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保持了高速增长,其中农村劳动力转移和劳动人口占比持续上升不仅为中国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供给,也通过高储蓄率保证了资本存量的不断增加。但是这一增长的动力在2004年之后开始弱化,中国经济已经越过刘易斯拐点,人口红利窗口也将在2013年前后关闭。两大拐点的越过将为中国经济发展带来隐忧,过去30年支持中国高增长的发展模式将不可持续,中国经济亟待转型。中国已经处于中等收入国家行列,如何摆脱“中等收入陷阱”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关键在于是否能够顺利越过库兹涅茨拐点。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的越过为中国经济提前到达库兹涅茨拐点提供了机会,如何通过政策支持促使中国经济顺利越过库兹涅茨拐点,从而抵消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之后的负面冲击,将决定中国经济的未来走向。
中国经济已经悄然越过刘易斯拐点
2004年以后出现的“民工荒”是农村劳动力有限供给的拐点
2004年前后,中国东南沿海出现了广泛的低端劳动力供给紧张的问题。制造业成为“民工荒”的重灾区,随后在一些中部如湖南、河南等农村劳动力的流出省份也出现了用工紧张的现象。诸多证据说明2004年的民工荒并非一时之事,而是大拐点即将到来的标志,是趋势性的改变。
中日越过刘易斯拐点时具有共同特征
一是失业率下降。失业率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劳动力的供需状态,日本在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越过刘易斯拐点时失业率出现了下降,中国自2002年以后失业率也出现下降。进一步观察外出务工农民工的人数变化情况,可以发现近年来虽然外出务工农民工的人数逐年增加,但是增加幅度逐渐趋缓,这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了农村剩余劳动力已为数不多。
二是农村劳动力工资上涨明显。结合农村居民的工资增幅近年来的上升,更能说明中国已经越过刘易斯拐点。刘易斯拐点的基本定义是,在二元经济存在的情况下,农村存在大量剩余劳动力,因此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领域的转移不会引致工资水平的上升,换言之,农村劳动力是无限供给的。当刘易斯拐点到来之时,非农产业必须提高工资水平才能吸引更多的农村劳动力转移。自2004年前后,一方面可以观测到了农村劳动力工资水平的上升,另一方面也观测到农村劳动力转移速度的趋缓。
三是劳动争议件数上升。当劳动力供需紧张时,劳动争议件数将大幅上升。在农村劳动力无限供给的情况下,要素市场基本处于买方垄断情况,劳动者权益较难得到保证。伴随着劳动力供给的逐渐紧张,劳动者的维权意识,更重要的是维权能力显著提高。可以发现,中日在越过刘易斯拐点时,都出现了劳动争议件数大幅上升的情况。
人口红利窗口即将关闭
日韩刘易斯拐点后继续享受人口红利
一般而言,有着二元经济特征的国家往往首先经历刘易斯拐点,此后这些国家不再享受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带来的低廉成本,但是总劳动人口存量依然巨大,抚养比依旧较低,在劳动力供给方面仍不存在明显的约束。这种高劳动人口占比、低抚养比的人口结构优势即为人口红利。由于生产性人口多于消费性人口,国民储蓄一般维持高位,这为资本形成提供了充足保证,同时大量年轻劳动力的存在不仅解决了劳动投入问题,也有利于创新能力的提高,从而保证了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
日本在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越过刘易斯拐点后,依旧享受人口红利直到90年代初,而韩国在20世纪80年代左右跨过刘易斯拐点后至今处于人口红利窗口阶段。人口红利的持续存在保证了日本和韩国在经过刘易斯拐点后不至于遭受劳动力供给不足的打击,其经济依旧维持了较长时间的增长。可以说人口红利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刘易斯拐点后的负面冲击。
人口红利曾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支持
新中国成立以后,由于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和医疗条件的改善,中国的粗死亡率经历了大幅的下降,直到1975年以后才保持稳定。与此同时,粗出生率的降幅则较为缓慢,因此人口自然增长率在1970年以前维持了快速的上升。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我国死亡率保持稳定,而出生率则在经济发展和计划生育政策的双重影响下继续下降,从而导致人口增长率持续下滑。在此期间,中国曾经经历了两次大的婴儿潮,一次是1960年到1970年,这一部分人口在未来十年将步入老龄,从而为加重中国老龄化的压力;另一次则在1980年至1990年,这部分人口已经进入或即将进入劳动力市场,从而为中国经济提供新的劳动力供给。
