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组诗)

　　穿 越
　　
　　 一
　　
　　黑夜是黑色的眼睛
　　在夜的尽头 哥哥
　　你身影模糊
　　
　　哥哥 你黑夜深处的光芒
　　挡不住我蜘蛛一样的视线
　　眺望天空飞翔的风
　　哥哥 为一个念头而伤
　　注定今生背负着行走
　　重复行走 重复被黑夜冲刷
　　
　　哥哥 穿越黑夜
　　奔跑 向有你的方向
　　我的长发和黑夜一样沉默
　　赤足行走 长裙飘飘
　　奔走 追赶
　　是一生的宿命
　　
　　 二
　　
　　风是刀 一样游走
　　心是风 一样无序
　　把汉字摆开
　　把认识的汉字一字摆开
　　从三明摆到福州摆到北京
　　我把林解构成木木
　　我把森解构成木木木
　　哥哥 路途遥远
　　木木木木木
　　那么多的木摆在一起依旧不是森林
　　望不到你的目光仍是宿命
　　抽动路程与距离的活页
　　脚尖断绝了清脆的声响
　　可是 哥哥
　　传说中行走的简单
　　传说中抒情的丰富
　　在路上只是象形符号
　　距离 就是路途
　　
　　和你的距离还是太远
　　哥哥 在路上
　　注定要慢慢老去
　　在你的目光里老去
　　那么 就请你和我一起
　　在这四十岁的诗行里
　　收获我第一根白发
　　请相信 一缕白发的柔韧
　　也是一种张力
　　
　　 三
　　
　　坐进那些得寸进尺的欲望里
　　坐在鲁院的门槛上
　　连翘花 玉兰花
　　迎春花 太阳花
　　一朵两朵三朵悄然绽放
　　抵后背 抵后脑 抵后跟
　　花开的声音清晰掠过耳旁
　　开放在黎明的额头 哥哥
　　而我却找不到我停留的身影
　　家徒四壁的墙上
　　挂着色彩绚烂的油画
　　挣扎 无望 颠覆
　　就像此时的我
　　无助站立 无声呐喊
　　
　　 四
　　
　　生命从哪里出发
　　在哪里终结
　　找不到适当的词语携带
　　道德 信仰 宗教
　　穿越时间
　　世界在我手中
　　生命在我手中
　　路的首端和尾端空无一人
　　变调协奏曲里时尚的舞蹈
　　狂乱 痴迷
　　信仰让所有欲望人仰马翻
　　从一个词的移动开始
　　幸福唾手可得
　　哥哥 路途太远
　　请允许我就在那棵
　　红豆杉下停留
　　人群嘈杂人群涌动
　　挤压继续紊乱继续自由继续
　　新月的象征的现代的第三条道路
　　下半身后现代
　　匆匆而过 沉默或者喧哗
　　二十一世纪的灯盏
　　燃烧着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现代火焰
　　抚摸着火光照应的脸庞
　　多少旅人沾沾自喜
　　那么后现代之后呢
　　后后之后的后后呢
　　我们是不是期待另一个舶来之词
　　表达我们行走的轨迹
　　
　　期待疾步如飞
　　期待丢弃
　　丢弃自己的影子丢弃
　　自己
　　那些影子 如影随形
　　圆润的细长的梯形的
　　具象的抽象的生活的物质的精神的
　　沉默中黑白相对
　　它们就是女儿拽紧衣襟的手
　　弱小 有力 坚持
　　请原谅我已经找不到飞翔的翅膀
　　请原谅我已经无力飞翔
　　请允许我在不年轻的时光皱褶里
　　蹒跚而行
　　
　　渐行渐远
　　不安的音乐穿透天空
　　是什么让黑夜褪尽了颜色
　　哥哥
　　五
　　
　　哥哥 你头顶的诗行太高
　　我生命的荣耀就是穿越
　　
　　 把枝头吹醒
　　
　　拾阶而上
　　橙色阳光镀亮的小径
