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力量——记重庆“一·二五”万人学生大游行

文◎童式一

民主的力量
——记重庆“一·二五”万人学生大游行

文◎童式一

他们要游行

争取和平、民主，建设新中国！这是抗日战争胜利后全体中国人民的民心所向。在这份迫切中，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飞抵重庆，与国民党政府进行谈判，共商和平大计。当天晚上，和全国人民一样，沙坪坝和磁器口的学生激动不已，《毛泽东到重庆》的号外被抢购一空。10月10日，国共双方签订了会谈纪要，即《双十协定》，确定召开有各党派及无党派代表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共商和平建国大计。

1946年1月10日，国共双方终于达成停战协议，当日下达停战令。同一时刻，举世瞩目的政治协商会议在重庆开幕，各方代表38人齐集国民政府会议室，宣布会议开幕。蒋介石致开会辞，许下了实行民主自由的四项诺言。周恩来致词，欢迎蒋介石宣布的四项决定，愿为实现这四条决定而奋斗。

和平民主有望，喜悦充溢在人们心间。全国人民纷纷关注着重庆的政协会议，为会议的召开欢欣鼓舞，更迫切期望协商成功。可是很快一周过去了，仍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倒是听到了关于会场上争论激烈、危机四伏的传闻，而此时内战的枪声在许多地方仍未停止。

在距离政协会场只有30里的中央大学，青年学生的心里特别不平静。一些进步同学在沉寂已久的校园里贴出了第一张促进政协的大字报，要求停止内战，实施民主政治。短短三四天，30多米的民主墙和一些房屋的走廊上，贴满了对国事的议论和主张，提出了“请愿去”、“游行去”的倡仪，围观的同学络绎不绝。越来越多的同学在大字报上签名、签学号，表示赞同。一股无形的力量，使观点相同的同学走到了一起，逐步串联起来。

就在此时，校园里出现了另一种声音——反对英、法侵犯我国主权，要求为此示威游行。原来，英国殖民者在九龙屏山建设机场，抢占农民土地；法国轮船白尔丁号暗中载走本应由我国审判的为日本侵略者效劳的法国人，侵犯了我国主权。这些事本由外交部交涉办理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游行示威呢？据在中大外文系读书的学生、外交部长王世杰的女儿透露，此次行动是三青团中央团部和国民党中央宣传部联合指示布置的。估计发动此次游行的用意，一是转移群众对国内问题的注意到对外；二是制造国际纠纷，并从英、法，反射到苏联，制造反苏情绪。三青团曾在几次会议上提到东北、外蒙与新疆诸问题；三是利用群众情绪，制造反共的挑衅事件。

一夜之间，红红绿绿的标语把民主墙上和所有回廊上利用旧报纸写的大字报都覆盖了。反动党团有经费资助，彩色标语一目了然。不仅如此，他们还请来教授作讲解，召集代表作布置，敲锣打鼓，煞有介事。

标语出现后，同学们知道这是三青团的把戏，一笑了之，并没有怎么在意，却引起了党的秘密外围组织新民主主义青年社（简称“新青社”）的警惕。三青团向来怕同学们搞游行之类的活动，现在他们主动提出要游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听任他们闹下去，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因此，新青社决定采取积极争取的方针，转移游行目标为对内。于是，发动中间同学于1月20、21日两天写大字报，其内容为赞成游行，但强调应以对内为主，要促进政治协商会议成功，并举出种种理由如“外交不振，由于内政不修”，“国际地位低落，由于自己不争气”等。这一来，引起了一般同学的纷纷关注。

◎记录当时民主墙张贴标语的诗画，选自《一·二五运动》纪念画集

中统的通报

关于此次游行，中统有一份《重庆沙磁区学生发动反对英法帝国主义游行示威情报》（机关代号5 目录号2 案卷号1566 一九四六年一月）。其中有这样的记录：

一、中央调查统计局情报

沙磁区学生为保障主权定期请愿（中调{35}情学第8447号）

据报：沙磁区各大学为抗议英法侵我主权引起愤慨事已志作日本报，兹悉国立中央大学学生已定期本月24日上午集队来渝，分向英法大使馆及政治协商会议等处游行示威并请愿，其要求如下：