人口红利窗口即将关闭
伴随着妇女总和生育率和人口增长率的下降,新进入劳动力市场的人口将持续低于步入老龄化的人口,中国未来将持续面临劳动力潜在供给减少和老龄化继续加速的压力。GXxXeYzSWkeQE8xEROoIHw==2010年以后,中国的人口情况体现为老龄化速度明显加快,少儿数量保持低位,劳动人口增量少于减量,经济将面临持续的劳动力供给问题。中国的人口红利窗口即将关闭。这表现在:
一是从劳动力总量来看,中国劳动人口增速持续下降,劳动人口存量在2015年左右达到高点,随后变出现下降,劳动力的供给将开始下降。
二是从人口结构来看,少儿占比持续下降,老年占比持续上升,并且老年人口增长速度超过少年人口减少,总人口抚养比将持续上升。根据联合国数据显示,中国人口红利窗口将在2015年关闭。联合国数据预测2015年中国少儿抚养比为27%,老年抚养比为13%,而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少儿抚养比为23.7%,老年抚养比为18.9%。这说明无论是老龄化的严重程度还是后备劳动力的紧缺程度,实际情况都远比预测情况更严重。中国人口红利的结束时间几乎更早。
中国人口“未富先老”
事实上,伴随着经济增长,社会人口结构必然趋于老化。但是中国的老龄化过程显然快于经济发展过程,面临着严重的“未富先老”问题。自1982年到2009年,中国用了仅仅25年时间,就走完了日本60~70年的路。中国2009年的人均国民总收入(GNI)不到3500美元,而日本1990年的人均GNI则为25000美元,但是二者却拥有相同的人口结构。相同的经济发展水平上,中国的老龄化程度相当于日本的2倍。同时观测回归系数,发现伴随经济增长,中国老龄化的趋势也更快。
综上,中国的人口红利拐点即将到来。未来中国经济将受到劳动力供给紧张和老龄化持续加快的双重挤压。相比于日本和韩国,中国经济将面临更为严峻的考验。原因有以下两个:一是不同于韩国和日本在跨过刘易斯拐点30年之后才遭遇人口红利拐点,中国的两大拐点几乎同时到来,因此劳动力供给的形势更为严峻。二是不同于韩国和日本在进入老龄化社会时已经拥有较高的人均收入,中国在收入水平较低时即迈入老龄化,因此经济增长承受的压力将更大。
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的相继越过将给中国经济带来诸多挑战,人口结构的约束将促发中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
“三高”式增长不可持续,未来经济亟待转型
虽然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在定义上有区别,但是其对经济的影响却有相似之处:一是二者都将使劳动力供给曲线左移,从而抬高劳动力供给价格。劳动者工资的上涨将推动价格中枢的上升,劳动力供给充分条件下的低通胀,高增长态势将不可持续。二是劳动力供给的紧张将对经济增长产生不利影响,越过拐点后经济增长中枢将出现系统性下降。三是劳动力供给约束将改善国民收入的分配形式,劳动报酬占比上升,从而带动消费兴起。四是消费上升将导致储蓄下降,投资增速将出现下降,经济增长的动力将由投资转向消费。五是收入分配将更趋合理,为经济顺利越过库兹涅茨拐点提供动力。
在以上五点中,前两点是越过拐点可能面临的风险,简单来说就是高通胀低增长的风险;后三点则是可能面临的机会,在越过拐点后,经济内生增长的激励将增强,消费带动的经济增长将扩大服务业需求,从而有效带动产业升级和经济增长的持续。
拐点过后,经济增长动力发生变化
日本经济在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越过刘易斯拐点后,增速出现了系统性下滑。而在1990年前后,日本经济越过人口红利拐点后,经济增长中枢再一次出现下移。同时储蓄率水平出现了接近20年的系统性下降。这是因为不可逆的老龄化趋势对于储蓄率水平具有趋势性的影响。伴随着人口结构的变化,储蓄倾向较高的劳动年龄人口下降,而消费倾向较高的老年人口比重上升,将导致储蓄率水平的趋势性下降。储蓄率水平下降将无法保证投资资金的来源,高储蓄,高投资的增长模式不可持续。
在日本经济跨过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后,由于劳动力供应的逐渐紧张,劳动者收入获得提升,从而提高了劳动者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伴随着劳动者收入占比的上升,私人消费兴起,经济增长的动力逐渐从投资带动型转化为消费拉动型。
低端劳动力工资水平上升也使得收入分配结构更趋公平,基尼系数从超过42下降到30多。这为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成功越过库兹涅茨拐点,跻身高收入国家奠定了良好基础。
人口因素曾经推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
