严延生,李友松
于恩庶教授,人兽共患病学专家,1918年4月生于辽宁省盖县。2011年1月13日10点13分因病在福州逝世,享年93岁。
于恩庶1945年自满洲医科大学毕业后先是留校从事微生物学研究,因沈阳市发生鼠疫流行,于是介入调查并担任沈阳市鼠疫防治所所长。后转到位于福州的东南鼠疫防疫处负责技术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曾任福建省卫生防疫站科主任、福建省流行病防治所副所长;福建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技术顾问、1985年创办《中国人兽共患病杂志》并担任主编,至2006年改为《中国人兽共患病学报》,任名誉主编;为福建省第四、五、六届政协常委;中国农工民主党福建省委员会副主委、名誉副主委;福建省老教授协会副会长,中国微生物学会人兽共患病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客座教授等。
他对严重危害人民健康的鼠疫、恙虫病、弓形虫病、钩端螺旋体病、小肠结肠炎耶氏菌、艾滋病、布鲁氏菌病、假结核、Q热、狂犬病、乙型脑炎等人兽共患病进行深入研究,达到国际创新成果的有:1、鼠疫菌变异研究;2、鼠疫杆菌增菌和保存的新方法;3、利用组织培养分离出我国首株弓形虫;4、弓形虫和恙虫病立克次体混合感染的分离;5、钩端螺旋体型间的拮抗作用;6、发现小肠结肠炎耶氏菌一种新的毒力决定体──Vi抗原;7、布病检测的简便方法。
撰写论文300多篇,汇编成4本文集;主编及参编的专业著作33本,获国家、省级等科技成果奖36项,被业界誉为“高产科学家”,1993年享受国家特殊津贴。
于老的逝世是我国人兽共患病学界的重大损失,使我们失去一位卓有成就的研究者和导师,但他一生经过的不平凡的科学研究之路在平日里的言谈身传中感染了我们,他的嘉言懿行经常被同事们谈论着,特对他的科研时的求实探索作些回忆,以为纪念。
于恩庶经过7年的大学生活,在那国破山河在的日子里,只好和中国的同学们埋头苦读,希图有一技之长为百姓解除病痛之苦。毕业时,由于在微生物免疫学实习阶段的认真钻研被老师认可,所以留校从事微生物学检验和研究。
1946年沈阳市区发生鼠疫流行。人们此前虽未亲见鼠疫的猖獗,但是鼠疫在历史上对人类的危害倒是许多人还是知道的,当年的沈阳也沉浸在一片恐怖不安的气氛中,于恩庶受命前往调查,因首例死者尸体已被秘密埋葬,他力排阻力,挖掘出尸体,采集淋巴结和凝固血液,均分离出鼠疫杆菌,结合临床表现,判定当地为肺鼠疫流行,建议当局采取封锁隔离、交通管制及相关措施,有效控制了疫情蔓延。那次流行发病37例,死亡25人。事后总结出他从事专业生涯的首篇论文并被任命为沈阳市防疫所所长。
因为福建省是鼠疫的重疫区,1948年于恩庶应邀南下到福建东南鼠疫防疫处,1949年迎来了新中国诞生,当解放军进军福建时,正值鼠疫流行,当时没有防治药品,他奉命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赶制鼠疫死菌苗和活菌苗数百万人份,为确保安全,他先在自己身上大剂量接种,试验安全后,再供应给军民注射,有效地控制了鼠疫的流行,因而立功。抗美援朝期间,美军在朝鲜和我国东北使用生物战剂,也常在福建上空投掷各种不明物,他随解放军防疫队日夜奔忙,收集材料,检测排除,安定了人心。
