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五”:优化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

　　编者按:在国家“十二五”发展规划思路中，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是转变发展方式的一个重要内容。从2010年到2011年初，国家密集地批复了近十项区域发展规划，显示出从国家意志和战略层面上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力度。2010年11月，中国城市经济学会等单位在安徽芜湖举行研讨会，中国城市经济学会第一副会长王茂林先生专程到会。借与会之机，笔者专访了王茂林先生。
　　
　　一、优化区域经济的一体化发展已成为当前世界主流
　　宋宏：王茂林会长，我们知道您曾担任过湖南、山西等省的省委主要领导，对区域经济问题既有理论思考，更富有实践经验；近年来在中国城市经济学会的任上，不断跟踪我国区域发展的新问题，发表过许多真知灼见。这次由中国城市经济学会参与主办的研讨会，是以区域协同协调发展为议题的，您在会上发表的演讲就此作了深入的阐论，特别是您强调“优化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观点，备受与会学者专家关注。我想请教您，优化我国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在当下呈现出什么趋势？
　　王茂林：这次的研讨会在安徽芜湖举办，大家共同探讨皖江（长三角）城市区域的发展问题，我认为这是我们学会和安徽有关方面把泛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推向具体化的一次举措。关于安徽皖江城市带的推动发展，可以说是由来已久，从历届安徽省委、省政府到皖江各城市政府、安徽省内外的专家学者，都为此付出了不懈努力。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发皖江、呼应浦东”的决策与实施，到2006年国家将皖江城市带纳入中部地区崛起战略重点发展区域，再到2010年年初国务院正式批复《皖江城市带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规划》。皖江城市带既是安徽省的一个区域，也是泛长三角地区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就涉及到皖江城市带与长三角的区域协同发展，从而实现区域一体化发展的大问题。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持续推进和这次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进一步优化区域经济的一体化发展已成为当前世界主流。具体到我国，则是一个地区差距比较大的国家，地区间差距的不断扩大，不仅不符合党中央落实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观的要求，也不利于我们国家的长治久安。鉴于此，统筹优化区域发展、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就成为我国促进欠发达地区经济发展和提高这些地区人民生活水平，所应采取的重要措施和必然选择。上世纪90年代末起，国家陆续出台的西部大开发、促进中部崛起和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等区域发展战略，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近两年来，国家为使这些战略更好地落到实处，产生更大成效，国务院先后又批复了涉及珠三角、长三角、天津滨海新区、海峡西岸经济区、关中—天水经济区、图们江区域、黄河三角洲、安徽皖江城市带、鄱阳湖生态经济区等10多部区域规划和文件。山西省申报的“国家资源型经济转型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方案也在2010年底由国务院批复。这些区域规划和文件的批复，不仅使这些区域经济的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成为国家和这些区域地方政府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新举措，也使我国区域经济的统筹发展步入了快车道。这对于多年来为推动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的许多专家学者和地方政府来说，可以说是一个莫大的欣慰与喜悦。
　　我们中国城市经济学会的不少专家学者，多年来一直在潜心研究和呼吁推动着我国的区域经济发展。从京津冀的区域经济发展，到长三角、珠三角的区域经济发展，再到武汉都市圈和长株潭都市圈，以及长江经济带的研究推动，他们都为此付出了诸多心血。关于在新时期如何统筹优化区域经济发展问题，从去年初我们开始了深入研究，分别在武汉、衡阳和上海举办的三次会议上进行了专题讨论。通过分析我国进一步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和推动转型发展的新需要、新机遇，与会的专家学者一致认为：推动我国区域经济发展迈上新台阶，最重要的就是舞动起长江这条巨龙，即激活“长江经济带”，全力推进沿江流域的统筹协同发展。而实现长江这条巨龙腾飞的关键是长江“龙身的拱起”，长江“龙身拱起”的关键则主要靠长江中游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个省大、中、小城市和各小城镇的融合互动和协同发展。同时，我们在讨论和研究长三角地区一体化问题时，我们一直主张的是大力推进泛长三角区域的协同发展。这一观点得到了上海、江苏、浙江和安徽等不少城市政府领导的认同。
