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宋襄阳习家池考辨

2010-12-08 09:05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襄阳

叶 植

(襄樊学院 襄阳及三国历史文化研究所,湖北 襄樊 441053)

汉宋襄阳习家池考辨

叶 植

(襄樊学院 襄阳及三国历史文化研究所,湖北 襄樊 441053)

习家池是东汉初年襄阳侯、侍中习郁建的私家园林,开创了利用自然山水配合花木房屋建造园林的造园风格,成为中国私家园林的鼻祖。该园原本位于岘山南面观音阁北侧的汉江边上,宋以后才搬到现今的位置。但宋以后所有志书和当代的地方文献都认为习家池一直在现今的位置不变,致使其原来的位置完全湮没无闻。

汉宋时期;襄阳;习家池

现在的习家池位于襄樊市襄阳城南 13里、岘山南面阎家冲西端的白马泉源旁,是襄樊市著名的文物景点,1956年被湖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是东汉初年襄阳侯、侍中习郁建的私家园林,被地方专家称为私家园林的鼻祖①有人认为《西京杂记》所载袁广汉园、梁园为私家园林鼻祖,但《西京杂记》为南朝(梁)吴均撰,伪题为汉刘歆撰或题晋葛洪撰,托言葛晋洪得刘歆《汉书遗稿录》,其记载缺乏可信性。对《西京杂记》之伪,《四库全书总目》卷 140《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卷 14,辨之甚详。。习家池和习郁宅第原本都建在凤凰山东麓的汉江边,宋以后才搬至阎家冲西端凤凰山下今址,对此因史书没有明确记载,遂造成宋以后所有志书,当今的各种地方资料及相关文献都认为,自汉迄今,习家池一直位于今址不变。笔者认为汉宋时期习家池并不在今天的位置,它在今习家池东约半里、观音阁北侧、汉江边上的大路旁,当地居民现仍称之为白马泉的地方(见附图)。本文试就这一问题作一初步探讨,以就教于学界同仁。

一、《水经注》对习家池位置的记载

迄今为止,对襄阳习家池最权威的记载来源于郦道元的《水经注》。郦氏所注与襄阳地域水系相关的史地内容基本上是参照此前荆楚学者习凿齿《襄阳耆旧记》、鲍坚《南雍州记》等成果写成。郦氏本人虽没有到过南方,但曾长期在南阳做官,分别担任过鲁阳郡 (今河南省鲁山县)太守,东荆州(今河南省唐河县)刺史等职务,对近邻襄阳的情况应该是相当了解,他对《水经》的《注》历来被视为最具权威性,并多能得到其它史料的映证。因此,本文以《水经注》的记载为主要依据来看看汉宋时期习家池的位置所在。

(经)又从 (襄阳)县东屈西南,淯水从北来注之。(注)襄阳城东有东白沙,白沙北有三洲,东北有宛口,即淯水所入也……又径岘山东……沔水又东南,径蔡洲,汉长水校尉蔡瑁居之,故名蔡洲。洲大岸西有洄湖,停水数十畮,长数里,广减百步,水色常绿,杨仪居上洄,杨颙居下洄,与蔡洲相对,在岘山南广昌里。又与襄阳湖水合,水上承鸭湖,东南流径岘山西,又东南流,注白马陂水,又东入侍中襄阳侯习郁鱼池(着重号为作者所加,下同)。郁依范蠡养鱼法作大陂,陂长六十步,广四十步,池中起钓台,池北亭,郁墓所在也。列植松篁于池侧沔水上,郁所居也。又作石洑逗,引大池水于宅北作小鱼池,池长七十步,广二十步,西枕大道,东北二邉限以高堤,楸竹夹植,莲芡覆水,是游宴之名处也。山季伦之镇襄阳,每临此池,未尝不大醉而还,恒言此是我高阳池。故时人为之歌曰:“山公出何去?往至高阳池。日暮倒载归,酩酊无所知。”其水下入沔。[1]卷28《沔水中》

文中襄阳湖水即襄水,今称襄渠,本从襄阳城南面东南流绕经岘(首)山东,西南流,在岘山南千余米的观音阁北侧入汉,上引《注》文之岘 (首)山西当为岘(首)山东之误,岘首山西为高大绵延的岘山,襄水只能绕行岘山东麓。正是因为这一字之误,遂使杨守俊、上田早苗等都将襄水的流经路线错误的考证标示为从岘山西流经岘山南。[1《]沔水中》,[2]接着下文的“又东南流”自应改为“又西南流”才符合襄水流经的实际地貌。

东晋名士、史学家、襄阳习氏家族显宦习凿齿对自家鱼池的记载无疑最为可信。他在《襄阳耆旧记》“习家鱼池”条下云:

