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01 00:00:00贾文华
阳光 2011年4期


  万家灯火•一颗星
  
  从哪个角度观望,这颗星都是最年轻的,质地晶莹,光彩夺目。根本不像书本上描写的拥有着数亿万年光景。
  今夜,星空唯此一颗;人间,却拥有万家灯火。这颗星恰好端坐在灯火之上,深黛色天幕,唯有它金子般孤独地闪光。
  其余光芒都在流动,最多相隔不过百丈。如果细细分辨,那些光的长河,慢慢浸润着周围的暗夜。
  万家灯火像硕大的手掌,这颗星像被手掌托上中天的明珠,坐着空气的底盘,放眼天际的博大与浩渺。
  今夜,天空为什么只拥有一颗星呢?是不是我眼力不及,而把另外发光体忽略了呢?于是,我竭力向周天望,可是,我的视线再没有捕捉到其他星星。就连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打瞌睡去了。
  如果这颗星俯瞰人间,会穿透红尘、拨开斑斓的灯火吗?它应该具有这种灵性,要不怎会于芸芸众生中自成一格,逼得其他星光不禁隐退。夜空因为星光的情义,收藏了一束从未绽放过的光华,无论明夜或者来生,多少颗星斗修炼成王,它也无悔。
  毕竟,今夜的天空属于它。今夜,它让那些低处灯火,拥有了遐想与寄托。
  
  煤城上空的云
  
  煤城上空的云,薄薄的,胭脂般轻涂天空的芳唇,弯弯纤长的样子,起伏一小会儿就默默飘走。即使再来,人们也能目睹她们的香味,换了姓氏的她们,随家族俯冲,成片的化为飞雪,成滴的就是雨珠。飞雪轻吻乌黑的煤城,雨珠在高压线上弹拨天地间变奏。
  煤城很少崛起高层建筑。除了直冲云霄的井塔,就是愈加挺拔的家属楼。煤城不奢望高耸,却把深度寄托于底层。习惯低头挖煤的人们,没有仰首望天的习惯,以至被冷落的云朵,太阳看了也不禁心疼。就把光线与霞彩赐与她们,甚至,还从血液中捐出一万倾热能。
  从此,即使煤城如无星的夜空,云朵也不想出走。那光与热搓成的线绳,系着朵朵别致的风筝。地下原始森林愈稀薄,天空中的云朵就愈婀娜。谁都悟不透,朝天的数万杆烟枪,缘何在她们的凝眸中灭火;谁也品不出,那曾经扑天盖地的粉尘,通过她们妙手,竟裁成人间锦绣。
  浑然天成的云,不接纳刻意雕琢的烟。鸟儿喜欢在那片绵白里穿行;不像尘埃习惯用阴阳脸打量蓝天。清晨,一万簇光线投向大地,一个个神似的银盘,像千家万户袅娜的炊烟,凌空上演千盘共旋的壮观。入夜的云朵,像月儿的衣衫,观天上星辰与人间灯光辉映,她们想象着成为点缀它们的绶带。俯瞰洒脱的煤海,凝眸高耸的塔尖,云们即刻领悟了:英雄史诗,究竟怎样道白……
  
  雪之初
  
  她准是迈着细碎的步子,涂着上好的胭脂,抿着梅花的芳唇,眨着繁星的眼睛。她也许会落在你的楼阁,径直从窗子飞入你的案头……天色灰灰,比灰鹤的翅膀还灰,愈低地覆盖打霜前的清寂。风的干嚎,像野狼无奈而苍凉的悲鸣。十一月的呼伦贝尔彻底醒酒了,准是躲到一个地方作春梦去了,不再宣泄沉醉后的郁闷。没有了透明的珠子,被神的手指于天地间拨弄,世界孤零零地倚着牧场翻新的草垛,衔根衰草,冥想天际的流云。
  快捷的光芒,像箭簇自天堂射下,穿透云层,加快了坠落的速度。这位崇尚我行我素的“叫天子”,一头扎进板结的大地,以一根金线的闪烁,撑起了呼伦贝尔的脊柱,让天空不再下沉。那片冬野,沿着回归线以北,大面积迁徙晚秋的深不可测。徐徐前行的落叶,作了远去的马蹄的练习册,又被潜规则的季风撕扯得七零八落。命运稍好的被写生者夹入画册,也许还能拥有一纸相思的签名。
  山岗与山岗的交界处,是一锐角形深沟。初春时,窝在这儿的积雪最不易融化。掉队的羔羊常常陷在这里,连同求救的声音一起陷落。从个性的花朵到庸俗的稻草,从随遇而安的蓬蒿到命悬一线的蜘蛛,背靠阳光生长,意味无影无踪的凋零。炫耀了几个季节的色泽莫明其妙消失,一夜间就变了初衷。曾经的信誓旦旦,瞬间翻脸成一派冷霜的底蕴,那可是百花仙子的遗魂,仍旧嘲讽吝啬的金秋。
  荒原懒散依旧。比箫声委婉的是霜天那掉队的雁鸣,比天空深沉的是那只展翅的大鹏。它蹲在天空一角,俯视清寒的大地,有如目空一切的王,藐视所有苍茫。永远的消逝有多远?永恒的存在又能有多少年?古城堡遗址绵延的同时,不远处的工厂,仍把有毒气体,排向天然湖的薄冰……当草原静得仅剩一缕琴声,夜空投来皎洁的倒影。
  谁的脚步轻轻、轻轻,在入夜的草原蹑手蹑脚行进,不想惊动栅栏内的甜梦,不想扑灭引路的马灯,像猫们的爪痕,从弥漫膻味的空间一掠而过。片片时而重叠、时而挣脱的思想,铺天盖地般降临。每一片都有一副六角形筋骨,怎样旋转,都不会打乱原始程序。这些天外来客的密码,得到雪花的破译。
  此时,小雪终于放开脚步,作游戏似的来回飞奔,像飘浮在寒潮中的小船,争先扑向大地彼岸。它们把一片片纯净,默契地排列成岁月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