　　愈走愈窄
　　风把所有的枝头吹醒
　　桃源洞依然
　　没有桃花盛开
　　所有的心事
　　已悄悄装进
　　千丈苍苔
　　
　　无言的藤蔓 绕在高处
　　无言的桃花 开在心口
　　昨日的桃源在何处断裂
　　断裂成世纪之缝
　　一生
　　一生只容一个人走过
　　
　　握住几声鸟鸣
　　
　　对你
　　我不知怎样告别
　　不能用一次答谢
　　或用一个回眸
　　
　　不
　　整个春天的情结已成缺憾
　　对长苞铁杉
　　对大果水晶兰
　　对猴头杜鹃甚至对天歌溪的纯净
　　
　　握住几声鸟鸣
　　喜欢你只在一瞬
　　遗憾却总是结局
　　千回长廊
　　心情已成背景
　　
　　缺憾是平等的
　　而平等有时像天歌溪的水
　　托起的是思想
　　流动的是情
　　载不动的是身躯
　　
　　真的 与其在岁月的老树
　　绽放无奈之花
　　不如在今天的离别
　　握住记忆
　　
　　 杜鹃花落
　　
　　你怎么忍心让我看你跌落
　　看你洁白的身姿和跌落的寂寞
　　从高高的枝头
　　带着声音
　　铺就一层雪白的梦
　　
　　其实，那么远颠簸着来
　　只是为了看你
　　看你在天宝岩
　　粲然成一片
　　
　　已经是春暖花开
　　你却一朵朵地消瘦
　　鸟儿一样鸣叫的花落
　　多么透明
　　惊动着谁的内心
　　
　　那么 就用你最后残存的
　　颜色
　　绕着我的心轻轻道别吧
　　再也不敢望你
　　双眼模糊
　　如我们不敢多想的往事和
　　未知的余生
　　
　　 在悬崖上起飞
　　
　　在山顶上起飞
　　飘在群山之巅
　　快和慢 远和近
　　飞行或停留
　　在山顶上起飞
　　挽救起面对悬崖的绝望
　　而身后
　　是追兵无数
　　
　　在山顶上起飞
　　身体轻盈如燕
　　风是热的 呼呼的
　　快
　　
　　我能从山顶上起飞
　　真的
　　那不是做梦
　　在梦里
　　我不只一次
　　大声地解释和示范
　　
　　花瓣停留在六月的夜晚
　　
　　看见你，已不知道是第几个夏天
　　沿着明朝的古道
　　超过那南方的长城
　　更深的颜色
　　镶嵌在观音山上
　　 我看见杜鹃
　　花瓣停留在
　　五月的夜晚
　　
　　而我只是说这最为遥远的
　　这穿透了邓茂七心扉的
　　 六月的杜鹃
　　
　　它缘何将一个英雄炫目的伤口
　　抹平在刀剑和血光之间
　　就像听见明朝人那渐瘦的箫声
　　就像回想花朵的本身
　　一片一片的红色花瓣
　　就淡满山的绿丛里
　　
　　就像对一个人的回忆
　　用多少片花瓣才能够
　　洗去内心的创口
　　使生活在今朝的人
　　流下泪水后
　　重新走入今秋的收获
　　
　　而怀念是遥远的
　　我只能在这五月的最后之晨
　　祈盼着
　　
　　 梦 逢
　　
　　千丈哭声
　　自足下自袖间自发梢
　　哔哔剥剥地
　　隐隐约约地
　　抽芽拔节
　　重新炸亮了胸峡和唇齿
　　对崖涌来的游子泪
　　醉倒江南万树梨花
　　与谁去共享笑声的寂寞
　　与谁去梳理久远的孤独
　　
　　岁月从心中抽出距离
　　看不见
　　留不住
　　隔不断
　　眼神早已尘封
　　遗恨多么奢华
　　沉默一季迭一季
　　宁恬皆投奔与梦的领域
　　
　　心岛上
　　有浓浓的绿荫
　　有丝丝的细雨
　　有不语
　　不语的笠
　　
　　从根部到花瓣的距离
　　
　　拨开绿色的荷叶 仍见光
　　在颈部
　　无声地奔跑
　　
　　在最黑的夜
　　仍有向往醒着
　　仍有内心空阔的人