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对敌斗争的最前线的平潭岛,不久驻岛官兵此起彼伏出现不明原因的高热病例,引起了军内外的重视与关注。于恩庶多次往返平潭岛,为防敌机轰炸,都在夜间乘着小舢板漂泊在海上。二年间,他和小组3位同事走遍岛内山头驻地,很快发现是一种大小介乎于细菌与病毒的立克次体引起的恙虫病。经过反复考察和千百次的检测,发现2科15属57种恙螨为传播媒介,其中12种为新种;发现了病原体在肾脏内浓度高于其它脏器。经过观察和试验,提出氯霉素抢救治疗病人和以六六六杀灭恙螨为主要内容的部队营区清除杂草等搞好环境卫生的综合防治措施,使疫情很快得到控制,安定了军心、民心。
福建省地处亚热带,适合于许多种病原体和传播媒介的孳生繁衍,被人称为“热带病之乡”。因此,于恩庶在实践中,特别注意鉴别分析,从细微处发现苗头。1954年,在平潭进行恙虫病疫源地调查中,从猫、兔、猪和鼠类中偶然中发现了弓形虫,这是我国第一次分离到弓形虫株。1964年又在长乐发现人的弓形虫病例,填补了我国弓形虫病的空白。弓形虫是一种寄生于细胞内因形状弯曲如弓而得名的寄生原虫。妇女孕期发生感染易引起流产、早产和畸胎,是一种危害优生优育的病原体。这些发现,看似偶然,但是机遇总是给那些平日间日积月累有着丰富经验、朝思暮想早就有准备的人们。于恩庶一次次的发现就像牛顿受到苹果落地的启发而发明万有引力定律一样,在受到一些启发就能引以关注,紧追不舍,不轻易言弃,这样才能在平凡的工作中屡有创新和发现。
科学研究的生命与价值在于创新与发明,于恩庶的一生都在为防制人兽共患病而冥思苦想,处处实践着敢为天下先的创新觅奇,于恩庶以他微生物学家特有的敏感,以病原检测的手段,特别注意疾病的诊断与鉴别诊断,他对钩端螺旋体病的诊察,在临床分型达到高水平的结果。钩端螺旋体病亦以病原体末端性状如钩而命名,鼠、猪等动物为常见的终末宿主,是主要传染源,人感染后会发生高热及各脏器损害等严重后果。
1956年福建省泉州市一带洪水后发生一种不明热病,被误认为流感,于恩庶等以血清学检查,确诊为钩端螺旋体病流行。两年后建阳和建瓯两县许多学校参加夏收夏种,不少师生吐血死亡,当地医院诊断为肺鼠疫流行,于恩庶连夜赶往现场,根据流行病学特点和实验室检查,确定为钩端螺旋体病,改变了治疗方法,迅速治愈,解除隔离封锁,消除了群众恐慌。
敏于观察,勤于积累是于恩庶科学研究取得成功的两大法宝,他对小肠结肠炎耶氏菌病的调研是很好的体现。早在上世纪70年代于恩庶就开始注意到国外文献上有关小肠结肠炎耶氏菌病的报道,1981年对O∶3型强毒菌株开始进行一系列研究。
这些问题来自防治实践而又反馈在实践中发挥了作用,所以于恩庶的科研课题不但常新常变、源源不断,而且具有实用价值。
说到于老学术嗅觉灵敏,还表现在他接受新事物快这一点上。比如说,被人称为“二十世纪新发现的瘟疫——艾滋病”起源的认识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他查阅大量文献资料,并根据生物发展史的普通规律,坚持艾滋病源于非洲灵长类的某种黑猩猩,这一观点在后得到了证实。国内对这种疾病的首例诊断也是在他参与下完成的,我国第二例艾滋病人是在1987年发现的,该患者是在美国先后工作多年的香港侨胞,1986年开始自觉极度疲劳,持物不稳,伴有双上肢麻木,在美国诊断为神经衰弱、贫血、过度疲劳等,回国就医,后转至福建省立医院,住院期间采用各种药物治疗,均不见效,后来怀疑为艾滋病,请专家会诊,于恩庶认为符合艾滋病症状,并布置进一步相关检查,多项指标呈阳性,成为由我国诊断的首例艾滋病。
2002年SARS病猖獗之际,他又一次多方收集资料,为领导提供建设性意见。