襄阳岘山南八百步,西下道百步,有习家鱼池。汉侍中习郁依范蠡养鱼法,中筑一钓台。郁将亡,敕其儿焕曰:“我葬必近鱼池”。焕为起冢于池北,去池四十步。池边有高堤,皆种竹及长楸、芙蓉、[菱芡]覆水,是游宴名处。山季伦每游此池,未尝不大醉而还,恒曰:“此我高阳池也”。[3]

根据习凿齿、郦道元的记载,我们已可十分清楚地界定习家池的位置:它位于岘首山南面八百步、距襄水与汉水交汇处不远处,在当时的大路西一百步的地方。郦氏注小鱼池“西枕大道”,与习凿齿西下道百步相矛盾,当以习氏记载为是,郦氏所注小鱼池西枕大道,当为东枕大道之误。汉水流经习家池旁,习郁在池的东北两面修建了两条大堤,应是利用挖池的土方就地堆筑而成,兼顾防范汉江洪水的作用。大堤与汉水间种植有成片的松、竹、长楸,习郁府第就位于江边这片茂林修竹之中。襄阳湖水先纳从阎家冲流出的白马陂水,再向东流进习家池中,然后汇入汉水。

这段文献清楚地告诉我们习家池就在现在的岘山南千余米观音阁(凤林阁)北侧襄水入汉水不远处的山麓大路旁。

2009年 3月 18日,笔者偕襄樊市文物普查办公室范文强、邵平、张艺琼、熊兆发详细勘察了现场,意外得知当地村民所称之的白马泉并不在现在的习家池。而是位于岘首山南一公里多的观音阁北麓大路西侧、现白马泉溪从山麓落下处,泉为一10平方米许的小潭,过去周围的居民一直都在此汲水饮用,周围五十岁以上的原居民对此白马泉都能指实不二。路西过去为一大水坑,称为毛家凼,现压在焦—枝铁路路基之下,泉、凼之水在此与襄水汇合,当年都应是习家池的一部分。襄水除雨季外,水流不大,过去年轻人经常于河中作拦水坝断水抓鱼。自山麓至江边地势开阔,现暴雨时汉江洪水会抵近山麓,其地北距岘首山近 3华里,汉、晋时汉江水位当较现在低 3米以上①近20年来,襄樊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根据《文物法》的精神,对襄樊市辖区内的基本建设工地事前都进行了文物勘探,取得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发掘了大量的古遗址和古墓葬,证明在汉晋时期襄阳城内外人们居葬的高地较现在地表普遍低约 3米,地下水位至少低 3米以上,汉水水位低的更多。对此拟另文专述。,河泓当较现在靠东的多,这一带是一片开阔的河旁高地,明嘉庆以前荆襄大道一直在观音阁下的汉江边,路旁尚有一渡口码头,郦道元时汉江河泓当较现在偏东百余米。此后汉江河道不断西移,宋以后开始冲刷观音阁下汉江边的荆襄大道,到明代大道已崩塌得较为狭窄,明武宗朱厚照死后无子,安陆兴献王朱佑沅之次子朱厚璁于正德十六年(公元 1521年)遵“兄终弟及”祖训,离开封地安陆 (嘉靖十年更名“钟祥”),进京继承堂兄正德皇帝之位,为此在现观音阁上新修了为其进京的御道,从此原本从观音阁下汉江边行走的主道改由观音阁上经过②请参阅(清)乾隆时陈锷编《襄阳府志》卷 15《水利·襄阳县》白马泉条及陈锷按语。。现在的习家池西移至此西半里许的山冲西端白马泉源处,有相邻大小二池,东边为大池,面积近 4亩,西边的小池为微型相连两池,面积仅约 0.2亩,地面较汉江边的习家池升高约 15米。

