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时期英国女性文学发展概述

2010-12-31 00:00:00孙俊豪
山花 2010年16期

一、女性文学的界定
  
  自古以来,柏拉图、《圣经》、尼采都有对女性问题的研究或者作品中涉及对女性的看法。研究妇女思想史从来就是人类思想史发展的一部分。这显然不是真正意义的女性主义。
  肖瓦尔特在她的经典女性主义著作《她们自己的文学:从勃朗特到莱辛的英国女性小说家》是这样界定女性文学的:“女性主义文学的标识,是女性作家、女性意识、女性主题和女性语体。”(Showalter:9)女性文学存在的最根本意义在于对女性意识的思考与把握,而一旦女性意识趋于消失。女性文学也就不再能引起批评家的关注,但女性意识并不单是意识到女性的存在,或者研究女性问题、表现女性题材。女性主义文学意义上的女性意识是指“创作主体的女性对创作对象的女性进行历史的、文化的关照和思考,从而寻求女性自由和解放的道路以及与男人共同获救的前途。”(Showalter:12)从另一层面女性文学可以看做是挖掘超出男性理解惯性和期待视野的女性经验,实现对男性世界的叛离,以构造出具有自身完整性的女性经验世界。毋庸置疑,妇女特殊的自然和生活条件决定了她们在观察世界和分析事物方面的特点,而这种特点又决定了她们在创作中关心的题材和采用的体裁,同时,妇女特殊的感受方式造就了妇女特殊的表达方式,从而创造了有自己话语特点的妇女文学,也就是女性主义文学。
  长久以来文学和文学传统一直被视作是男性领地和男性实现文化价值观的专制武器。布鲁姆在《影响的焦虑》中曾说过:“世代的延续实际上就是一场俄狄浦斯式的角斗,一场父亲和儿子作为强劲对手的战斗。”(Bloom:11)根据布鲁姆的说法,男性作家一生的追求就是试图摆脱前辈的阴影,“修正”父辈的传统,这样才能在“歪曲”中“扶正”自己。男性作家不乏父辈文学传统的滋养。而女性文学却因缺乏文学母亲的滋养,长久以来曾一度是一片落寞之地。
  1750年英国女性小说家开始进入文学市场,她们的作品多是哥特式的神秘传奇故事。美国女权主义批评家肖瓦尔特认为1840年前并不存在真正意义的女性文学。原因在于18世纪至19世纪初出现的女性作家的作品创作的目的在于丰厚的商业回报,以此打发百无聊赖的闺中生活。小说缺乏女性“群体特征”(communa—lity)和“女性意识”(seIf-awareness)(Showalter:18)伊丽莎白·詹威在《美国当代文学-妇女文学》中指出:“女性文学来自被抹煞的人类另一半的生活经历,需要用一种不同度数的镜片才能清楚地看到它们。”(Janeway:483)詹威在这里强调的女性文学在于发掘被父权制文化压制的女性经历,打破男性文化的垄断,展现女性的心灵意蕴。
  
  二、被遮蔽的女性作家
  
  纵观19世纪的英国女性阶段的代表作家,她们基于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现实生活中自我独立价值的渴望和寻找,冲破19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的政治、社会、伦理道德的题材范围,把探索的目光转向深深印着切身体验的女性身上,展示她们在生存处境中争取和走向精神解放的艰难历程,演奏出不无沉重的女性命运的交响和心灵的变奏曲。她们通过努力促使女性文学开始谋得在文学领域的一席之地,可女性文学仍被描述成一片荒漠,零星散落的是奥斯丁巅峰、勃朗特峭壁、艾略特山脉和伍尔夫丘陵。当时评论界对女性文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伟大作家及其经典作品的研究,对于广大名不见经传的女性作家,大都视而不见,或者干脆抹去。
  奥斯丁作品中的女性情感丰富、温文尔雅、言行得体,常常用智慧赢得了幸福的婚姻。她笔下温良恭顺女性形象符合维多利亚时代对女性的道德规范,因此她一度代表女性文学发展的巅峰。乔治·赛德(George Sand)因其对女性情感的细腻的刻画,被称作天才作家和真正的女性。她们曾经代表了一个时代,随着勃朗特和艾略特笔下思想独立女性的诞生,奥斯丁和赛德成了新女性文学发展的障碍。勃朗特婚姻短暂,艾略特特立独行以及与评论家刘易斯有违常理的爱情,她们与维多利亚时期对完美女性的评判格格不入,可瑕不掩瑜,最终作品都获得了评论界的认可,成为女性文学新的发展方向。无疑奥斯丁、赛德、勃朗特和艾略特都是幸运的,被主流评论界接受并主宰了一个时代的女性文学创作,她们成为当时女性作家追捧效法的对象,而规范着其他女性作家的创造理论和实践。然而正是这种限制使她们成为同时期其他女性作家厌恶的对象。她们的存在使本来就狭小的女性文学领地有了更多的喧嚣和纷争。伊丽莎白·林顿在致出版商布莱克伍德的信中,称自己的作品堪比《简爱》《亚当·贝德》,小说最终仍被出版商拒绝出版。
  伟大的作家一定时期的作品代表那个特定时代的文学发展方向,每一次超越都遇到更多的阻碍。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文学在发展过程中一方面阵营内部纷争不断,女性作家就是在有限的空间寻求属于自己的一己之地;另一方面,更要应对主流文学的打压,不得不与把女性文学边缘化的歧视做法作不懈斗争。
  
