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132年风雨沧桑的开滦煤矿,先后经历了新旧社会两种制度和生产发展环境。它的建成发展不仅反映出中国近代煤炭工业形成发展的轮廓,而且见证了整个中国近代工业的艰难起步与坎坷历程。开滦煤矿自1878年诞生之日起,就与中国的政治、经济乃至军事、外交,有着千丝万缕的特殊联系。加之矿权异变、管理组织更迭等极其复杂的背景原因,使得这座煤矿的历史极具特殊地位和传奇色彩。笔者依据旧开滦(建国前)历史档案整理编撰此文,意在使读者了解开滦这段历史,激发人们对新中国和企业现在所处的和谐稳定生产发展环境的珍惜和挚爱。
1947年,是国民党政权即将倒台前风雨飘摇的日子,也是开滦风雨飘摇的日子。这一年,开滦经营者面临四大最头痛的问题:一是国民党政府限制开滦的煤价,使开滦一度赔本经营;二是由于国民党军队东北战事需要占用开滦必需的轮船、铁路和码头,使得开滦煤炭运输“卡壳”;三是矿区雨后春笋般涌现出的小煤窑私挖乱采,严重影响开滦生产和安全,虽屡禁而不止;四是战乱时期国共双方以及国民党内部的分裂势力,都想借掀起罢工潮而夺取开滦工会的领导权,所以罢工随时都可能发生。
1947年2月10日,开滦英方总经理裴利耶给开平公司伦敦董事部的信中说:“很明显的我们正面临一个最困难的时期,而今年特别的困难。”
欲提煤价奔忙于政府高官门庭
开滦从它诞生开始,就一直在国家工业、军事、人民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是国家经济的命脉,其产品——煤的价格,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当时政府的制约。煤的价格一涨,必然影响钢铁、电力、运输等众多行业,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作为旧开滦来说,开平煤矿的英方管理者和滦州煤矿的股东们,共同的目的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矿方和政府在价格方面的矛盾是必然存在的,只不过这个矛盾在1947年达到了空WY/6zK2c7/Pi8AhuRppAV6Cjq86iTiWTFpfE29absiI=前的突出。
打开开滦1946年和1947年的经营状况统计密卷,发现这两年的利润并不低,但是实际上这些利润的获得,靠的是开滦经营者拼力扭转赔本局面,耍尽手腕找国民政府高官“走后门”甚至“逼宫”,经过三四次提高煤价才获得的。否则,处于战争前物价一涨再涨的通货膨胀情况下,开滦将无法运作。
辽沈战役大战前的1947年,开滦煤炭大部分供给了北方日益增多的国民党军队,以及北方的国民党各级政府和所属各类机构,还有南方的上海、南京等城市。由于供不应求,黑市上煤炭的价格根据不同的等级,已经涨到了每吨27万元至30万元(当时的国民政府钱币),但北方燃料管理委员会仍按官价约9万元一吨购买开滦的煤炭。这个官方价格,开滦连成本都难以收回,在这种情况下,开滦的经营者必然要想方设法请求国民政府提高煤价。
其实,这种赔本状况在1946年末就发生了,经过开滦向国民政府奋争,煤价在1947年1月1日增加了一次,但是,增加的幅度赶不上战乱时期物价的一日三涨,还不到3月份,很快就又成了赔本的局面。由于开滦一再向各大银行借债度日,到3月份已经欠中央银行200亿元,欠燃管会100亿元,此时开滦的煤、面粉存货价值尚可抵债。但是,如果继续借债就无力偿还了,按开滦英方总经理裴利耶的说法是“各大银行已经不愿意再借给我们钱”,开滦的经营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裴利耶到伦敦总部汇报情况后直接飞到上海,找国民党经济委员会和燃料部的官员,向政府呈送了资产负债表。同时,他急电在天津的中方总经理王崇植速来上海,同他一起向官方施加压力,要求煤炭加价。
裴利耶安排两天的时间拜会了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宋子文博士和他的两个秘书——翁文灏博士和钱昌照。3月1日,裴利耶在上海会见了上海市长吴国桢和中央银行总裁贝祖贻,谈了很长时间。在这之前,他还找了国民政府燃料管理委员会负责人之一徐乐天,跟他解释开滦处境的艰难,并提出开滦绝对需要立即增加煤价,从而支付现行的费用并弥补过去的损失。裴利耶同时交上了开滦的预算表,很坚定地提出每吨煤增加3万元,并声明这是一个绝对的最低数。因为上海也正面临着经济危机,煤炭缺乏,所以徐乐天表示尽最大努力把开滦的情况立即上报。徐乐天得知,国民政府财政部长王云五当天晚上到了上海,于是第二天上午10:30便去拜会,他们从午饭时间一直谈到了下午,会谈的结果是部长拒绝每吨煤增加3万元,只允许每吨煤增加的数目不超过1万元。然后王云五部长回南京了。