二、习家池的面积和特色

习家池是东汉初年侍中襄阳侯习郁模仿春秋时越国大夫范蠡养鱼池建造的。《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载:“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蜚鸟尽,良弓藏。狡兎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明)李贤等撰《明一统志》卷 30《南阳府》谓:“范蠡,南阳宛人,事越王勾践,苦身戮力与谋,灭吴以报会稽之耻,及勾践既覇,遂辞越乘舟浮于五湖,出齐变姓名,号鸱夷子皮,之陶,为陶朱公。三致千金,再分与贫交昆弟,天下言富者称陶朱公”。同书卷 23《兖州府》谓:“范蠡湖在定陶县城内西南隅,其地洼下多水,俗传为范蠡养鱼之所,今涸”。《大清一统志》卷181《曹州府》所载同。与范蠡养鱼湖有所不同的是,习郁的鱼池当时主要是用来休闲娱乐。习郁将府第置于园林的中央,宅南汇白马泉水开挖出大鱼池,在地下用石头做出一道暗逗,将大池子的水通过暗逗引到府第的北面,又开挖出一个小鱼池。池园布局与现今的习家池完全不同,大池的中央起有一个钓台,池北四十步为习郁的墓地,墓前建有亭子一座。池中种有芙蓉、菱草、芡实等水生植物。该园背负青山,面迎碧水,泉流湍动,开池筑堤,池中起台,山林泉石花木相映,使建筑与自然得以巧妙融合,空间分布较为合理,园林布置极为自然,具备了中国文人园林的基本特点,没有刻意的做作,系秉真性情而为,充分显示了主人的文化素养和审美情趣,开创了利用自然山水配合花木房屋建造园林的造园风格,对后世影响之大,始终未有超出其右者。被误用的文献记载最早的私家园林是汉袁广汉园。据四库《三辅黄图·苑囿》卷四称:

茂陵富民袁广汉藏镪巨万,家僮八九百人,于北山下筑园,东西四里,南北五里,激流水注其中,构石为山,高十余丈,连延数里,养白鹦鹉、紫鸳鸯、牦牛、青兕、奇兽、珍禽,委积其间,积沙为洲屿,激水为波涛,致江鸥、海鹤,孕雏产鷇,延漫林池,奇树异草,靡不培植,屋皆徘徊连属,重阁修廊行之,移晷不能徧也。广汉后有罪诛,没入为官园,鸟兽草木皆移入上林苑中。

该苑规模巨大,穷极奢华,未免太过夸张,惜主人太过张扬,最终因罪被诛,园囿也被没收充公,鸟兽草木都移入西汉皇家园林上林苑中。更可惜的是《三辅黄图》等书记载的这条史料都源于《西京杂记》这部伪书,书中述汉武时故事,“多为小说家言”,因其“摭采繁富,取材不竭”还流布极广,极大的损害了引用该书资料的诸多名著如《三辅黄图》的清誉,其文字多属虚妄,固不足信。

宏大而华丽,远胜习家池的后世名园当首推唐朝宰相卫国公李德裕的平泉庄。(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 405引《剧谈录》称:

东都平泉庄,去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若造仙府,有虚槛前引,泉水潆回,疏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峰九派迄于海门,江山景物之状,竹间行径,有平石,以手摩之,皆隐隐云霞、龙凤、草树之形,有巨鱼胁骨一条,长二丈五尺,其上刻云:“会昌二年海州送到”。初徳裕之营平泉也,远方之人多以土产异物奉之,故数年之间无所不有,时文人有题平泉诗者。“陇右诸侯供语鸟,日南太守送花钱”。威势之使人也。

然而这些私家园林都没有保存下来。

天下池馆园林多矣,然而其影响都远不及习家池。习家池能延续两千余年独步天下,是源于习家池代表着多种文化,它是一个象征,园林文化的象征,一种诗酒文化的象征,一种隐逸文化的象征,一种放达生活方式的象征,也是一种颓废生活方式的象征,是上层社会生活方式的典型代表,代表了一部分人对该生活方式的追求,它是私家园林的鼻祖,它具备了后世园林所有的山水池泉、亭台堤榭、茂林修竹和诗、史、酒、礼、民俗、休闲、垂钓等文化内函,自然而不做作,实用而不奢华,已经具有苏州园林的全部特征。由于西晋镇南大将军山简的醉饮,又使习家池与酒结下不解之缘,成为高雅放达酒文化的代表和精神象征。

成长盛行于魏、西晋、六朝时的私家园林不能不说受到其巨大影响。如南齐茹法亮“广开宅宇,杉斋光丽……宅后为鱼池、钓台、土山、楼台,长廊将一里,竹林苑药之类”(《南史》卷 77《茹法亮传》)。几乎是习家池的仿制品。庾洗园“性托夷简,特爱林泉,十亩之宅,山池居半”(《南史》卷 77《庾洗传》)。与襄阳密切相关的六朝人物沈庆之、肖长懋、肖统等都是当时的造园名家,继位前曾长期在荆襄任职的梁简文帝《春日想上林》诗特别提及习家池:

西京董贤馆,南宛习都(郁)池,

荇间鱼共乐,桃上鸟相窥,

香车云母幰,駃马黄金羁。

六朝园林除极尽纤丽之外,其意气主旨,大的格局多沿袭习家池,成为中国园林文化之主流。对宗教寺院园林化也起到了巨大的示范推动作用。

上述《水经注》载习家池大池长六十步,宽四十步,小池长七十步、宽二十步。步是我国古代的最重要长度标准之一,古时将同一只脚一个起落间的距离称为步。《小尔雅·广度篇》谓:“跬,一举足也。倍跬谓之歩”。周时八尺一步,秦汉改为六尺一步。《史记·秦始皇本纪》载:“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歩。”汉晋延秦制不变,秦汉尺建国后出土有多把,长皆 23.1cm,由此可知一步约为 1.39米,北魏时的度量衡急剧增长,郦道元所处的北魏后期一尺长达 30.9cm,一步约为 1.85米[4]。考虑到郦道元并未实际到过襄阳,他所用习家池的步数应是采用前述东晋荆楚学者的数据。东晋尺不见著录,西晋尺见于《中国古代度量衡图集》的有 4把,长度在 24.15~24.5cm之间。东晋尺应略大于西晋而小于南朝,一步六尺约为 1.5米。这样习家池的大池长约 90米,宽约60米,面积约合 8亩,小鱼池长约 105米,宽约 30米,面积近 5亩,二池之间用暗逗引水,相隔当有一定的距离,整个宅园当在几十亩以上,分布面积较现在的习家池大的多。习氏为东汉襄阳冠族,尚不知习郁侯府是建在习家池还是建在封邑内,以习郁对习家池的喜爱,死后还要埋在池旁来看其侯府建在习家池的可能性极大,规模一定不会太小。《襄阳耆旧记》称:“蔡瑁字徳珪,性豪自喜,少为魏武所亲,瑁家在蔡洲上,屋宇甚好,四墙皆以青石结角,婢妾数百人,别业四五十处。”蔡氏的居地正在习家池对面的汉江东侧洲上。从习凿齿的记载来看,当时蔡家宅第的规模和豪华程度在汉末至晋初要超过习家宅第,这与汉末以后襄阳蔡氏权势急速膨胀有关,也说明习家宅第应有相当的规模。

三、晋宋时期的习家池

西晋是习家池的兴盛时期,有较高的声誉,史称“荆土豪族诸习氏有佳园池”。西晋末,镇抚襄阳的征南将军山简面对即将分奔离析的西晋政权,心怀忧惧,但仍不改狂放病态的名士作派,终日唯酒是耽,优游卒岁,还以汉高祖著名谋士、功臣高阳酒徒郦食其自居,日日到习家池酣醉,行为举止放荡失态,称习家池为他的高阳池,此后习家池又习称高阳池。

唐代对习家池的具体记载资料十分缺乏,似已不及汉晋时繁盛。家居于习家池旁的盛唐诗人孟浩然(689—740)在《高阳池送朱二》诗中着力描写习家池昔日的繁华,哀叹当时习家池的荒凉。

昔当襄阳全盛时,山公常醉习家池。

池边钓女日相随,妆成照水竞来窥。

红波澹澹芙蓉发,绿岸毵毵杨桞垂。

一朝物变人亦非,四面荒凉人住稀。

意气豪华何处在,空余草露湿人衣。

此地朝来饯行者,翻向此中牧征马。

征马分飞日渐斜,见此空为人所嗟。

殷勤为访桃源客,余亦归来松子家。

略晚,江陵诗人岑参(715—770)在《钱王岑判官赴襄阳道》诗中提及习氏宅。

故人汉阳使,走马向南荆。

不厌楚山路,稀怜汉水清。

津头习氏宅,江上夫人城。

夜入橘花宿,朝穿枫叶行。

害群应自慑,持法固须平。

暂得青门醉,斜光速去程。

诗人一句“津头习氏宅”将习家宅第的位置交待的一清二楚。《天顺襄阳郡志》卷 9《津渡襄阳县》谓:“凤林关(渡)在县南七里,羊祜庙之南,遗址尚存。”[5]该渡一直沿用千余年,正在习家池旁,当时居住于习家池的习家还应人丁兴旺。

北宋初年习家池和钓台尚保存完好。《太平寰宇记》卷 145《山南东道四·襄州》“习家池”条下载:

《襄阳记》云:“岘南八百步,西下道百步,有习家鱼池 ……池中起钓台”。(钓台)尚在。

北宋中期著名诗人李廌站在岘首山上能清楚地看到山南汉江边上的习家池,而山冲西端的现习家池在此处是看不见的,其《习家池诗》云:

言登岘椒亭,南望高阳池。

习君汉彻侯,种鱼千石陂。

……

到北宋后期,随着汉水河泓的西移,水位的不断提高,江水开始冲激习家池的堤防。宋庠撰《元宪集·五言古诗·游山简习池》云:

昔日白接篱,时时诣诸习。

累榭今已頺,清池尚堪挹。

遥源乳窦响,败防流沙急。

况复兰蕙时,幽香远相袭。

“遥源乳窦响”句下宋庠自注:“其源出凤山白马寺,泉声咽绝可爱”。

宋庠,字公序,安陆人,徙居雍邱。天圣二年(公元 1024年)进士第一,历官检校太尉平章事,枢密使,封苢国公。事迹详见《宋史》本传,曾任襄州召试,在襄作有《夫人城赋》,还有《鱼梁》、《王粲》、《孔明》、《习彦威》五言诗及《道次舂陵怀古二首》、《初倅襄阳郡事感而自咏三首》七言诗等诗作。他笔下的习家池台榭已秃败无存,池子尚保持完好,清靓可挹池水源来自遥远的白马寺,池旁岩石上泉水流出的响声咽绝可爱,汉江流沙正在不断冲刷、毁坏着习家池的堤防。

元佑(公元 1086—1094年)年间,在襄阳为官的庄绰喜欢访寻襄阳古迹,他所见到的习家池在凤林山北麓,因离汉江太近,已受到汉江的严重侵蚀,认为几十年后习家池将不复存在。他在《鸡肋编》卷上云:

余尝守官襄阳,求岘山之碑,久已无见……习池在凤林山北岸,为汉江所啮,甚迩。数十年之后当不复见矣!

庄绰,生平不见记载,自称尝摄襄阳尉。书中所叙事年月始于北宋绍圣,终于南宋绍兴,当为南北宋之间人。

四、陈垓重修习家池

最少到南宋后期,习家池毁于一次兵燹中。南宋末年,荆湖制置使陈垓对习家池进行了重新修建。其属官、修建实际主持人尹焕撰《习池馆记》碑对此事详为之记,称:

襄阳城……惟城南出关而骋长衢直道,东通于日畿。然傍汉数里,居民鲜少,士大夫息肩橐,率不免下榻苇舍。自嘉定、宝庆后,屯田既成,官吏络绎阡陌,凡宵征而旦趋衙与朝发而暮至大堤者,或假爨桑门之居,驺从弗谨,莝井唾缘,缩屋而炊,扊扅可厌也。于是议者请建候馆于南关外,制帅阁学陈公然之。命其属尹焕往度地。越岘凝眺,适田舍,欢言发地得碑,将献诸郡。就视之,则前守习池诗也。因讯池何许?曰:“荡于兵矣!而故迹犹在白马泉寺之荒圃。”至则崇山联抱,一水涓涓自岩窦注于汉。循流而上,坡麓曼衍,水洄漩渟溜,洋演沦曲。奇石磊块,激发琮佩。青林媚莜,荫映光景。窈乎靓,沈乎清,盖殊境也。而泥垣棘篱,荒茀埋没,焕刊治而加位置焉。负兹麓而面鹿门,横陈通川,平瞰驿道。于馆宜先是制府,斥候、兵铺在其东可五、六十步,俯岸嵌空,鸿涛舂啮,雨甚则忧垫,因议并徙候、铺于新馆之左,于守馆又宜。归白于

公,乃捐镪市地,筑堂二十八楹,匾曰“习

池”,为寝舍二十有八楹,匾曰“怀晋”。

浚地引泉,压以飞梁,外缭以垣,矗门临

衢,匾曰“习池馆”,皆语实也……谨按:

习氏以凿齿而名,池以习氏而名,山公游

焉,池益以名,久废而复,今又名矣!……

继今而往,咸仰池上,勺之、沦之、濯之、湘

之,流风千载,尚可遐想。公方为国倚重

焉,闲未遂。然一邱一壑不能忘情于太湖

苕溪之上,托斯池以寄兴,焕知公心盖在

彼而不在此也。①该《记》最早载于(明)吴道迩篡修万历《襄阳府志·记》,北京图书馆藏,明万历刻本;乾隆《襄阳府志·艺文》;同治《襄阳县志·古迹》等有载。

按一:尹焕,“字惟晓,号梅津,山阴人,登进士。仕至右司郎,官历左司,有《梅津集》”(《历代诗余》)。(宋)杜范撰《清献集·奏札》卷 9《荐通判尹焕、翁逢龙》称其“学识敏博,谋略深长。”(宋)周密原辑《绝妙好词笺》卷 3记其为“嘉定十年(公元 1217年)进士,自畿漕除右司郎官。”(宋)梁克家撰淳熙《三山志》卷 31《人物类六》谓:“尹焕,字惟晓,长溪人,寄居绍兴府,历少卿。”(宋)潜说友撰咸淳《临安志》卷 50《秩官八》谓:“尹焕,淳佑六年运判,七年除左司。”