　　二、优化区域经济的一体化发展的运作思路
　　宋宏：在理论上区域协同一体化发展的主张得到了广泛认同，那么在运作层面上可能或者说应该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王茂林：我就以皖江城市带与长三角的区域一体化发展为例来谈谈这个问题，从这一个“点”实际上可以发现“面”上的规律性。我仔细阅览了国务院批复的《皖江城市带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规划》。该《规划》可以说为推进安徽参与泛长三角区域发展分工，探索中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新模式，为加速中部地区崛起点燃了新的助推器。特别是该《规划》为皖江城市带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建设发展明确的四个战略定位（即合作发展的先行区、科学发展的试验区、中部地区崛起的重要增长极、全国重要的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基地），推进发展的6个着力要求：（1）着力深化泛长三角分工合作，推动区域联动发展。（2）着力优化资源配置，探索科学承接新途径。（3）着力打造产业承接平台，增强产业承载能力。（4）着力加快自主创新，提升产业发展水平。（5）着力加强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促进产业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相协调。（6）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和需要坚持的4个原则（（1）市场导向、政府推动的原则。（2）承接创新、优化升级的原则。（3）分工合作、互利共赢的原则。（4）立足当前、着眼长远的原则）。这个《规划》十分强调了区域之间的联动发展、分工合作、互利共赢，就是突出了区域一体化发展的新理念与战略安排。不仅是《皖江城市带规划》，而且从其他省份如湖北、湖南、山西等的区域规划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在促进区域一体化发展方面的国家意志和战略。
　　从实际运作角度来说，区域一体化发展需要重视的方面，我想至少有以下可供大家参考的几条。
　　第一，要立足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新发展，全力打破区域行政壁垒，为产业转移和承接扫除区域行政等障碍。比如，以推进皖江城市带和泛长三角区域新一轮发展为例，我认为，应本着“互惠互利、优势互补、结构优化、效益优先”原则，立足区域经济一体化新发展。首先还应继续重点淡化行政区划色彩，打破部门、地域界限，努力通过深化改革、优化政府职能，为产业转移和承接扫除区域行政等障碍，全力整合区域资源，加强区域内经济技术和企业间合作，充分发挥各自产业优势，加快经济转型和产业结构调整，大力发展区域特色经济，携手走共同繁荣的路子应该成为下一步发展的主流。我希望，泛长三角区域各城市全面实施科学发展突破战略，在一体化发展中深入解放思想，坚决冲破传统思维束缚，努力构筑完善的市场经济体制，坚决打破行政壁垒，构建和谐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全力推进泛长三角区域经济社会的协同发展。
　　第二，要重视产业集群在承接产业转移，促进区域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作用，积极科学实施产业集群化发展战略。我国的区域发展当下都面临着全球范围的产业调整与产业转移，尤其是内地省份的区域经济发展，承接产业转移是普遍的。根据产业发展和产业转移的规律，产业集群具有分享外部经济从而降低单个企业支付成本、降低交易成本、促进企业创新等自行组织优势。内地省份的区域经济发展应努力使中心城市或工业园区成为承接产业转移的良好平台，在吸引大量企业进入的同时要注意产业集群的培育，科学实施产业集群化发展战略，通过产业集群的自行组织特性，使其成为区域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的主要动力。当然，并非所有区域或产业都适合采用集群化发展战略，有的产业适合产业集群的自行组织模式，而某些产业则适合纯市场组织模式，这主要取决于产业属性和生产特点等因素。为此，各区域只有在仔细研究本地区产业结构、状态和属性的基础上，因地制宜地、科学地制定和实施产业集群化发展战略，才能达到促进区域产业结构优化的目的。
　　
