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民族的母爱(三)

2010-12-26 12:43郝敬堂
中国工人 2010年6期
关键词:阿比妈妈孩子

郝敬堂

跨越民族的母爱(三)

郝敬堂

一个女人,她原本可以像更多的母亲那样抚养好自己的孩子,照顾好自己的家庭,享受着自己的天伦之乐。然而,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阿尼帕用一个女人的善良、一个母亲的爱心收养了那么多的孩子。

在一般人看来,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在阿尼帕看来,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时至今日,当人们问及阿尼帕妈妈,你当年养了那么多孩子是怎么走过来的这个话题时,她淡淡地说:“都是当母亲的,这几件事让我碰上了,也就做了,养育孩子是母亲的天职,为了他们我干什么都不觉得苦和累,现在,不是都过来了吗?”

“都过来了!”这质朴的话语,平静的表情,将几十年人生艰难的经历说得如此轻松。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饱含着多少人生的艰辛啊: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奉献,是一个母亲一生的付出。

上帝对你照顾不到,才把母亲派到你的身边

阿尼帕经常这样感叹说,在他的养子养女中,最不省心的也最有孝心的就是切布(王作林)了。

1983年,一场暴风雨般的“严打”行动在全国拉开了帷幕,那阵风强劲,以摧枯拉朽之势荡涤着一切污泥浊水,人们拍手称快,罪犯分子却心惊胆寒。

就在那个夏天,一纸判决书,把王作林送进了劳教所,劳教3年。

起初,阿尼帕不能接受这个严酷的现实,她养的孩子她知道,王作林这孩子聪明、本分、有爱心,从来没听说过他在外面惹过事,这孩子到底犯的是什么法?

班主任老师告诉他,王作林在一年前的一次打架斗殴中,砸坏了学校的玻璃和桌椅,参与打架的同学每人罚款30元,王作林的罚款一直没有交,交过罚款的同学不再追究了,没交罚款的按照“打砸抢”论处。现在是“严打”期间,不但要交罚款,还要去劳教。

儿子被劳动教养,阿尼帕和丈夫阿比包在深深自责。子不教,父母过。如今孩子身陷囹圄,是父母没有尽到责任啊!养孩子不能像养牛养马,只给它们吃的就行了,养儿女,最重要的是教他们做人,做一个大写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啊!孩子去了那个不该去的地方,对他一生都有影响啊!补交罚款,赔礼道歉,严加管教,这一切补救措施都无济于事,只能接受这个无情的现实。

王作林服刑后,阿尼帕没有抛弃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老两口一起三番五次到劳教所看儿子,每次去都给他带去好吃的,每次去都给他一番“跌倒了,爬起来”的鼓励。他们不但自己去,还动员家里的孩子轮流去,让王作林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3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一千多个思念和牵挂。王作林刑满释放回家的那一天,他在妈妈面前长跪不起,声泪俱下地对妈妈说:

“妈,对不起,我真的没脸回来见您,我给您脸上抹了黑,给家里人丢了脸,您能原谅我这个儿子吗?”

“是妈妈不好,对不起你,让你受了罪,你能原谅妈妈吗?”

“妈——”王作林把所有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表达他对母亲的感激之情。母子两人抱头痛哭在一起。

“人没有不犯错误的,知错改错就是好孩子。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有很长,你要挺起胸膛做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管你过去做错了什么,身上背着怎样的罪名,可在妈妈的眼里,你依然是我的儿子,妈妈永远不会嫌弃你。我们维吾尔族有句谚语,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比别人多了一种经历,尽管这种经历是一种磨难,相信这种磨难能变成你一生的财富……”

走过寒冬的人最渴望春天的温暖。听了妈妈的一番话,王作林久积在心中的那块寒冰融化了,他再一次感受到家庭和母爱的温暖。他忘不了妈妈的教诲:过去的已经过去,一切从头再来!

心灵的伤痛抚平了,王作林今后的人生路该怎么走?一个年轻人,肩上背着两个沉重的包袱,一个是“现行反革命”的“狗崽子”,一个是“劳教释放人员”,在那个“突出政治”的年代,背着这么深重的包袱他怎样才能融入这个社会?