　　细数花瓣的数量
　　
　　明亮的花瓣，亭亭玉立
　　光洁透明
　　但有多少梦 干冽寒冷
　　在黑夜的后面
　　从根部到花瓣的距离
　　一面是淤泥一面是流水
　　一面是阴暗一面是惊艳
　　多少荷花在没有成为荷花之前
　　都是这样
　　被隐忍、掩埋、无声地遗忘
　　
　　从根部到花瓣的距离
　　就是黑暗到光明的距离
　　
　　秋风如歌
　　
　　你是我秋风中隐藏得最深的
　　一支歌
　　总在风轻月高的夜晚响起
　　秋天 阳光
　　就在秋雨穿透五指的瞬间
　　我的泪光是谁回家的
　　一路月色
　　
　　风声不断 雨声淋漓
　　倾斜和断裂是深沉的夜色
　　注视你所有受伤的心情
　　秋天的情人站在高高的风口
　　沧桑的嗓子暮色一片苍茫
　　
　　谁在水中等我谁是那只哭泣的大雁
　　谁把千年的守望唱成一夜秋歌
　　谁与秋天擦肩而去谁在音乐里悲伤
　　谁已枕着秋风携走那最后一片绿色
　　青萍之末
　　
　　盛夏的空心菜
　　
　　我前进的心
　　在盛夏的缝隙间
　　被一粒雨水唤醒
　　那一片片绿色
　　充盈整个夏季
　　
　　夏季蝉鸣尚未停止
　　就用那么多的利刃
　　一次次将我拦腰切下
　　更多的时候 你
　　以沉默握紧咽喉
　　用食指和拇指
　　以最残忍的方式
　　将我的梦想掠夺
　　
　　把我连根带叶都掐走吧
　　一枝不留
　　一叶不留 甚至
　　连根拔走 也许
　　我会用成长的方式
　　成长绿色的思念
　　摇曳盛夏
　　如果在闪电般掠过的岁月
　　你的面容只能一次
　　飘过我的头顶
　　那我也会在枯萎前的瞬间
　　把牵挂印在
　　你的指间
　　
　　思念的花朵悬挂在你必经的路上
　　
　　那些春天才能开的花
　　被高高地悬挂在枝头
　　粉红嫩白鹅黄地笑着
　　更多的思念被握紧
　　被打开
　　像一朵朵雪白的木棉花
　　认真地开着
　　悬挂在你必经的路上
　　
　　阳光是多么醒目啊
　　暖暖地落在你的肩上
　　等待的日子从来就是漫长
　　有你的日子我是一棵花树
　　每天历经春夏秋冬
　　每时都开着春天的花
　　你来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好
　　一次次惊喜就是 漫天飞花
　　就这样爱着吧
　　一次次欢欣 一次次舞蹈
　　随着最后坠落
　　回到一片花瓣的安然
　　回到一树花朵的灿烂
　　
　　 雪 事
　　
　　摇动霏霏雨落的两岸
　　彩霞退潮的黄昏耸立
　　千山万水抖动风尘岁月
　　人生的码头正扛着家的分量
　　
　　一座座小丘陵有垂思的暮雨
　　厚厚的心事埋植于沃野
　　千年的禅心静候
　　你醒来又睡去的面容
　　
　　每每在沧桑的树下
　　总遇到狭窄的路
　　只好将山峰侧着
　　让哀怨从苦难的缝隙中挤过
　　
　　 记 忆
　　
　　穿过你早已忘却的风景线
　　我是只独行的黑蜘蛛
　　跨进失去记忆的夜晚
　　我是你额前结网的精灵
　　
　　变幻不定的背景中荆棘长出
　　湛蓝的天空有殷血渗透
　　惆怅的情绪正肆意弥漫
　　舒展成如翼的影子
　　
　　夜半的抽泣是寂静的插曲
　　冰冷的手开成枝桠
　　有传说一直搁在案前
　　总在某些时候绚烂成花朵
　　
　　那太阳是块补丁
　　还悬挂在百孔千疮的苍穹里
　　 而一切的爱和怨
　　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