二:制帅,制置使之别称。(宋)范成大《吴船录》卷上:“观者塞途,皆严装盛饰,帟幕相望,盖自来无制帅行此路者。”(宋)周密《齐东野语·端平襄州本末》:“德安境遣人招纳四千八百余人,意欲沮挠淮西制帅杨恢。”

三:阁学,宋代显谟阁、徽猷阁等阁直学士的省称。(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龙图阁学士旧谓之老龙,但称龙阁。宣和以前,直学士、直阁同为称,未之有别也。末年,陈亨伯为发运使……进直学士,佞之者恶其下同直阁,遂称龙学,于是例以为称。而显谟阁直学士、徽猷阁直学士欲效之,而难于称‘谟’学、‘猷’学,乃易为阁学。”

四:陈公,碑文称其正为宋廷所寄重,显然是嘉定、宝庆年间主政襄阳的封疆大吏,应为当时的荆湖制置使、显谟阁学士陈垓 (晐)。《宋季三朝政要》卷一《理宗》载:“绍定四年,襄帅陈垓奏鞑靼国遣使约夹攻金,诏群臣议”同事见于《重订大金国志纪年》卷 26《义宗皇帝》,谓:“正大七年……帝遣人约南宋夹攻,时陈垓为襄帅,不敢应。”《宋史全文》卷 31《宋理宗一》载:“宝庆二年……以京湖制置使陈晐经理屯田有绪,诏奖之。”《续文献通考》卷 4《田赋考·屯田》所载同。(元)陈桱撰《通鉴续编》卷 21称:“绍定四年……金完颜哈达使刘天山至襄阳乞师及粟,制置使陈晐不许,天山乃还。”(宋)罗浚撰《宝庆四明志》卷 1《郡志一》称:“陈晐,显谟阁学士、宣奉大夫、沿海制置使兼知庆元军府事。嘉熙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到任,于次年三月十五日准入内,内侍省逓到御前金字牌,奉御笔召赴行在。”碑文中陈公当为显谟阁学士、荆湖制置使陈垓无疑。从该碑文始知其为太湖苕溪人,与尹焕应算同乡。苕溪,(宋)乐史撰《太平寰宇记》卷 94《江南东道六·湖州》“苕溪”条谓:“苕溪在县南五十歩,大溪是也。西从浮玉山,东至兴国寺,以其两岸多生芦苇,故曰:‘苕溪’。”嘉定 (公元1208—1224年)为宁宗年号,宝庆 (公元 1225—1227年)为理宗年号。已是南宋末年。

碑文简介南宋嘉定、宝庆年间襄阳完成了屯田,社会已然安定,官吏往来襄阳的越来越多,于是官府决定在襄阳城外岘山南新建一所候馆以接待日益增多的宾客及其随从,身为荆湖制置使属官的尹焕奉命前去选址。尹焕南出岘山,寻访一家农户,主人很高兴地告诉他挖地发现一块石碑,正想献给政府。尹焕发现碑上刻的是前任襄阳太守为习家池写的诗。主人告诉他习家池已被战火毁坏,其废墟在白马泉寺的荒园中云云。

碑文还告诉我们:

(1)习家池在尹焕的前一任郡守时应该还是大致完好的,这样前郡守才会为习家池写赞美诗并勒于碑石上。此后习家池系被一场战火毁坏。这场战火应该是碑文中农舍主人所看到或经历过的。