（一）要求英国退还香港、九龙并即日停筑九龙机场。

（二）要求法国：1、停闭在华各领事馆；2、处分上海领事；3、派使向我政府致歉，并保证以后不再有侵犯中国主权等事。

其中尚有一部分粤籍学生亦乘机收回澳门者，以未获全体学生通过乃作罢云。

（仁甲121）

二、沙磁区学生将发动反英法示威游行

据报：沙磁区中大、重大、四川教院、中工、市中、中大附中学校学生为反对最近沪法领事馆擅捕纳粹战犯及英国在屏山建筑机场事，以有辱国权，破坏邦交于本月二十日上午假中央大学大礼堂开会，到各校学生代表数百人。经决定事项：（一）游行示威捣毁法领事馆及英大使馆。（二）通电全国学生一致响应并规定明天行动办法：一、行动时各校派出人数应占全校人数四分之三。二、参加人员每日出款二百元作伙食费用。三、以步行为原则。四、行动时间临时通知。五、明（二十二日）实行停课一天，同时提出下列条件：1、要求法国派特使向我国道歉。2、要求法国彻底撤除在华一切领事裁判权。3、请求政府向英法正式提出严重抗议。4、请求政府向英国交涉立即制止英在我国屏山建筑机场等。经常有多少学生对此扩大形态，为各校应派参加人数太多影响太大。似有一部分学生不愿意出钱，临时行动不能如预期之准确，但其情绪均非常愤激，并定本月（二十一日）七时再假中大101号教室召开各系代表会具体决定明日行动计划云。

中大新青社察觉到这个动向之后，立即向南方局青年组报告。经过讨论研究，决定在这种紧要形势下，要利用矛盾，因势利导，后发制人。接着，在南方局青年组的直接领导下，中大新青社和重庆各校的进步学生同反动势力展开了一场尖锐复杂的斗争。

当务之急是进行广泛的宣传和串联活动，以转变一些中间同学的观点。针对要求示威游行的两种不同意见，新青社着重向同学们说明：外交上的软弱和屈辱历来多是内政不修的结果，必须在国内实现和平、民主、团结、统一，才能进行强有力的外交。为此，建议向英法示威的游行与促进政治协商会议成功的示威游行合并举行。杨晦、潘菽等进步教授也为此相继向同学们发表谈话和讲解。这一建议，既适合多数同学的要求，又能在政协开会之际使斗争目标集中，争取多数群众。在这种有利形势下，新青社进一步发动学生张贴大量的大字报和标语，要求学生自治会组织这次游行示威，并提出了三点建议：一、请自治会立即发动沙磁区各校组织沙磁区政治协商会议促进会；二、发动陪都各界为此举行游行示威；三、通电全国各界一致响应。同学们纷纷在大字报和建议书上签名或签学号，表示支持。

主动出击

这些宣传和串联，也引起了反动党团特务分子的注意，他们趁同学们吃晚饭的时间，偷偷抄写签名或学号，企图对其压制和迫害。如此行径，还是被同学们发现了。质问时，抄写者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又被群情激愤的同学打了一顿。迫于群众压力，学生自治会负责人不得不同意追查这些抄写者的来历和目的，并派3名学生代表看管。原来，其中一人是教务员，有特务身份，在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工作过，受他指使抄学号的是校外的国民党、三青团分子。面对学生代表对抄写目的的坚持询问，晚上教务长开口了：“是我找人去抄学号的，因为大字报上有对教务处的意见。”其实，对教务处提意见的大字报并没有签名，他不过是想掩护特务的活动。他要求释放这几个人，还说学生私设公堂，要到法院控告。经过反复争论，最后决定，这3个人交由学校看管，翌日再交给学生代表。然而第二天，3个人已无影无踪，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但是经过这次夜审特务，反动党团分子的气焰大为受挫。

其实，这一届学生自治会的常务理事是三青团分子谷崇实。1月22日，他召集理事会讨论抗议英法的游行事宜，许多同学旁听。有些同学提出游行要以促进政协会议成功为主，获得热烈掌声，要求理事会立即作出决定。谷崇实却推说理事会无权对这样的大事件作出决定。同学们质问其为什么不召开系科代表大会讨论，他自知理屈，不得不宣布召开大会。

对此，中统局又发通报：

沙磁区学生发动反英法示威将与促进政协会成功运动合并举行

据报：关于沙磁区学生发动反英法示威运动，又有新发展，将与政治协商会议问题相配合。经于昨（二十一日）下午一时在中大礼堂召开各校代表会议，决定事项如下：

一、将英法示威与“促进政治协商会议成功”之示威运动合并举行。二、示威游行决定于本（元）月二十四日举行，并定是日上午八时在中大集合出发步行进城。三、参加人数包括沙磁区各大中学校全体学生约万余人。四、发动陪都各界举行同样游行运动以资影响。五、通电全国各界一致响应，并拟定反英法标语如下：1、香港九龙是我们的，把他拿回来。2、英法应该看看德日的下场。3、以实际行动来抗议英法行为等。兹附录中大学生向中大自治会对于政治协商会议问题之建议（略）。又查此次发动反英法示威运动虽系爱国运动性质，与政治协商会议混为一谈，显有幕后操纵者云。

