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卖官”花样百出

2010-12-29 00:00:00程念祺
人民论坛 2010年24期


  即使贵为皇帝,汉灵帝依然抱怨钱不够用,抱怨自己没有条件“啃老”。他经常感叹,桓帝为什么没有许多积蓄留给他。为了聚敛钱财,灵帝还想出了种种卖官鬻爵的办法。而宫廷中的宦官,则用尽一切办法去满足他的私欲,以致于汉灵帝称宦官为“父母”。
  
  东汉时宦官专政,宫廷政治之下,皇帝用人,不是所亲,就是所爱。故外戚和宦官在宫廷政治中,是有天然优势的。而宦官一般都出生卑微,在社会上本无势力,在深宫之中也难以与外界联系,反而比外戚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东汉外戚专权擅政、任意废立皇帝所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皇帝与宦官合谋消灭外戚,最终形成了桓、灵时期宦官专权擅政的局面。特别是汉灵帝,对宦官可谓是倾身相爱。而为了能够始终获得汉灵帝的信任,当时宫廷中的那些宦官,对汉灵帝更是倾身侍奉,用尽一切办法去满足他的私欲。
  
  花钱如流水的“圈地运动”
  
  《后汉书》上说,灵帝要为自己修建“毕圭灵琨苑”,一个名叫孙赐的人上书反对。孙赐说,先帝已有鸿池和上林,这是符合制度的;现又在洛阳城南圈地,要修建新的苑囿,使肥沃的土地得不到耕种,使老百姓的田园毁弃,人要被赶走,用来放养禽兽,这不符合爱民如赤子的信条;何况洛阳城外,皇帝的苑囿已有五六处,足可供皇帝一年四季快意逞情的了。灵帝看了孙赐的上书,有点犹豫,就征求身边宦官的意见。宦官们对他说,只要像周文王那样,让老百姓跟皇帝一起利用新建的苑囿,那又有什么害处呢?灵帝听了非常高兴,下令继续修建“毕圭灵琨苑”。
  南宫大火,灵帝要重新修造,规模也搞得很大。如重修的“玉堂”,新增了四个巨大的铜人,分列于苍龙、玄武阙外;又铸四黄钟,每一个可以储粮二千斛,悬挂玉堂和云台殿前;还引水入宫,铸天禄(传说中的一种野兽)、蛤蟆,吐水于平门外;并制造了一种汲水的水车,叫作“渴乌”,从河中提水入翻车,用来浇洒宫城通往南北郊的皇家专道。宦官张让、赵忠建议灵帝征敛天下每亩地十钱,让地方运送木材和石材到京,由宫廷主管工程的宦官验货收购。但是,这些宦官总是对供货者百般刁难,“强折贱买”,仅及材料实际价格的十分之一。而大量的木材由于得不到验收,以至于“腐积”。工程连年不完,地方官只好再向百姓征调,弄得老百姓叫苦连天。
  灵帝的日常花费十分惊人,仅后宫数千美女,每日就要耗费数百金。那时,上等的膏腴之地,每亩只不过一金。灵帝还特别喜欢异域情调,胡服、胡帐、胡床、胡箜篌(一种弹拨乐器)、胡笛和胡舞,他都要享受。他还喜欢亲自驾着一种由四条白驴拉的车,到处驱驰。为了享受民间生活的乐趣,他甚至还在西园中设立客舍、酒肆,让后宫美女为客舍主人,他自己则为商贾,驾着他的四白驴车,到了一处客舍,便下车与美女一起饮酒共食。
  