细心的阿尼帕发现,王作林从劳改农场回来的那段日子,整天郁郁寡欢,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食不安,觉不眠,这不良情绪来自他身上的包袱。如果不帮他尽快走出这可怕的阴影,可能会酿成更加严重的后果。阿尼帕跟丈夫阿比包商量,两人取得共识,首先帮助王作林站起来,再扶他走一程。

1986年,“文革”形成的政治寒流已经过去,大量冤假错案相继平反。王作林的父亲是否也有冤情?一个只会种菜种瓜的农民,怎么会成为“现行反革命”和“苏联特务”?王作林兄妹年龄小,他们不知政治为何物,也从来没有申诉过。当时,阿比包在县粮食局工作,由他代笔写了一纸诉状,将王作林之父的冤情向上级有关部门呈报,时过不久,上面有了正式批文,为王父平了反昭了雪。一个让王作林兄妹背了十多年的黑锅被彻底打碎了,如果王父的在天之灵有知,也会感到莫大的欣慰。

平反了,昭雪了,王作林兄妹在政治上取得了平等的权利,可他们同样应该得到司法补偿和社会帮助。阿比包又四处奔波,咨询有关部门,了解相关政策。通过阿比包的积极斡旋,政府给王作林安排了工作,在县水泥厂当了一名合同制工人。

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有了正式工作和固定收入,王作林在水泥厂谈了个女朋友,结婚之前,女方唯一不中意的是,王作林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阿尼帕让王作林把女朋友带回家,对这个未来的媳妇说:“闺女,王作林过去是孤儿,现在不是了,他现在是我的儿子,我们有一个很大的家。”接着,阿尼帕又向她介绍了这个家庭的成员,讲王作林的身世,讲王作林的经历,并欢迎她能加入这个大家庭。

王作林的婚姻是这个家庭的第一桩喜事,一定要办得风光些,体面些,按照当地的习俗,阿尼帕夫妇给儿子建造了新房,置办了家具,又筹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他们结婚那天,全家人都到场了,一对新人来到阿比包夫妇面前,给他们的再生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红红火火的日子过了3年,水泥厂停产了,小两口被迫下了岗。为了生计,王作林去煤矿当了矿工,不久煤矿也倒闭了,他又去搞边贸,搞边贸的结果是赔了钱。前前后后折腾了几年,最后把家底折腾空了,才背着一身的债务身心疲惫地回到家。

为了帮助王作林夫妇走出困境,阿比包主持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提议全家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助王作林夫妇共同渡过难关。王作林清晰地记得,在那次家庭会议上,全家人集资4000元,这钱虽不算多,可这每一分钱都是一分关爱,一分感动。王作林用这笔集资款买了一辆二手车,起早贪黑跑起出租来,妻子也回到农村承包了30亩地,重又当上了农民。夫妻俩苦心经营,旧车换了新车,小车换了大车,又在家门口开了一家小饭店,小饭店经营有方,由小到大,由门可罗雀到车水马龙,成了萨托海乡的一道风景,年收入可达十多万元。

已经走出生活困境的王作林夫妇,每每想到创业的艰难,最难忘的是家里人无私地支援。君子知恩图报。如今在这个家里已成为“大款”的王作林,除了孝敬父母报答养育之恩外,兄妹之间遇到困难需要帮助时,他总是慷慨解囊。阿尼帕妈妈总是说:切布是我最不省心的孩子,也是最有孝心的孩子。

在阿尼帕的孩子中,最让她引以为傲又最让她心疼的是阿奔。阿奔是阿尼帕的亲生儿子,排行老三,初中毕业后参军到了部队,从此家里挂上了一块“光荣军属”的牌子,他是全家人的光荣和骄傲。阿奔从部队转业后,分到阿热勒乡当干事,他工作勤勉,敬民如父,爱民如子,两年后被提升为该乡的武装部长。在乡里,这部长的职位已经是让人敬畏的“高干”了。

从部队转业,又当了“高干”,热心的红娘踏破门槛,为他张罗婚事。

说起阿奔的婚事,有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

阿奔的岳父是戴着一顶“杀人犯”的帽子从伊犁来到青河的。当年,他涉嫌一起杀人案锒铛入狱,数年后,杀人真凶浮出水面,可一直没有给他洗清罪名,原因是他的“失踪”。蹲了5年冤狱,出狱后,一无所有的他带着屈辱和巨大的心灵伤痛远走他乡,在青河和一个没有嫌弃他的残疾女人组成了一个家。一年又一年,残疾女人为他生下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其中男孩又是残疾,原本艰难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了。残疾女人肢残志不残,她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的一件事是上访,目的是还丈夫一个清白。她想得长远,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都戴着“杀人犯子女”这顶帽子吧?