从最后一句话来看，中统已经嗅出一点味道，有些惶惑不安了。

外交部长王世杰知道这些情况以后，急忙派汽车把中大三青团负责人接到重庆市内，讨论决定：一、停止和阻挠游行；二、散布中大有异党活动，以威吓群众；三、发动三青团员出布告，反对游行或延缓游行日期。于是，为拖延时间，1月23日，谷崇实躲在宿舍里睡大觉，迟迟不召开系科代表大会。然而午后，谷崇实一出门就被同学们逼到大操场质问，他赶紧推说自己有病。此时很快就围了上千人，其中大部分是一般同学，也有些公开、半公开的特务和反动党团分子。经过一番争论，在群众的压力下，谷崇实只好宣布当晚7点钟召开系科代表大会，地点由小教室改在大礼堂。

新青社负责人刘晴波（刘宪贞）和一些进步同学商量，要在系科代表大会上就游行的目的取得表决的胜利，就必须趁着当前民主空气较浓的时机，争取把一些反动党团分子和跟随他们的代表改选掉。结果，一天之内，这些人就被进步和中间同学取而代之了。23日晚上开会的时候，120名代表几乎全部到齐，而且有近两千人围坐旁听。大礼堂内座无虚席，可谓中大历史上的一次空前盛会，同时也危机重重。

化解危机

主持大会的谷崇实宣布会议开始以后，却迟迟没有提出正题来讨论，故意拖延时间。同学们大为不满，纷纷冲着他大喊，谷崇实才宣布讨论游行目标的问题。少数三青团分子抢先发言，坚持这次游行只对外示威，这些发言让多数要求促进政协成功的同学们嘘声不止。眼见又将发生冲突，坐在代表席位第一列的史地系代表、新青社负责人刘晴波，霍然转身面对全体代表，当即高呼：“我们主张对内对外合并举行！”短短的一句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引得全场掌声雷动。许多同学要求立即表决，谷崇实不得不宣布：“赞成游行对内对外一次举行的请举手。”到会的108名代表中有96人站了起来，扬起了手臂。本来，这样就可以确认表决结果了，可不少同学想要暴露反动分子，便提议进行一次反表决。迫于压力，谷崇实只好宣布：“反对的请举手。”结果，有6人站立起来举手，好不尴尬。这时，笑声、掌声、欢呼声交织成一片，久久未息。就这样，进步力量将中间力量团结在一起，把三青团分子发起的别有企图的游行，转变为主要争取和平民主的游行。

接着，大会讨论了游行日期，确定为当月25日；又选举产生了游行委员会，其中进步力量和中间力量占多数。谷崇实身为自治会常务理事，担任主任委员，使游行更具合法色彩。最后，讨论游行口号，并根据口号的主旨起草宣言。对内宣言由法学院代表起草，对外宣言由文学院代表起草。

口号是游行的灵魂，自然成为争论的焦点。争论的焦点之一是政治民主化和军队国家化的问题。有些人强调政治民主化，有些人强调军队国家化，互相争执，僵持不下。会已经开到深夜，若再争论下去，游行就有可能因意见分歧而流产。其实，争论双方都有误解，即以为军队国家化是指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不包括国民党军。这时，刘晴波又站立起来，转身面对全体代表，高声说：“政治民主化和军队国家化并不矛盾，所有军队都应该属于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这两个口号可以并提！”一时，会场凝住了几秒钟，很快又豁然融解，掌声大作起来。大会通过了两个口号并提的提议，危机又一次化解了。

三青团分子随后提出了一个“反对政协分赃化”的口号。由于蒋介石曾把民主力量提出召开党派会议协商国是的主张说成是要求“分赃”。本是他一时失言，而其跟随者也盲目地跟着瞎喊。进步同学当然不赞成把政协会议说成是“分赃”；但是多数同学的想法是不能把国家权力当成任何人的赃物，因此同意“反对分赃”这个说法。第二天早上，南方局青年组的朱语今从红岩赶到沙坪坝，找到刘晴波和黄可。刘晴波从三青团内部了解到，反动派下决心要把系科代表大会搅得无果而散，使游行流产。朱语今认为，为了防止破坏，有些口号不妨作些让步，但在涉及大原则的口号上要坚决顶住。当天上午，系科代表大会继续进行，进步同学再次说明反对提出“分赃”这个口号的理由，认为这个词语与政协根本不能连在一起，终于说服了多数同学进行复决，取消了这一口号。

