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大地虽有四季,却没有温度
夏天太阳明亮,却在结冰
秋天,匆忙的蚂蚁一样的事物被落叶盖住
冬天找不到星辰,一个探不到底的黑夜
闭上眼睛你能看到:有些心灵
被风撕碎了;有些走着的人走失了血肉
直立着的仅是骨头;有些魂魄忘记了
回家的路,迷失在野外;暴力被美化
本真被遮断……如若不是桃木
多年前关住一位小妖怪,如若不是这小妖怪
耿耿于锁死的手脚,如若不是她的心
万丈的深渊里也没有泯灭
就再不可能有桃园了,桃树的枝头
不可能堆满那么多粉色的想法
春天啊,我还是活过来了,因为我真的热爱
乘着这一波一波铺开来的幻梦
好的物事不也就次第来到了吗
……春天的大地,春风卷动泥土
被撕开的地方,与其说是萌动
不如说是因压制而终于暴动的语言
欢愉的定义
有人造房子:最初是草屋
松木的门扉,土墙的庭院,年年被
偷窥的桃花的笑脸探访;早晨听得到青鸟
的啼叫,暗夜星星在院角的老树下舞蹈
雪会被关拒在门处,月色却能悄悄的
爬进窗口;
有人在造房子
把房子造成了村庄,炊烟在傍晚升起
欢欣却在午后消散,进进出出的牛羊后面
跟着的是疲惫的农人;
有人还在造房子
并把房子造成了市镇,远方来到的旅客
带来奇怪的货物,走时,却把人心偷走
有人一直在造房子,那房子好大,成了都市
装玻璃的墙,安金属的门,人在里面
像折翼的鸟群,思念天空,却无力涉足
……世上只有树木和花朵不造房子
它们觉得落着雨水,飘着雪花的天空够了
黄土里行走,流水上沉默多么惬意
2010年的春天,云南,大旱
由于无法忍受的焦思,我驱车在广大的
寂原上行走,灰茫茫黄土上,一丛丛的枝头
举着无数的蓓蕾,那一时刻,我知道
没有房屋的花朵,它们的欢愉不会比
屋檐下的人们更少
花朵
依据性别来看待,花朵该是雌性
像人类中的女孩;依据属性来看待
花朵都有神性,而不是世间的凡物
依据品行来看,没有什么比花朵更美的了
唤醒沉默的大地,装点苦悲的世间
献身却悄无声息。谁在统领着花朵
谁是花朵的君王?谁遣使着这色彩纷扬
的军队?我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
在柴木的深处,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王国
嫩柔的黑色微光包裹着花朵的身躯
花朵在那里睡眠,等待春天的风笛响起
当她们争相挤上枝头的时候,是应和了
清风的召唤。花朵从不死去
但会因感冒而怀孕,成为果实,其余的
乘着晚霞的金光,借助大地的手掌
重回她们居睡的迷宫
如是想……
我独自在大地的隐秘处窥视
像个贼人。大概我是中了魔,被春光
吸引。而大地,干渴的黄土扬着粉尘
施暴的太阳像出身富家的子弟,坐在
中庭喝茶,迟迟不肯让恭候的茶庄休息
所以,树木举着枯枝,小草闭着嘴唇
农舍像些黑蘑菇,不是被雨水撑死
是因焦虑而得了疾病。那么
贫穷一如既往蔓延;那么,惊恐与惧怕
从没停止生长;那么,我那些穷兄弟
亲姐妹,世代苟延残喘的心,应是
表情相同,节奏一样,迟缓不变在叹息
……这是怎样的国度?被我热爱的祖国
这是怎样的世道?拒绝信仰,钟情宗教
原不是因善存犹在,而是渴求拯救的心
从没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