　　第三，内地省份区域在选择好承接产业转移突破点的同时，要积极利用技术转移提升承接产业在国际产业分工中的地位。我们知道，在泛长三角区域内安徽和江苏的产业结构联系密切，可这几年江苏的发展领先于全国一步，已形成了较为完整的框架和科学战略。皖江城市带及安徽如何整合各种资源，与江苏的产业结构实现对接，其产业结构的定位就成为首要问题。是与江苏及长三角形成互补、还是同步、还是跨越发展，或者说是兼而有之，以及如何选择承接产业转移突破点，这些都是迫切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我认为，安徽以及其他内地省份的相关部门应在这一方面继续加强研究。而在积极承接产业转移的同时，更应努力提高技术辨识能力，合理筛选投资项目，创造更有利的技术转让条件和环境，全力争取承接技术转移、大力吸引跨国公司开展集群式技术投入和研发活动，并通过产学研结合，努力强化本土研发和创新能力，形成技术扩散的集聚效应，提高我国企业和产业的素质，一定要避免形成对外方企业的过度依赖，一定要尽力提升承接产业在国际产业分工中的地位，才能有力提升我国产业的国际竞争力。
　　第四，要继续着力改善承接产业转移的软硬环境，重点加强城市软环境建设，以增强承接产业转移的能力。近些年来，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城市在推进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中，实施了一系列改革创新举措，取得了明显成效，各城市的软硬环境建设也取得了很大成就，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并形成了浓厚的改革创新氛围。但是，与长三角、珠三角等沿海发达地区相比，中西部省份及其城市的经济发展环境和人文环境还有不少差距。为此，我认为中西部地区省份的城市当前还需要继续抓好承接产业转移的软硬环境建设，尤其是软环境改善方面应有更大突破。如：继续加快政府机构改革，健全政府的社会服务职能，以市场为导向，健全法规和政策，促进产业转移，避免人为障碍。改善城市硬环境、完善基础设施建设，除积极争取国家加大投入力度和政府财政筹资投入外，可以积极引导和支持民营资本与其他投资参与到基础设施的建设中来，在促进非公经济发展的同时，增强承接产业转移能力。
　　第五，要采取更到位、更优惠的鼓励创业政策，以吸引向沿海发达地区转移的劳动力“回流”创业或就业。过去很多年来，我国中西部地区大量劳动力转移到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劳动力转移替代了产业转移，却使沿海地区出现了产业集聚过程中的产业“滞移”现象。大量中西部地区劳动力转移到沿海发达地区，在一定程度上却也影响了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城镇化进程，这也是造成我国沿海一些产业向中西部转移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大量的劳动力转移，也导致了中西部地区在产业发展和结构调整中劳动力的紧张。同时，也要实实在在地承认，中西部地区的劳动力在东部地区学会了技术、积累了经验、广交了朋友，回到家乡将成为本地区发展的骨干力量，这也是一件好事。这两年来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出现了劳动力的“回流”，其中不少人已回到家乡就业创业，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也是一个很好的机遇，中西部省份的各级政府应采取更到位、更优惠的鼓励创业政策，以吸引向沿海发达地区转移的劳动力“回流”创业或就业。这样既可以加快本地区的产业结构调整优化，也可加快本地区的城市化步伐，促进经济快速发展。同时，劳动力“回流”也有助于发达地区进一步将劳动密集型产业向示范区转移，以形成一个产业转移和劳动力回流的良性循环，从而有效促进区域经济的协调发展。
　　第六，要深入加强人才队伍建设和推进科技创新，全力构建起区域内承接产业转移的智力支撑体系。大家知道，产业高端化的主要特点是产业链从生产环节向研发等上游环节和营销等下游环节的扩展与提升，具体则表现为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代表的制造业高端化，以生产性服务业和总部经济为典型标志的服务业高端化。产业高端化发展的重点则在于服务业的高端化，而现代服务业的发达程度是衡量一个城市经济、社会现代化、国际化的重要标志，其决定因素是这个城市的人才支持和智力保障水平。为此，除以上5个方面要重视外，我认为，深入加强人才队伍建设和推进科技创新，全力构建起区域承接产业转移的智力支撑体系应是重要环节。只有把实现承接产业高端化和人才高地建设结合起来，大力发展和加强职业技术教育培训，积极开展旨在促进农村劳动力转移的岗前培训、职业技能培训和创业培训；根据承接产业转移的结构特点，加强劳动力的专业技能培训，推动特色产业的发展；增加资金投入用于对贫困人口培训，提高贫困人口就业能力等；同时，进一步推进人才集聚，才能为区域科学发展提供充分保障。
　　宋宏：您刚才谈到的区域一体化发展在运作层面的六个着力点，我感到深受启发。我想，是否可以这样认为，任何小区域在全球化时代都不可能孤立地发展，而必须与大区域分工合作、融合协同，形成区域经济学理论所说的区域或区际协同效应，从而才能获得资源求得发展。在当下中西部地区承接东部乃至世界的产业转移中，承接产业转移是一个增强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机制，通过这个机制来促进和优化区域分工合作、联动共赢，从而实现区域经济日益紧密地连结融合直至一体化发展。此外，您认为在优化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中还需要把握哪些新趋势、新要求？
　　三、注重加强低碳经济发展的区域合作