  三,双重文学评价标准
  
  无论是东方或西方,女性在人类历史的范畴中是缺席者。《圣经》,西方文明的基石,认为上帝创造了万物,而把由男性肋骨改制而成的女性视作一种带有缺陷的种群,她们在生理、智力和品德各方面都较“依神形而塑”的男性低劣。文艺复兴、启蒙理性的人文主义思想是抽象的人,如果具体化一些则仅指男人。法国女权主义理论批评家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指出菲勒斯中心主义是造成女性失声的根源。男性主宰的价值观念一方面不断强化男性文化的主流统治地位,另一方面也使女性自觉趋同这种主流文化价值:“女人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the essential)相对立的次要者(the inessen—tial)。他是主体(the subject),是绝对(the absolute)而她则是他者(the other)。”(Beauvoir:11)
  主流文化价值的差异反映在社会秩序上表对男女的定位的不同,在家庭中,男人是创作(create)的,而女人是生育(procreate)的。她们没有地位,任务就是伺候丈夫、养育孩子,女人是她们的职业。男性利用手中的权力和森严的等级秩序不断将女性排斥在权力范围之外。
  男性还通过强化文化教育上的差异,来加强对女性言说的压制。社会性别角色要求差异直接导致男女学习内容上的迥异:男子研习文法、逻辑、修辞、算术、几何、天文、音乐,以胜任对国家和社会的职责:女子学习刺绣、家政和基本的读写技能,为未来繁重的家务做好准备。从而形成了男说女听、男写女读的范式。女性几乎完全被放逐在男权垄断的文化园地之外。男性是思想者、创造者,做好女人才是女人的本分。
  政治经济文化专制,造成维多利亚时期女性作家狭小的生活空间和局限的生活经历。她们擅长描写家庭,对于女性角色知之甚多,作品中道德色彩浓重;但是她们缺乏创新意识、智力训练、抽象思维、幽默感、自治能力以及对男性角色的了解。知性女性常常被描述成两个极端一一家庭的天使抑或是恶魔。女性作家往往被勾勒为面目丑陋、四肢粗壮、神经错乱、忽视家庭责任的异质,文学创作使她们丧失了女性气质。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作家畏惧这种对其的职业勾勒,应对的标志性做法就是选取一个具有男性气质的笔名,以此表现自己性格中超越了令人压抑的女性理性化的一面。在创作风格上表现出对主流传统流行模式的模仿以及对其艺术标准和社会角色观点的内化。她们一方面渴望作品能受到社会的公正对待实现价值,对恶意的中伤而愤愤不平:另一方面尽可能弱化作品中表现女性独立色彩的言辞,在主流文学面前有意表现出屈尊俯就、自我贬低、自我憎恶。言语与沉默,反抗与顺从,自我意识的张扬与压抑,构成了整个维多利亚时期女性作家的身份的困惑。她们希望通过作品表现出的女性自我牺牲、放弃自我认同和对男性权威的尊崇种种反女性主义倾向来换取对其作品的认可。
  米尔(John·Stuart·Mill)是早期女性权利的支持者和维多利亚时期自由主义的代言人,对女性文学创作有更多理解和宽容。他在《女性的征服》将女性文学的缺乏归结为女性作家总在刻意模仿而缺乏创新。“就像古罗马人一直生活在古希腊文化的遮蔽下,女性文学被男性文化主宰的时间太长,如果女性要形成自己的声音,注定要经历一段更长的时间,必须摆脱对主流文学模式的束缚,遵循女性本能,女性文学才能实现自我解放,获得长足发展。”(Mill:207)米尔只是看到了问题的表象却缺乏勇气指出父权制中心文化对女性作家的边缘化做法才是真正造成女性文学发展缓慢的原因。艾尔蒙(MaryE1lmann)把它称为“菲勒斯批评”(Phallic Criticism)。欧兹克(CynthiaOzick)引入“监管”(custodial)一词,指出女性文学“为延续其在主流文化下不被消亡,被迫接受主流文化对其思想观念、艺术品位、和生活方式的规范”。(Ozick:436)
  模仿只是女性为争得文学领地的一席之地,对抗强势文化所采取的一种策略。它标志着女性作家进入男性领地的大胆尝试。到了维多利亚时代后期女性作家不再能忍受文化中的这种拘禁,开始积极探索和定义女性身份,抵制文化价值体系中的自我牺牲的信条,公开表达对男性文化的敌意,作品中甚至带有浓厚的乌托邦分离主义色彩。这种公开对男性世界的叛离让女性文学走入了另外的极端。
  
  四,总结
  
  菲勒斯中心评价一方面不断挑起女性作家内部的争斗,女性文学一度缺乏整体的凝聚力。一小撮伟大女性作家整个一生都被笼罩在耀眼的光环中,最终却发现后继无人,文学风格缺乏传承。从这个角度讲女性文学是人类文明史中散失的历史碎片,女性文学不得不在重新解读经典和拾起散落的碎片中发展。“女性特殊的生理和心理特征,以及作为女儿、妻子、母亲的社会角色和她们所受到的法律和经济限制使她们易于被联结在一起,从而形成一种必然的、非自觉的文化联系。”(showalter:15)女性作家利益一致,只有互助形成统一的声音,女性文学才能集体发展壮大。另一方面正如任何一种亚文学形式,在发展之初都曾遭受到主流文学的消解,女性文学自诞生到时至今日历经一个半多世纪的发展中,始终不得不与把女性经历降为隶属地位的社会和历史力量进行不懈斗争。女性文学的发展始终离不可主流文学的扶持和匡正,只有在和谐共存的、兼容并蓄的大环境下两性文学才能都得以健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