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永平的诗(4首)

2011-01-01 00:00:00陶永平
诗歌月刊 2011年5期


  桃花
  
  大地虽有四季,却没有温度
  夏天太阳明亮,却在结冰
  秋天,匆忙的蚂蚁一样的事物被落叶盖住
  冬天找不到星辰,一个探不到底的黑夜
  闭上眼睛你能看到:有些心灵
  被风撕碎了;有些走着的人走失了血肉
  直立着的仅是骨头;有些魂魄忘记了
  回家的路,迷失在野外;暴力被美化
  本真被遮断……如若不是桃木
  多年前关住一位小妖怪,如若不是这小妖怪
  耿耿于锁死的手脚,如若不是她的心
  万丈的深渊里也没有泯灭
  就再不可能有桃园了,桃树的枝头
  不可能堆满那么多粉色的想法
  春天啊,我还是活过来了,因为我真的热爱
  乘着这一波一波铺开来的幻梦
  好的物事不也就次第来到了吗
  ……春天的大地,春风卷动泥土
  被撕开的地方,与其说是萌动
  不如说是因压制而终于暴动的语言
  
  欢愉的定义
  
  有人造房子:最初是草屋
  松木的门扉,土墙的庭院,年年被
  偷窥的桃花的笑脸探访;早晨听得到青鸟
  的啼叫,暗夜星星在院角的老树下舞蹈
  雪会被关拒在门处,月色却能悄悄的
  爬进窗口;
  有人在造房子
  把房子造成了村庄,炊烟在傍晚升起
  欢欣却在午后消散,进进出出的牛羊后面
  跟着的是疲惫的农人;
  有人还在造房子
  并把房子造成了市镇,远方来到的旅客
  带来奇怪的货物,走时,却把人心偷走
  有人一直在造房子,那房子好大,成了都市
  装玻璃的墙,安金属的门,人在里面
  像折翼的鸟群,思念天空,却无力涉足
  ……世上只有树木和花朵不造房子
  它们觉得落着雨水,飘着雪花的天空够了
  黄土里行走,流水上沉默多么惬意
  2010年的春天,云南,大旱
  由于无法忍受的焦思,我驱车在广大的
  寂原上行走,灰茫茫黄土上,一丛丛的枝头
  举着无数的蓓蕾,那一时刻,我知道
  没有房屋的花朵,它们的欢愉不会比
  屋檐下的人们更少
  
  花朵
  
  依据性别来看待,花朵该是雌性
  像人类中的女孩;依据属性来看待
  花朵都有神性,而不是世间的凡物
  依据品行来看,没有什么比花朵更美的了
  唤醒沉默的大地,装点苦悲的世间
  献身却悄无声息。谁在统领着花朵
  谁是花朵的君王?谁遣使着这色彩纷扬
  的军队?我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
  在柴木的深处,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王国
  嫩柔的黑色微光包裹着花朵的身躯
  花朵在那里睡眠,等待春天的风笛响起
  当她们争相挤上枝头的时候,是应和了
  清风的召唤。花朵从不死去
  但会因感冒而怀孕,成为果实,其余的
  乘着晚霞的金光,借助大地的手掌
  重回她们居睡的迷宫
  
  如是想……
  
  我独自在大地的隐秘处窥视
  像个贼人。大概我是中了魔,被春光
  吸引。而大地,干渴的黄土扬着粉尘
  施暴的太阳像出身富家的子弟,坐在
  中庭喝茶,迟迟不肯让恭候的茶庄休息
  所以,树木举着枯枝,小草闭着嘴唇
  农舍像些黑蘑菇,不是被雨水撑死
  是因焦虑而得了疾病。那么
  贫穷一如既往蔓延;那么,惊恐与惧怕
  从没停止生长;那么,我那些穷兄弟
  亲姐妹,世代苟延残喘的心,应是
  表情相同,节奏一样,迟缓不变在叹息
  ……这是怎样的国度?被我热爱的祖国
  这是怎样的世道?拒绝信仰,钟情宗教
  原不是因善存犹在,而是渴求拯救的心
  从没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