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把子镰

2010-12-31 00:00:00李继文
山西文学 2010年7期


  那年腊月,虎三讨了个裴家镇的媳妇,后来生了狗大。加人添口,日子像井轱辘上的绳子越拧越紧。这些年学呀赶呀不知学下个啥,赶上个啥。生狗大那年夏收,每人发了七斤小麦,啄的吃也吃不过来。媳妇产后得了个虚病,急得虎三团团转。这年冬天真硬,每天夜里孩子哭来满屋的寒冷,有时蹬掉被子,冻得满身的青。虎三看着迷迷糊糊的媳妇,不知昨的一肚子火,把媳妇的被子撂到地下骂道:“你呀,死人!连孩儿也不管了!”媳妇哭成泪人,连夜跑回了娘家。虎三粗手笨脚实在理弄不了孩子,忍一天火一天,等两天气两天,第三天虎三忍不住了,提着铁把子镰直奔裴家镇。丈母娘家那条狗不认亲,“嗷”地扑向虎三,虎三把镰一挥,勾进狗的肚子里,勾出一团肠子,浑身溅了个鲜红。虎三提着沾血的铁把子镰闯进丈母娘家。媳妇、丈母、丈人惊恐万状,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些啥。虎三把镰往桌子上一甩说:“回不回?不回咱死在你裴家镇!”丈母哆哆嗦嗦说:“好说……好说……”丈人说:“回……回。”从此媳妇得了个病,不见铁把子镰没事。一见就往茅房跑。全村人一说起虎三,啊!铁把子镰一威风。
  媳妇回来,孩子有人照料,虎三一脸的笑。可家里冷得拴不住猴。那时候,队里一柴一草都是社会主义的,虎三寻思弄些柴火,就是没有法。一天,虎三碰上治安刘二狠死狠拉着一马车朝阳花秆。虎三问:“给谁拉?”刘二说:“队长的,哈哈。”虎三回头裤带上插上铁把子镰拉上他的大平车,也狠死狠拉了一车,刚进他的篱笆门,刘二追进来了。刘二冷冷地说:“谁叫你拉?”虎三说:“自己,俺这副相还等人送?”“啥意思?”“你是证人,别人能烧社会主义的,俺虎三也要烧两根。”刘二听了没辙,扭头走了。
  晚上广播里叫虎三到队部,虎三一提铁把子镰就走。媳妇左劝右劝劝不住。
  队长说:“把朝阳花秆交到队部场上。”
  虎三说:“你交,俺交。”
  队长说:“你胡说。”
  虎三说:“刘二是证人。”
  这时,刘二,还有刁三呼啦向虎三围过来。虎三一亮他的铁把子镰说:“要打,俺死在队部里。”几人黑眼看白眼,见虎三的铁把子镰心里发虚,刁三打个圆场,潦草收了场。
  铺子门前是人们晒太阳的好地方,人堆里议论,公社联防队今儿清早把虎三抓走了,铁把子镰成了木把子镰啦,正说着,人们一清二楚地看见虎三正向铺子门前走来,手里提着那铁把子镰锃光瓦亮。人们问:“不是……”虎三说:“他们能把俺吃了?×!吃了狗公社的三碗浇肉面……”后来人们再不说木把子镰了,虎三就是铁把子镰。
  土地下户头一年来了个双丰收。虎三给狗大娶了个媳妇,那时的彩礼是“三转一圪扭”——自行车、缝纫机、洗衣机为三转,手表为一圪扭。没几年又给狗二娶了个媳妇,彩礼变成了“三金一彩”——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为三金,彩色电视机为一彩。给狗二办喜事那天,狗大媳妇一脸的阴,又哭又闹,谁也劝不住,急得狗大团团转,惹得虎三两眼直冒火。办了事,狗大回屋“咧咧”地骂,媳妇哭着吼着跑了。
  狗大挨了一个耳光蹲在那里脖子拧成弓,虎三问:“她为啥?”
  狗大说:“她……她……”
  “她咋?”
  “她要……她要……”
  “要啥?”
  “她要彩电,没门!跑了,死了也没门!”
  虎三心里有了底,和风细雨对狗大说:“咱龙口夺食,孩子没人理弄,折个软腰,请回来。”
  狗大去了一回丈母娘家回来,虎三问:“咋?”
  “还是要……”
  狗大又去了一回丈母娘家回来,虎三问:“昨?”
  “还是要……”
  虎三只得再想办法。
  晚上,狗大屋里彩光灿烂,歌声悠扬,“天大地大没有党的恩情大,爷亲娘亲没有爱人亲……”虎三在玻璃上一探,狗大和媳妇,摆弄着新物件,嬉闹不已。虎三大悟,心里骂,狗日的们诈我。他双手搬起块大石头,咣的一声砸下去,将铁把子镰砸成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