(2)习家池所在地就是白马泉和襄阳白马寺所在地。白马寺全国甚多,源于东汉白马负经来汉的故事。东汉永平七年,汉明帝夜梦金人,即派遣大臣蔡愔、秦景出使天竺寻佛取经。公元 67年,汉使及印度二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载佛经、佛像抵洛阳,汉明帝躬亲迎奉,敕令在洛阳雍门外建僧院,为铭记白马驮经之功,遂名该僧院为白马寺,在我国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各地众多白马寺之得名可能大多来源于此。襄阳白马寺当与释道安襄阳传教建寺相关,寺名也当来源于洛阳白马寺,习家池之白马泉、白马山之得名又或源于襄阳白马寺。史载道安受习凿齿之邀,率徒众四百余人前来襄阳传教,此前南方佛教并未盛行,道安僧众众多,在襄阳 15年先后建寺 15座,襄阳一度成为南方佛教中心。(宋)祝穆撰《方舆胜览》卷 32《京西路·襄阳府》“白马山”条谓:“白马山,在襄阳城东南十里,以白马泉名,每年三月三日刺史褉饮于此。”(明)李贤等撰《明一统志》卷 60《襄阳府》“白马山”条谓:“白马山在府城东南一十里,山有白马泉,故名。《南雍州记》:‘每年刺史三月三日褉饮于此’”。襄阳释道安白马寺过去一直认为在襄阳城西,《天顺襄阳郡志》卷 2《寺观祠庙·襄阳县》“白马寺在县西十里,今无存”其县西或为县南之误。幸得此碑才得以弄清该寺原本位于习家池旁。看来当年习凿齿不仅仅是热情邀请释道安来襄阳弘法传教,还为道安在习家池旁捐出了作白马寺的房地产,释道安后又将徒众分遣各方传教,许多成为各地的高僧、主持和宗师,尤其是有力推动了南方佛教的兴起,六朝时期佛教寺院建筑园林化当与习家池园林密切相关。释道安第一高徒慧远离开襄阳后率弟子数十人南下,先到荆州上明寺传教,打算去广东罗浮山,路过浔阳,见到庐山清幽秀丽,于是驻锡于后有清泉、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龙泉精舍,又凿池种莲,创立了净土宗,成一大宗师,在刺史桓伊的支持下新建东林寺,“寺当庐山之阴,南面庐山,北倚东林山,山不甚高,为庐外郭,中有大溪自东而西,驿路畍其间,为九江之建昌孔道,寺前临溪,入门为虎溪桥,规模甚阔”[6],和习家池颇有几分相似。稍后的《洛阳伽蓝记》有许多关于寺庙园林的记载。襄阳白马寺的位置还另有位于襄阳城西一说。《南史·张策传·附张缵传》谓:“仍遣缵向雍州,前刺史岳阳王詧推迁未去镇,但以城西白马寺处之。”此白马寺与上述白马寺并不在一地,或是时代不同的两不同寺,亦或是《南史》所载城西为城南之误。而尹焕所记白马寺的位置与宋庠所记亦不相同,一云在山上白马泉源出处,一云在山下习家池傍,是非待辨,或许,前述北宋中期诗人李廌的襄阳《白马寺诗》有助于我们裁决。诗云:

湠漫汉江皋,迤逦楚山岫。

衡门掩半麓,飞甍耸层构。

高林敞华榱,双泉逗瑶甃。

龟鱼水中坻,牛马饮残溜。

我卜关外居,此计春可就。

参差菱荇香,猗傩参术秀。

行吟池上篇,来倒壶中酎。

从其诗文中的“汉江皋”、“关外居”、“行吟池上”等内容看,襄阳白马寺无疑就在习家池边。

(3)习家池的水源白马泉是顺坡而下,从岩缝中流出后流进了汉江。顺着泉溪上坡是一幅“坡麓曼衍,水洄漩渟溜,洋演沦曲,奇石磊块,激发琮佩,青林媚莜,荫映光景,窈乎靓,沈乎清。”的美景,反映出当时的阎家冲尚处于自然状态中,现山冲中的层层梯田当时尚未开垦,漫山应为高大的原始森林,植被茂盛,地下水的含量本来就远较今为大,泉水流出的路径与今天肯定大不相同,有“洄漩渟溜,洋演沦曲”的壮丽景观。随着对习家池后山冲的开垦,特别是 1969年修建焦—枝铁路,为了铁路路基的稳固,大量堵塞沿途泉眼,工程中还有人因堵塞泉眼多而立功受奖,故今日所见的习家池泉水已不可和昔日同日而语。

(4)习家池当时成了“泥垣棘篱,荒茀埋没”的废墟。其地位处白马山麓,与驿道在同一个的水平面上,即碑文所谓“负兹麓而面鹿门,横陈通川,平瞰驿道”。

(5)在当时习家池东边五、六十步 (约 80~90米)的汉江旁的悬崖边建有兵铺和用于侦察的斥候铺,铺舍已经“俯岸嵌空,鸿涛舂啮”,下雨时还要在地表垫些土石方方能行走,非常的危险。汉江河泓无疑已冲激到凤林关下大道的堤岸。尹焕将候馆馆址选在习家池废墟上,砍伐了树灌荆棘,清理整治了场地,扩大了基址。计划把斥候铺、兵铺建迁到新建的候馆左面,这样既可大大改善斥候铺、兵铺的条件,又便于看管习家池馆舍。

(6)尹焕将选址情况和规划报告制帅陈垓批准以后,就掏钱买地,为习家池新建了二十八间高大的房屋,题匾额为“习池”。同时还另建了二十八间候馆、兵铺寝舍,题匾额称“怀晋”。对原有的池泉进行疏浚,在外围砌了围墙,将大门建在驿路边,门匾上统题称“习池馆”。这样就将习家池馆和候馆、斥候铺、兵铺合建在一起,方便了兵士对襄阳南大门的看守和斥候铺的侦察瞭望,整个建筑规模一定不小。