过去中国经济增长体现为高储蓄率保证的,投资拉动的经济增长。虽然这一发展模式与中国政府推行赶超战略,试图快速实现工业化的努力不无关系,但是人口因素也是能够保证这一增长模式的关键。
过去30年人口抚养比的持续下降为中国带来了储蓄的持续增加。为中国经济起飞积累了大量资金。然而这一人口红利的享受实际上是透支了未来的红利,少儿人口占比的提前下降导致后备劳动力严重不足,同时劳动人口迅速上升将在未来加速老龄化过程,未来净消费人口占比将快速超过净储蓄人口占比从而降低储蓄率,高储蓄基础下高投资增速带动的高经济增长模式将不可持续。
与此同时,中国城乡分割的二元结构曾经为中国经济带来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在劳动力从农村向城市转移的过程中,要素的优化配置极大地改善了经济运行的效率。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农村货币化率低于城市,农村劳动力在向城市专一的过程中产生了巨大的货币需求,这一需求吸收了大量超额货币。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可以发行大量的货币以刺激经济,提高产出,而不必担心通货膨胀率的提高。这就为保证高投资率提供了货币基础。但是伴随着刘易斯拐点的越过,城乡货币需求的二元结构趋于统一,高货币发行,高投资率,高经济增长率和低通货膨胀率的增长模式将不可持续。
过去30年中国较高的国民收入水平保证了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从而摆脱贫困陷阱。但是由于资本报酬的递减规律和劳动力投入数量的约束,单纯增加要素投入的粗放式增长方式将难以为继,未来经济增长将依赖于生产力提高。
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的越过为中国经济从要素驱动向生产力驱动的转型提出了迫切要求,中国正处于十字路口。因为正是在生产要素驱动到生产力驱动的转折点上,国家之间出现了分化,许多中等收入国家未能实现这一转变而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至今成功摆脱这一陷阱跻身高收入国家和地区的也仅有日本和东亚四小龙。 NZWtluYZnwIoxjWBmY0ST+qWg/h8gPDZkb4D7oQJxRg=
库兹涅茨拐点已经临近,将决定中国未来经济走向
库兹涅茨认为,伴随着经济增长,收入分配差距先扩大后缩小。这就是经济增长与收入分配的倒U型曲线。收入分配差距最大的那一点即为库兹涅茨拐点。一国经济能否成功越过库兹涅茨拐点,收入差距能否成功缩小,是其是否能够维持持续增长动力的关键。可以看出,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拉美各国,衡量经济不平等程度的基尼系数很高,而成功实现跨越的日本、韩国,基尼系数则较低。
在快速越过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后,中国经济增长的下行风险增大。如果此时中国能够顺利改善收入分配状况,越过库兹涅茨拐点,将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前两大拐点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因此未来中国经济能否成功转型,能否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库兹涅茨拐点的顺利越过将至关重要。
目前中国仍然处于库兹涅茨拐点的左侧,伴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收入分配差距还在持续扩大。但是2004年以后,伴随着中国经济越过刘易斯拐点,收入分配的差距扩大的趋势开始放缓。结合其他证据,我们相信中国正在接近库兹涅茨拐点,中国经济已经处于生死攸关的十字路口。
如果说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拐点的越过改善了收入分配不平等的状况,加速了收入分配差距临界点的提前到来,那么在到达这一临界点后,能否成功跨越则不仅取决于市场力量,更取决于政府政策。
“十二五”规划中,政府已经明确提出“积极稳妥推进城镇化”,推进农业转移人口转为城镇人口。近期保障房的大举开工建设正是这一规划中的重要一环。同时政府继续将民生问题放在政策关注的重点位置,并提出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合理调整收入分配关系,健全城乡居民社会保障体系等政策,这有利于收入分配向劳动者转移,收入分配差距有效缩小。在经济转型方面,由于现有的劳动力资源将趋于下降,因此产业结构布局将持续调整。产业向中西部转移的过程可能加快,这将带动外出农村劳动力回流,整个国民经济的区域增长速度将更趋均衡,库兹涅茨拐点的到来将为期不远。
(作者单位:华创证券有限责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