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日本社会的边缘人群,我们可能首先会想起日本著名电影导演山田洋次的系列电影《男人日子不好过》里的主人公寅次郎(在中国该系列被译为《寅次郎的故事》,连拍48集,曾创下单人主演系列电影最长的吉尼斯纪录)。电影是这样刻画寅次郎的边缘性的:文化不高(职业中学未毕业),思想传统,和时代格格不入;无正当职业,小事不肯做,大事做不来,终生在各地游荡,打打零工;恋爱回回失败,终生未娶。其中最核心的是没有固定工作。
“飞特”一族的前世今生
在电影热播的20世纪70、80年代,说实话,日本社会像寅次郎这样没有固定工作的边缘人还是极少数。经过战后20多年的经济高速增长,1968年日本成为了世界第二大资本主义经济强国,可以说历史上第一次实现了人人有工作。不仅城市里想工作的都有工作,连农村的农民也都可以大量进城来工作。20世纪70年代初,和中国当时一车车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相反,日本是一车车农村青年集体进城就业。甚至还出现了“割青苗”的状况,即城市小公司老板争先恐后去农村贿赂中学校长,把还未毕业的学生预订掉。
然而,好景不长。上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寅次郎就有了大量的后继者——“飞特”一族。
“飞特”是日语词汇“フリター”的中文音译。原词是根据英语freelance(自由职业者)和德语arbeit(打工)混合而发明的造词(freeter),意思是自由打工者,指的是临时工、合同工和小时工等非正式就业的人。
最早“飞特”的出现,并不是因为经济危机和找不到工作。恰恰相反,倒是因为经济的极度繁华引起的。据说早期的“飞特”主要是日本的“王宝强”们。文化和娱乐产业的发达,在日本青少年中掀起了追星族和明星梦的热潮,大批的“王宝强”们放弃了循规蹈矩的就业,刚出校门或未出校门就踏上了娱乐圈的寻梦之旅,而此时泡沫经济尚未破灭,日本社会到处缺少人手,尤其是急速发展起来的连锁超市和餐饮企业,高价征求学生打工,给“王宝强”们提供了基本的生存基础。
时间进入20世纪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劳动市场开始供大于求,青年人遇到了所谓的“就业冰河期(1993-2005)”,“飞特”一族的队伍在不断扩大。
“飞特”一族的边缘人生
寅次郎的边缘性主要体现在没有固定工作上,他的后辈“飞特”们也是同样如此。那么,没有稳定的全职工作给“飞特”们带来了怎样的边缘人生?
首先是经济的边缘化。在“泡沫飞特”时期,由于人手紧工资高,“飞特”们每周工作三四天就挣够了足以满足基本生活的收入,可以放心去寻梦,不去寻梦多干几天,也和普通人收入相差不大。但到了“冰河飞特”时期,工作少工资低,不天天工作就无法保证基本生活。而天天工作就无法再去寻找更好的工作,陷入了恶性循环。和正式职工相比,“飞特”的小时工资通常只有他们的50.3%,日本社会通常把年收入1000万日元(70万人民币)以上定为高收入,400万日元(28万人民币)以上为中等收入,以下为低收入,而“飞特”们的年收入基本上都在300万日元以下,很多人无法独立生活,不得不成为啃老一族。
其次是人际关系的边缘化。日本文化人类学家中根千枝曾指出,日本社会是一个横向交流不发达的序列社会,人们主要的人际关系场是自己的职场,即大大小小的公司,故有时也叫做“会社(公司)社会”。人们一早出门即进入公司,一直到晚上,也会和公司同事喝完酒才回家。即便是农民,也百分百地加入了农业合作社,有了自己的组织。相比之下,“飞特”没有公司和组织,也就断掉了基本的社会关系,变成了宅男宅女的后备军。
再其次是人生规划的边缘化。日本社会曾长期是一个终生雇佣、年功序列的社会。日本企业通常倾向于录用应届毕业生,长期培养。最近虽开始增加了中途录用,但要求很高的职历和技能。而“飞特”们一旦毕业时没有找到工作或工作了一段时间离开了企业,再就业时他们打工的经历不允许写入履历表,即便写入也不被承认。加上打工的临时工作通常都属于简单体力劳动,临时工也很难享受企业职业培训,故而“飞特”的职业经历永远停留在空白的起点上,人生职业规划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日积月累、步步高升。
最后是家庭生活的边缘化。由于没有稳定的全职工作导致收入减少、社交中断,“飞特”们的恋爱婚姻生活受到很大的负面影响,很多人虽不像寅次郎那样终生漂泊,却也像他一样难以谈婚论嫁。有的即便结了婚,也不敢养育后代,推动了日本社会走向老龄少子化。
拯救“飞特”大兵们的社会行动
占总劳力十分之一的“飞特”大军的存在及其边缘状态,受到了日本社会的普遍关注。行动之一是预防措施,即从小抓起,防止“飞特”形成。社会上一种观点认为,“飞特”增加是因为日本青年学生劳动价值观的改变导致对工作挑三拣四,于是日本政府致力于培养青年的正确职业观念。为此规定日本的中学从2年级起开设职业体验课程,组织学生去工厂体验一周。2004年89.7%的公立中学普及了该项课程。同时大学也纷纷开设了毕业前的职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