　　王茂林：我认为在后金融时代和全球应对气候变暖时代，应该注重加强低碳经济发展方面的区域合作。当前我国有不少城市提出了建设“低碳城市”的目标，并在积极推进低碳经济发展。我在2010年10月参加了在土耳其举行的第十六届世界生产力大会和欧洲生产力大会，在会上我作了一个《加强低碳发展合作、促进世界持续发展》的报告，引起了与会各国代表的热议。这里我简单阐述一下我的观点：发展低碳经济必须要明确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我们与发达国家相同的是，在保持经济增长、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同样具有高能源消费、高排放特征，是不可回避的。与发达国家不同的是，我们还面临着气候变化、粮食安全、能源稀缺等诸多挑战。发达国家已完成了工业化、城市化，走过了碳排放高峰期，并通过提高环保标准等措施，使第二产业内部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它们的高耗能产业发展有的已停滞发展甚至萎缩，有的已转移到了发展中国家，有的通过高科技手段发生了质的变化。而中国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现正处于工业化中期，在国际产业链分工中大多处于生产低端产品的“世界工厂”阶段，作为基础工业的“重化工业”还需要加速发展，同时还有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并举的艰巨任务。
　　宋宏：关于发展低碳经济问题，有的人认为在我国为时过早，甚至认为西方国家提出这个问题是一个针对中国的“阴谋”。这显然是以“冷战思维”看待世界经济发展的客观趋势，无疑是极其害人害己的误识。
　　王茂林：对这个问题我是这样认识的。发展低碳经济是满足和完善我国可持续发展所必需的，但发展经济并保持一定增长速度，是我国兴国富民的第一要务，是解决人民生存的头等大事。只有经济发展了，人民过上了幸福生活，才能有能力解决好统筹与协调的各种问题。为此，我们在发展低碳经济时，必须要处理好经济社会发展与低碳追求的关系。在制定低碳经济发展规划时，决不能忽视国情、市情，一味地追求低碳，不能为了低碳而放缓经济发展步伐，一定既要继续保证一定的经济发展速度，也要努力保证碳排放不超标。对待碳排放的指标决不能脱离客观实际，盲目的去攀比发达国家水平。唯有把发展经济与低碳追求两者紧密结合起来，相互促进、相互推动才是最佳的现实选择。同时，在推动低碳技术发展中，应有一个客观认识。我国经济由“高碳”向“低碳”转变，目前最大的制约是整体科技水平落后，我们急需要的是在科技创新的基础上发展我们的低碳技术。在这方面，非常需要开展区域的合作。
　　另外，当前在一些发达国家引导下，各国不约而同地将发展新能源产业视为未来经济发展的制高点，都把新能源产业作为本国发展的重要产业，从人力、物力和财力上全力支持其发展，都希望在新能源产业的角逐中拔得头筹。我认为，我们应理性地看待当前世界新能源产业的这场角逐，必须正确把握各国的能源现状，科学地推进新能源产业发展，以免在争先恐后中遗漏了我们最急需的东西。新能源开发和产业发展是发展中国家应该重视和关注的，但是在目前应将其作为中长期战略目标进行规划发展。现在，应在绿色经济框架下，努力控制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把低碳经济的发展落实在节能减排、环保、能源效率提高上，落实在传统产业改造提升和彻底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上；采用多种形式、多种渠道的宣传教育和倡导，主要以可持续发展为核心全力推动包括循环经济、低碳经济、生态经济、合理消费等在内各领域的节能减排和绿色发展，积极促进向低碳经济方向转型才是最佳的选择。我国在未来至少20年内，尽管煤炭在能源结构中的比重会有所降低，但其主体地位不会根本改变，唯有把发展清洁煤技术和煤基醇醚产业作为发展新能源产业的主导方向，推进以煤为基础的多元化发展，重点发展煤基醇醚等燃料，应是我们未来替代能源发展的主要内容，这是有效减少煤能源消耗产生二氧化碳的途径，也是实现科学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选择。
　　“低碳经济”概念的提出，确实为我们人类构想了一个追求的理想目标，发展低碳经济也为我们推进节能减排、发展循环经济、构建和谐社会提供了操作性诠释。可是，目前世界各国向低碳经济转型还没有可供借鉴的成熟模式，发展低碳经济具体的路径选择还需要各国根据各自国情做出科学选择。为此，全国城市在探索建设“低碳城市”的过程中，以上几个方面也希望能给予重视。
　　宋宏：您说的这一点，已经是全球范围的区域合作了，当然它包括了国内的区域合作。应该说，这是对当今时代我国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提出的更高更新要求。事实上，只有把握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走向与趋势，适应时代的新要求，才能促使我国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真正是一种科学的发展。您给我谈了许多令人深受启示的见解，非常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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