(7)习家池此次幸得借机恢复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制置使陈垓希望以习家池来寄托其对故乡太湖苕溪老家的思念之情。建成以后,人们可以到清澈的池上舀水、嬉戏、洗涤、濯缨盥足、烹煮饮用,成为一件流风千载的善事,确实是一举数得。

(8)碑文将习家池的位置交待的更为清楚,它就位于现岘山南八百步(千余米)的观音阁北麓的汉水边,距“鸿涛舂啮”的江岸只有不足百米的距离。所载与庄卓、宋庠诗书中所述同。

(9)从碑文和尹焕有限的简历记载可知,这次习家池的重建时间应该在南宋宝庆 (公元 1227年)以后,淳佑六年 (公元 1246年)为运判以前的19年期间。又据端平元年 (公元 1234年)九月朝廷以赵范为“京西湖北安抚制置大使,知襄阳府”(《宋史》卷 41《理宗本纪一》)可知,重建发生在宝庆至端平元年九月之间的 8年时间内。

(10)碑文还透露素有冠盖里之称的襄阳岘山南当时人烟稀少[3],尹焕重修习池馆时不见有汉晋以来荆土豪族习家人的踪影,与汉、西晋、六朝时的繁荣竟全然不同。事实是习氏家族已于唐以后因故外迁。[7]

从以上论述可知,至少宋以前习家池在现习家池东约半里的汉江边大道旁,现在的习家池无疑是此后搬上山谷西端白马泉源的。宋以后只有一人对现习家池不是汉晋时习家池提出过质疑,他就是王世贞,王在他所撰《弇州四部稿》卷163《说部》中提到:

余过襄阳城之十余里,为习家池,不能二亩许,乃是流泉汇而为池耳。前半里许,俯大江。按《水经注》沔水径蔡洲与襄阳湖水合,水上承鸭湖,东南流径岘山西,流东南,流注白马陂水,又东入侍中襄阳侯习郁鱼池,郁依范蠡养鱼法作大陂,陂长六十步,广四十步,池中起钓台,池北亭,郁墓所在也;列植松篁于池侧沔水上,郁所居也。又作石伏逗,引大池水于宅北,作小鱼池。池长七十步,广十二步。西枕大道,东北二边限以高堤,楸竹夹植,莲芡覆水,是游宴之名处也。山季伦之镇襄阳,每临此池,未尝不大醉而还,恒言此是我高阳池,故人为之歌曰:‘此公出何去,徃至高阳池,日暮倒载归,酩酊无所知’。然则今之习池非复昔之旧矣,又其地高不可引湖水。

王世贞,字符美,太仓人,嘉靖丁未进士,官至南京刑部尙书。是当时学界“操柄二十年,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的著名大文豪,生平见《明史·文苑传》本传。其到习家池应是万历二年 (公元 1574年)九月以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期间事,他与当时襄阳府少史周绍稷是好友,在襄期间还写有《仲宣楼记》。王世贞看到当时的习家池离汉江有半里许,距离过远;面积较小,不到两亩;地势较高,襄阳湖水没法引入池中。因而明确提出当时的习家池不是《水经注·沔水》所载的习家池无疑是正确的。

附图 汉晋习家池位置示意图

[1] 杨守俊,熊会贞.水经注疏[M].南京:江苏古藉出版社,1989.

[2] 上田早苗.后汉末期襄阳的豪族[J].聂早英,译.襄阳师专学报,1988(3):48-56.

[3] 黄惠贤.校补襄阳耆旧记[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

[4] 邱 隆,丘光明,顾茂生,等.中国古代度量衡图集[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

[5] 张 恒.天顺襄阳郡志[M].上海:上海古藉书店,1964.

[6] 徐霞客.徐霞客游记[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6.

[7] 叶 植.《国士习公、孺人李氏墓志铭》发现始末[N].襄樊晚报,2009-04-14.

(责任编辑:陈道斌)

Textual Research on X iangyang Xi J ia Chi from Han Dynasty to Song Dynasty

YE Zhi
(Institute of Xiangyang and Three Kingdoms’History&Culture,Xiangfan University,Xiangfan 441053,China)

Xi Jia Chi isXi Yujian’sprivate garden of Eastern HanDynasty.Itpioneered the use of natural land2 scape with flowers and trees in housing construction and garden,and became the ancestor of the Chinese private gardens.The garden wasoriginally located on the north side of Guanyin Ge,the Han River edge.After SongDy2 nasty itwasmoved to current location.However,many literatures hold that the garden is located in the present site all the time,overlooking the original location.

Period from Han Dynasty to Song Dynasty;Xiangyang;Xi Jia Chi

K878.3

A

1009-2854(2010)03-0021-08

2009-10-09;

2009-12-20

叶 植(1961—),男,湖北麻城人,襄樊学院襄阳及三国历史文化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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