疾病防治不能单靠个别人就能做好,它涉及到社会、经济、环境等等相关部门。在消灭严重危害人民身体健康的鼠疫、霍乱、天花、血吸虫病的斗争中,充分显示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于恩庶在实践中体会到合作单位、尤其是基层具体工作同志的帮助是极其重要的。他深知个人力量的有限,认识到协作攻关的重要性。顾全大局,广泛协作,支援上级机关和兄弟单位开展相关的研究。当1954年他刚在我国发现弓形虫时,就分送给我国三家寄生虫病权威机构:北京友谊医院钟惠澜教授、协和医科大学冯兰洲教授和中山医科大学陈心陶教授;他支持江西省谢天华教授搞研究,使他报告了我国首例人弓形虫病例;让广西区卫生防疫站崔君兆主任到福建,以于老提供的试剂和方法作弓形虫病血清检查,完成了广西弓形虫病的第一篇调查报告,接着合作撰写出版了专著;上个世纪60年代安徽省洪水后钩端螺旋体病大流行,他率领小组帮助诊断,并提出预防办法;将他的《钩端螺旋体病及其预防》一书分送给相关人员,口传心授,使各地的调查研究很快出成果。
为了使学科不断向前推进、发展,必须培养一批又一批年轻人才。几十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在于恩庶指导下从事该学科工作的年轻同志有20多位。他采取因人施教、重在引导的办法,帮助选题,立项,遇到具体困难时则帮助解决,为他们寻找资料,联系上级指导单位和指导者,论文、成果由他们署名在前。使福建在该学科处于全国先进水平,使人兽共患病学科学术薪火代代相传,在他所创立的自然疫源性疾病防治研究室,就是这样坚持既出成果、更出人才的策略。
迄今而止,于恩庶撰写论文300多篇,编成4部论文集。查阅论文目录,发现他在 1956年、1957年、1959年、1982年和1983年这5年间,每年发表的论文数都在12篇以上,被业内同行称赞为高产科学家。这些论文不是可凭想象写作的诗歌小说,而是每个数据都来自实际检测,每篇文章都经过选题、设计,按既定的材料与方法,现场与实验相结合,并验证、比较前人的结果才得出结论的文章。足见他学识渊博、精力旺盛和刻苦努力。是他坚持科研与防治工作相结合的结果。
于恩庶认为科研是探索未知,是解决前人未解决的问题,即使是个小问题,也比重复他人的工作更有价值。防疫部门不是光搞基础理论单位,贵在实践。“科研与防治相结合”是他奋斗的目标,60多年来他所取得的这些科研成果的突出的特点就是科研与防治的紧密结合,具有实用价值,为领导决定防治措施提供了科学依据。回顾于恩庶的研究中,属于国际上的首先报道的项目不少于30个,因而赢得同行的重视和尊敬。
当浓墨重写一笔的是他在69岁时,创办了《中国人兽共患病杂志》,使我国该专业的工作者有了自己发表研究成果的基地,成为联系作者、读者的桥梁与纽带,他倾全身心之力带领大家呕心沥血、励精图治,不断改进提高,使该刊在1992年即被评为全国核心期刊,2001年被评为国家期刊奖百种重点科技期刊。
2006年刊物改名为《中国人兽共患病学报》,他也以90高龄改任名誉主编,不再象往年一样“天天上班、年年出书”。但是轮椅上的他,思路清晰,时时关注着重大疫病的流行与防制,诚如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所写:“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就是这样一个忧国爱民为己任、惜时如金、力图将工作做得尽善尽美的学者。他生在多灾多难的旧中国,因而更加热爱新中国,热爱社会主义。在晚年他无比告慰:为一个积弱积贫、饱含屈辱的旧中国跃入世界强国行列而信心百倍、扬眉吐气,长江后浪推前浪,事业后继有人,快速发展的新中国科学事业是任何时期所不可比拟的啊!
于老的这些业绩和高风亮节将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激励后来者奋发努力,做好疾病的预防控制,为四个现代化建设保驾护航。
辛劳一生的于老,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