  钱不够花怎么办——卖官
  
  为了聚敛钱财,灵帝还想出了种种卖官鬻爵的办法。
  灵帝曾创办鸿都门学,招引了许多文士,其中大多是些趋炎附势的无行文人,喜欢讲些闾里风俗的故事,很能投合灵帝的口味。后来,灵帝就让地方州郡和朝廷三公来举荐这些人做官。凡被举荐者,名字和任官大小,都张榜于鸿都门,各按官爵等级出钱;而且允许先买后付,价钱加倍。他还设立了一个专门卖官的机构,叫“西邸”,按官爵大小,明码标价。若是二千石的官,就卖二千万贯。若是四百石的官,就卖四百万贯。卖官得的钱,都储放在宫中的西园。
  因为兴建工程的需要,灵帝曾要求地方官在升迁时出钱“修宫”,一律到西园按等级核价,然后才能上任。有人交不上钱,甚至自杀。有人不屑于做这种勾当,想辞官不做,却不被允许。一个叫司马直的人,新任巨鹿太守,素有“清名”,朝廷允许他只缴三百万。但司马直坚决要求辞职,受拒后愤然服毒自杀。
  还有这样一则故事。那时,一个叫崔烈的人,通过灵帝的傅母程夫人,花了五百万,买了一个司徒。等到拜官那一天,灵帝对身边的人说,后悔当初卖得太痛快了,其实可以跟崔烈要价一千万的。程夫人不高兴地对灵帝说,崔烈是冀州名士,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花钱买这个官的,怎么还嫌卖得便宜呢?显然,崔烈是走后门,花了钱才买到这么个官的。灵帝无非是对程夫人旁敲侧击,说她从中得了好处。崔烈的名声,从此大跌。一天,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的儿子崔钧,说自己现在位居三公,可曾听到有什么议论。崔钧回答说:“大人年轻时已获得了好名声,历任卿、太守之职,议论您的人都觉得您应当位居三公;现在您位居三公了,却让天下人失望。”崔烈问这是什么原因。崔钧说:“议论的人都嫌你的这个三公之位有铜臭嘛!”崔烈听了恼羞成怒,举起手杖,劈头盖脸打将过去。崔钧狼狈而逃。崔烈大骂,说父亲揍你,你也敢逃,这符合孝道吗?崔钧说,舜很孝敬父亲瞽叟,父亲打他,他就忍着,但父亲要杀他,他只好逃走了。
  
  宦官为何成了汉灵帝的“父母”
  
  靠卖官鬻爵的钱,当然还不能满足私欲。灵帝在皇宫内还设立“中署”,让地方上在按常例“贡献”之外,并加收各种珍宝,直接送到“中署”,称为“导行费”。他把各地的平准机构,一律改名为“中准”。从此,各地平准机构贱买贵卖的收入,一律由宦官控制,直接归皇帝个人使用。灵帝入继皇位之前,身为侯爵,家境“宿贫”。等他做了皇帝,就觉得皇帝也应该有私人的积蓄。即使贵为皇帝,他依然抱怨钱不够用,抱怨自己没有条件“啃老”。他经常感叹,桓帝为什么没有许多积蓄留给他。遂在西园造万金堂,把国库的金钱和缯帛都收放其中,变为他的私财。他甚至还把搜刮来的钱,分藏于诸位小黄门和常侍宦官那里,各数千万。
  说到底,宦官的专权擅政,从来都是以满足皇帝的贪欲为前提的。灵帝曾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张常侍就是张让,赵常侍就是赵忠。灵帝这么说,无非是因为这两个宦官,对他的贪欲从来都是支持和怂恿的。而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在东汉的宫廷之中,宦官往往反奴为主,皇帝在一定程度上,倒成了维护他们利益的工具,或者说是皇帝与宦官的相互利用。这在灵帝死后,由谁来继承皇位的问题上,反映得尤为明显。自从窦武、陈蕃被杀,窦太后又被幽禁,汉灵帝就处于一帮宦官的包围之中。公元172年,窦太后死。有人在宫门外的朱雀阙上写标语,说天下大乱,宦官曹节、王甫等人谋杀太后,侯览多杀党人,朝中公卿都是吃白饭而不敢进忠言的。这些很有煽动性的标语,导致宦官进一步迫害“党人”,被逮捕下狱的太学生达一千多人,党锢之祸继续蔓延。又过了几年,有一个叫曹鸾的郡太守上书要求结束党禁,即被下狱拷打致死。灵帝于是又下诏,凡党人的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州郡为官的,一律罢免,永不录用。党锢案迟迟不能结束,朝野都不敢有反对的声音,宦官专政遂越来越严重。
  吕思勉先生说,东汉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掌握政柄的不是宦官就是外戚。外戚是纨袴子弟,是些无知无识的人,宦官更不必说。他们既执掌政权,所用的自然都是他们一流人。这一班人布满天下,政治自然没有清明的希望。要晓得黑暗的政治,总是拣着地方上愚弱的人欺的,总是和地方上强有力的人,互相结托的。所以中央的政治一不清明,各处郡县都遍布了贪墨的官,各处的土豪,就都得法起来。那么,真不啻布百万虎狼于民间了。”吕先生的话,讲得真是再透彻不过了!(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