裴利耶知道这个情况后告诉徐乐天,这个结果是不可以的,他说:“如果部长了解开滦的情况而不提价,我有理由认为部长打算看着我们垮台。”徐乐天说,他已经跟部长介绍了开滦的困境,部长是了解开滦情况的,自己已无能为力。裴利耶说:“我肩负着公司和股东托付的重任,如果不提价,我将不得不提交我们的英国大使馆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在见到王云五部长之前我暂时不这样做,你是否在今天晚上就陪我到南京去找王云五部长?”徐乐天跟他的副主任委员研究后,决定不随裴利耶去南京,但他答应做两件事:一、从他的准备金中立即预支50亿元,以救开滦燃眉之急,开滦可以在3月份后看情况归还;二、派他的副主任委员去南京,作为专使跟王云五部长联系,因为这个副主任委员跟王部长私交很好,他将住在部长家里,便宜私下接触。
裴利耶立即回到办公室,给王云五部长写了一封信,让徐乐天的专使转交给部长。然后裴利耶连夜从上海赶到了南京,晚上住在了英国驻华大使家里。次日(3月3日)再次拜访了钱昌照、翁文灏,拜会了财政部长王云五,这三个人都当面向裴利耶保证协助开滦解决困难,渡过难关。3月4日他又急急忙忙赶回上海,与刚刚从天津乘水上飞机赶到上海的王崇植详谈,关于贷款、关于开支、关于煤价等开滦面临的生死攸关的问题。
裴利耶说,他已经请英国大使用私人名义写了信给蒋介石,大使在信中表示对开滦事情的关怀,并请求蒋委员长协助。王崇植表示支持裴利耶的这种做法。
王崇植来上海以前,已经把开滦中方总经理的日常业务交给了郑家觉,让他暂时代理总经理,而裴利耶也把英方总经理的日常事务交给了伊文思打理,两个人都脱出身来专心致志跟国民政府官员打交道,固执地要求增加煤价。王崇植与国民政府官员周旋了三个星期,往返于上海和南京之间,拜会了许多国民党中央上层人士。最后,财政部长王云五终于允许由他原来同意的每吨加价1万元,增加到1万5千元。但是,增加的这些钱仍然不起作用,物价继续疯涨,开滦仍然赔本经营,只不过陪得少一点而已,所以,王崇植继续要求加价。但是在这个时候,南京、上海、北平和天津的学生走上街头游行,要求国民政府改善待遇,反对物价高涨,反对内战。面临这种困难和压力,蒋介石对开滦提出的要求是“果断地拒绝增加煤价”,他怕引起水电铁路运输等等一系列部门的涨价。蒋介石留下指示说,要按补贴的办法解决开滦问题。于是在3月份,开滦在每吨煤增加1.5万元的基础上还吃一部分补贴。尽管这样,开滦仍然没有多少利润。所以,王崇植后来第二次到上海、赴南京,拜会各位政府官员,继续要求他们同意增加煤价,要争取6月1日再次提价。7月21日,王崇植第三次赴北平、赴上海和南京,仍然找国民政府要求提高煤价。
开滦1947年的利润,实际上是在物价飞涨的特殊情况下靠当时的经营者向政府高官“要饭”要来的,其乞求和“要饭”的滋味,也许只有开滦的经营者自己才知道。王崇植说,政局不稳,南京的局势正从“更坏”到“最坏”发展,给开滦提高煤价的问题,实在太难解决了!裴利耶则悲哀地说:“2月份我在上海的时候,被失败的压抑感所包围,迫使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到拒绝供给中国政府和其他部门煤炭的地步,除非他们支付给我们足以维持我们成本的价钱。真要拒绝的话,我预料政府会采取激烈行动,让王崇植抛弃我,让他作为政府的代表来管理开滦。但我却在想:让这一天来得快些吧!”
勉强生产周旋于国军后方阵线
1947年,为了支援东北战场,国民党军队大规模地向关外运送军队和军用物资。国民党两大主力新一、新六军从南方被调往东北战场,参战的国军有七个军,共二十八万人,其主要作战物资都要从遥远的南方运来。这些人员和物资,有不少是从南方运到开滦的秦皇岛码头,再辗转运到东北。这样一来,开滦赖以运输煤炭的海上轮船和铁路火车,有很多时候被“党国的军运”所占用。另一方面,开滦还受到了我解放军方面的影响。这一年,为了阻止国民党军队向东北战场增兵,我军对冀东铁路进行了破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开滦在1947年的煤炭外运因此成了“瓶颈”。
除去运输之外,还涉及到企业与军方和国民党政府的十分微妙的关系。冀东的各路国军名义上保护开滦,实际上他们像把把利刃,环伺于四周,开滦生产经营过程中,每一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受伤。裴利耶在给那森·爱德的信中说:“处此完全疯狂时期,我们不能抱有信心获得利益,但必须用每种方法进行工作,以保全我们自己。”
由于从南方奔赴东北战场的国民党军队各部队统一指挥不力,所以在秦皇岛码头下船的军队就在港口设有十来个司令部,每个司令部都向开滦要船要火车,在他们心里当然是以限日期抵达东北的军事命令为“天职”,哪管什么开滦的运煤业务。但是,开滦在秦皇岛的洋经理齐尔顿也不是吃素的,他知道国军和国民政府离不开开滦的煤炭,而且他自认为有英国主子撑腰,所以很不客气,按裴利耶的话说是齐尔顿“进行了庄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