会场危机此起彼伏。在讨论关于国民大会代表问题的口号时，支持专制当局的一些人提出，抗战前在当局操纵下产生的代表有效，进步力量则坚持必须重新选举，双方再次互不相让。三青团分子奉命坚决反对“国民代表大会代表重新选举”的口号。为此，双方僵持了很久。旁听的同学们忍不住了，一听到三青团分子发言就嘘声四起，会场秩序大乱。会议开不下去，作不出决议，反动分子正求之不得。情急之中，新青社核心成员罗炳权提出了一个妥协的口号：“国民大会代表应当合理产生！”获大多数同意，立即通过，又一个危机被化解。至于怎样才算“合理”，那是以后的事。

就这样，一次次危机之后，大会总共通过了24条口号，主要是反对内战、要求民主、促进政协会议成功的。特别是“政治协商会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彻底执行停战命令！”、“反对官僚资本！”、“和平建国！”、“立即严惩汉奸！”等口号，是针对专制当局的要害的。有的口号则模糊不清，如“双方释放政治犯”，是进步力量作了让步的结果。这样，争取了中间力量，孤立了反动分子，使阴谋破坏系科代表大会、取消游行示威的那些人无机可乘。大会还决定不准喊规定以外的口号，游行时按院系列队，防止外人插队。

万事俱备，同学们很快投入到游行的准备之中。受大会委托，法学院郭其耀、文学院任彝玺（任建树，新青社核心成员）分别连夜起草了促进政治协商会议成功的宣言和抗议英法侵略我国主权宣言，并经大会通过。很快，沙磁区的重庆大学、四川教育学院、中央工业专科学校、艺术专科学校、中大附中、重庆中学、蜀都中学的代表在中大交谊室开会，组成沙磁区8校学生爱国游行联合会，统一行动，众志成城。

对此，学校三青团分子立即上报。重庆卫戍司令部通知中大校方，以维持社会治安的名义禁止学生游行，遭到中大校长吴有训的严词拒绝。鉴于昆明“一二·•一”惨案使当局陷于被动的教训，而且正值政协会议期间，若伤害学生对当局更为不利，蒋介石下令，不得动用军警干预这次游行。

1月24日下午，三青团中央团部派刘家骏到沙坪坝把三青团负责人召集起来大骂一顿，说：“你们搭了台，让别人唱戏！”

◎游行队伍在国民政府内的情景，木刻画作，选自《一·二五运动》纪念画集

万众一心的大游行

1月25日一大早，游行队伍出发了，中央大学走在前列。整个队伍井然有序：一辆宣传车开道，车上由电机系同学安装了扩音器，载有油印机，准备出快报。接着还有一辆卫生车，准备随时救护。队伍两边有纠察队骑着自行车来回联络。队伍中许多横幅赫然写着：“政治协商会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彻底实行蒋主席四项诺言，保障人权！”……这是真正自觉的群众性爱国行为，几乎全校同学都参加了进来。柏溪分校的不少同学赶了60里路来到政协会场；沙磁区各校陆续加入队伍，重庆大学的马寅初教授和其他师长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商业职业学校学生得知游行的消息，临时决定参加，抬着校牌就赶来了；还有位于九龙坡的交通大学学生、甚至距离市区较远的北碚复旦大学学生也纷纷赶来，队伍还在不断壮大。

在牛角沱，曾在昆明参加“一二·一”运动的中大农艺系教授金善宝赶来加入到教职员队伍中。在上清寺，为保护学生，中大校长吴有训也赶到了，游行队伍中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整个队伍越发意气昂扬，一路歌声不绝，口号声此起彼伏，气势如虹。群情激动了，沿途群众也来夹道助威，有人放鞭炮，有人送茶水，教授还自动捐款为学生们买水果、饼干……这是自重庆成为“陪都”以来，在统治者最高当局所在地所爆发的第一次规模空前的万人示威大游行。

游行队伍前面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传来了外文系女同学尹仪南朗读《促进政治协商会议成功游行宣言》时激奋人心的声音，特别是宣言的最后一部分，更使人热血沸腾：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对国是的意见，现在，在国家命运千钧一发的时候，我们的良心逼着我们不得不有所表示了。我们以纯洁的爱国热忱呼吁全国同胞，一致向政治协商会议要求：

1、 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2、 政治民主化，军队国家化！

3、 国民代表大会代表必须合理产生!