那天,残疾女人来青河县上访,无处投宿,便带着两个孩子在他们家羊圏里避风寒,阿比包牧羊回来,见到她们母子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知道她们是落魄之人。阿比包就把她们母子领到家中,让她们吃了一顿饱饭,又留她们在家住了一夜。经打听,得知了残疾女人的身世,知道她生存艰难,对她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第二天,阿比包送残疾女人到县民政局信访办上访,阿尼帕则带着那个残疾孩子到县医院看病。信访办回答说:甄别案子需要时间,要他们回家等待结果;医生回答说:病腿能医好,需要住院治疗和恢复。就这样,流落街头的母子3人便在阿比包家里住了下来。

阿奔从部队转业回到家,见家里又多了3口人,而且是需要人照顾的残疾人,心有不快,责问父母说:“我们家不是孤儿院,也不是收容所,这个家的人还不够多吗?再多了你们能照顾得过来吗?”“你不是回来了吗,可以和我们一起照顾啊!”母亲的话让阿奔感到汗颜,这是多么崇高的一种境界啊!

就是这样的一次偶然相遇,竟然结下了一世姻缘。为了感恩,残疾女人提出将她的女儿嫁给阿奔,为了帮助这个残疾人家庭走出困境,阿尼帕也答应了这桩婚事。起初,阿奔并不满意,他最大的担心是这个家负担太重,拖累太大。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婚姻是一种缘分,可遇而不可求。遇上了就不要轻言放弃。还有,生活就像一副担子,两个人挑就减去一半的重量。你有能力帮助她们挑起这副担子,支撑起这个家,患难与共的夫妻才最长久。在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导下,阿奔终于顺从了母亲的旨意,答应了这桩婚事。

阿奔举办婚礼那天,亲戚朋友来了很多,给他带来美好的祝福,也有人对这桩婚姻产生疑惑:这阿奔不是自找苦吃吗?!一家4口,两个残疾人,妻子没有工作,这副生活的担子的确不轻啊!阿奔白天在乡里工作,晚上回家照顾家庭,他无怨无悔地付出,给这个贫困的家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结婚11年,妻子给阿奔生了3个孩子。人丁兴旺,事业有成,阿奔渐渐地品尝到了生活的甜蜜。

当了乡武装部长的阿奔,既是贯彻党的方针政策的领导人,又是科学种田勤劳致富的带头人。

那年,县里实施科学种田新方略,在全县范围内推广塑料大棚。村民们还不认识这个“新生事物”,绝大多数人在等待观望。在跃进乡,阿奔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建大棚围墙需要大量土块,为了节省开支,他决定拆除家里那间废弃的屋墙。就在阿奔抡起镐头挖掘“希望”时,土墙倒塌了,掀起一股黄尘,尘埃落定后,人们发现阿奔被埋在下面。当人们把阿奔挖出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根镐把。

生命是这样顽强,又是这样脆弱,短短一个瞬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结束了,一个家庭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阿奔不幸去世后,把两个残疾人和3个未成年的孩子留给了没有赡养能力的妻子。

面对这突然发生的变故,阿尼帕对她的孩子们说:“阿奔走了,他的困难是我们全家人的困难,他的家和他的孩子由我们大家来供养。”

没油了,没面了,派人给他们送去,过年了,过节了,接他们回来。他们的孩子上学,学费全家人共同出。

阿尼帕妈妈多次征求过儿媳的意见,希望她自己作出生活的选择,儿媳作出的选择是坚守,坚守这个家,坚守这份真情。

严冬总会过去。在家庭的帮助下,阿奔的妻子终于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岁月。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学业有成,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孩子们已经能支撑这个家了。多年来泪水洗面的她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金雪莲有一个很好听的维族名字叫索菲亚,寓意是一朵漂亮的花。索菲亚在阿尼帕妈妈收养的孩子中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妈妈最疼爱的一个。

索菲亚要出嫁了,这是阿尼帕妈妈最后的一桩心事,也是她收养的10个孩子中最后的一桩喜事,阿尼帕和老伴商量,这最后一桩喜事同样要办得风光些,热闹些。

举行婚礼那天,亲戚朋友们都来了,小院里盛满了喜庆,盛满了快乐。可在上屋里却传出一支如泣如诉的“怨嫁歌”:

我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

就要离别父母

禁不住热泪流下

女儿为啥要出嫁

到了一个新地方

女儿心里总是有点怕

虽说那里也有亲人

我却像离了群的小马

……

在女儿出嫁之际,唱“怨嫁歌”是当地少数民族的习俗。金雪莲依偎在妈妈怀里,动情地唱着,记忆将她带回那童年的时光。

在金雪莲童年的记忆里,她从小就没有父爱和母爱,也没有快乐,童年记忆的碎片里保存更多的是人生的缺憾和忍受的屈辱。看到同龄的孩子上学了,她投去羡慕的目光;在外面受人欺负了,她咬破嘴唇忍着;过年过节了,别人家里杀鸡宰羊,他们家里却冷锅冷灶……金雪莲不会忘记,自从他们兄妹来到阿尼帕妈妈身边,他们就找回了失去的父爱和母爱,他们重新有了一个多民族的温暖的大家庭。在这个充满爱心的大家庭里,妈妈给她缝了新书包送她上学;哥哥姐姐们呵护她从此不再受人欺负;过年过节也穿上了新衣服……如今自己要出嫁了,要离开妈妈了,这感激之情不知该如何表达。

阿尼帕将索菲亚揽在怀里,心中感慨万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看到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成家了,她感到十分快慰。她唱给女儿的是“劝嫁歌”。

美丽的姑娘不要悲伤

高高兴兴去做新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这是你终生的喜事一桩

你离开父母兄妹不要悲伤

婆家也有亲人和娘家人一样

你思念父母亲人

我们会常把你看望

……

母女俩一唱一和,唱不完的别情,诉不尽的衷肠。

阿尼帕为索菲亚擦干眼泪,从自己手上取下那枚金戒指,戴在女儿手上,对索菲亚说:“孩子,妈妈没有更多的嫁妆送你,就把它送你吧,妈妈带了它大半辈子,也只有这一枚,你最小,就算是妈妈偏心吧。”

索菲亚无法拒绝妈妈的真情,同时接受的是妈妈那颗金子般的心。

从1963年收养吐尔达洪三兄弟到1994年10月金雪莲出嫁,历经整整32年,32年是一段多么漫长的时光啊!32年的人生路历尽了多少艰难困苦啊!32年,阿尼帕夫妇含辛茹苦将这些不同民族的孩子抚养成人,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变幻,他们始终没有动摇过,也没有放弃过,在他们眼里,这个家庭没有民族,没有亲疏,不论亲生的还是收养的,都视为己出,都一样对待。

说起亲疏,阿尼帕的亲生子女们回忆当年,对父母的“偏心”做法有点儿想不通。

大女儿卡丽曼回忆当年的境况时说:“我们兄妹几个小时候想不通,家里那么穷,经常吃不饱饭,穿不上衣,爸爸妈妈干吗还要收养那么多别人家的孩子呢?每逢过年过节,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我们没有,总是穿哥哥姐姐穿过的旧衣服,六一儿童节,别人家的孩子书包里都带上好吃的,我们的书包里却只有叹息。我都上初中了,还没有穿过新衣服,那年,妈妈缝了一条花裙子,当着我的面送给了王淑珍,我想不通,气得一天没吃饭。现在我也当了母亲,才体谅到妈妈那时是多么的不容易,在她的眼里,亲生子和养生子都是一样的,只有大小之分,没有民族之别。”每当孩子们提及当年的那些事儿,阿尼帕老人总是不停地抹眼泪,那泪水里有几分歉疚,也有几分心酸。

养子王作林也有一件难以忘怀的往事:那年,爸爸妈妈从老家回来,一个亲戚送给孩子们一双球鞋。回到家里试试脚,王作林和阿奔都能穿,两个人都想要。不患寡而患不均,两个孩子眼巴巴盯着一双鞋,该给谁穿?老两口思来想去,还是以“大让小”的潜规则作出决定。阿奔长王作林一岁,理应让给弟弟王作林。阿奔表面顺从,可心有不满。阿奔和王作林在同一所学校上学,那天上体育课,王作林发现他的球鞋不见了,找来找去,发现是让阿奔穿走了,兄弟俩当即翻了脸,打了一架。听说兄弟俩在学校里打了架,回到家,阿比包不分青红皂白,狠狠把阿奔打了一顿。那次“风波”之后,王作林把那双球鞋悄悄地塞到阿奔的床下,阿奔又悄悄地退了回来,兄弟俩谁也没有再穿过它。如今阿奔已经过世了,每每忆起往事,想到那双球鞋,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痛。(未完待续)

栏目主持:吕燕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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