4、 严格执行停战命令！

5、 实践蒋主席的四项诺言

6、 党派一律退出学校！

7、 政治协商会议没有成功以前，不许闭幕！

这时，游行队伍里的师生和两旁的群众再次爆发震天的欢呼声和掌声。在宣传车上，张华堂、张镜清等同学尽快地编印着游行快报，随印随发，但却无法满足那一双双伸向宣传车的手，每一批快报总是一抢而空。

游行队伍抵达政协正在开会的国民政府大门前，一部分人冲上台阶和走廊，张贴标语，高呼口号，在台阶上设置讲台，要求政协代表出来对话。原本戒备森严的警卫，只得目瞪口呆地退避在一旁。学生们陆续进入大楼前面广阔的草坪，自动集合整队。这时已近中午，游行委员会主席团在讲台上就了坐，政治协商会议派秘书长雷震出面接待。首先，由郭其耀宣读《促进政治协商会议成功游行宣言》。宣读完毕，游行主席团要求政协代表向同学们讲话。全场肃静下来，纷纷翘首以盼。

第一位讲话的是政协会议临时主席、国民党代表孙科。他说：“学生们促进政协成功的要求合乎全国人民的心理。政协会议快要成功了，一定可以达到全国人民的期望，建立和平统一团结的三民主义的新中国。你们的口号我完全赞同，实现之后，中国是有光明前途的。”

接着，共产党代表周恩来向大家讲话。他说：“我代表中共中央，完全同意沙磁区学生爱国联合会对政治协商会议提出的七项要求，并要和大家一起，为实现这七项要求而奋斗。”接着又说：“政协会议正处在紧张阶段，开头就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停战。”此时游行队伍里有人喊：“没有全部停止！”周恩来镇静自若地说下去：“对，没有全部停止。要想使内战全部停止，还要大家努力监督，使内战永远断绝。还必须做到政治民主化、军队国家化、党派合法化才行……中国人民已经觉醒，青年学生是人民的先锋，诸位的呼声就是人民的呼声。你们的要求是一定要做到的！我们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共同创造独立、自由、民主、统一的新中国！”

青年党代表陈启天、民主同盟代表张君劢、无党派人士代表莫德惠相继讲话，都表示支持学生们的爱国行动，一定使政治协商会议圆满结束。最后，邵力子代表国民党讲话，他说：“同学们都希望政治协商会议成功，这也是政府和国民党的希望。现在有了一定能成功的信念……国民党并不是永远一党包办，也不是把党放在人民上面，而是放在人民的里面。以前是部分党员对不住党，对不住人民。同学们的希望也是政府的希望。”关于外交问题，他说：法国大使到了重庆，问题正在解决中。对英纠纷，相信也能妥善解决。

代表发言之时，不时响起阵阵掌声。对话时间已久，按照“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新青社核心成员刘晴波、黄可商议后，认为大会应适时结束，以免发生意外。新青社社员便在群众中进行引导，于是，国民政府草坪上的集会在掌声中落下了帷幕。接着，学生队伍又到英法使馆示威，递交了抗议书。沿途依旧呼声涟涟，气势高亢。

◎1946年1月25日，面对重庆学生大游行，政协会议推举孙科、周恩来、邵力子等六位代表接见游行学生。图为中共代表周恩来向学生讲话

这次大游行是重庆民主运动中的一次空前胜利。1月26日，《新华日报》以《学生大游行》为题发表时评称：“他们显然继承了五四以来学生运动的光荣传统，也学习和发扬了历次学生运动的经验。他们这次继承昆明、成都等地，举行这样盛大的游行，说明了学生们对民主团结和平建国的关心和热忱，全国各地都是一样。”

中共中央南方局青委在《重庆“一·二五”运动总结初稿》中指出：“‘一·二五’运动是促进政协成功的运动，是促进民主运动的斗争，是民主力量对反动力量的进攻，它是‘一二·一运动’的继续，虽然二者在规模影响和历史意义上有所不同，而在性质上却是一致的。”重庆的“一·二五”运动在学生运动史上留下了灿烂的一页。旧政协决议虽然被国民党反动派撕毁了，但是，重庆学生运动却在促进政协会议的斗争中打开了局面。

1946年1月25日，在中共中央南方局青年组领导下，中央大学新青社发起了重庆学生万人大游行，对政协会议的成功和民主运动的斗争起到了促进作用。本文作者当时身为新青社一名核心成员，参与了此次游行的整个过程。如今虽是耄耋之年，但那热血沸腾的一幕幕，依然历历在目。

【责任编辑/吴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