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京的考古学考察

张礼艳

(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吉林长春130024)

张礼艳

(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吉林长春130024)

西周青铜器铭文中提到的“”京究竟是丰京、镐京,还是丰镐以外某地,学界对其将有不同观点。以往学者均引据历史文献和金文资料进行考证,而从考古学角度可为以往研究提供佐证。通过对丰镐地区西周时期各类遗迹空间分布情况的梳理,可总结出该地区目前发现的各类遗迹存在三个分布集中区,继而得出金文中提到的“”京很可能位于沣西地区的结论。

丰镐;西周“;”京

一、丰镐地区西周时期各类遗迹的空间分布

根据目前钻探和发掘的资料,丰镐地区西周时期的遗迹现象包括大型夯土基址、青铜器窖藏、手工业遗迹、房屋、水井、灰坑、墓葬等,其中房屋、水井、灰坑可以归入居住遗存。理清这些遗迹现象在空间上的分布,可以使我们对整个聚落的布局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一)大型夯土基址

根据目前发表的资料,丰镐地区大型夯土建筑基址主要分布在两个地点,分别是沣西地区的客省庄西南、马王村北一带,沣东地区的官庄村、斗门镇、下泉村砖厂及花楼子一带(见图一)。另外,尹盛平先生《周原文化与西周文明》一书中的插图3.4-2显示新旺村周围发现有大型夯土基址[1],但具体的发现和发掘情况未见报道,暂存疑。

1.沣西客省庄西南、马王村北一带

1976-197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沣西发掘队①以下简称沣西队,沣西发掘队有时又称丰镐发掘队、丰镐工作队、丰镐考古队或沣镐队。在客省庄西南的断壕上(南距马王村约100米处)发现3处夯土基址[2];1982-1984年,沣西队在客省庄和马王村之间钻探,发现10多处夯土基址;1983年秋至1984年夏,沣西队在客省庄西南、马王村北发掘了其中最大的1座夯土基址,还发现可能与这座建筑有关的残瓦[3]。

2.沣东地区

1983年5月至1984年7月,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在官庄村、斗门镇、下泉村砖厂及花楼子发现10余处西周建筑基址及大量建筑用材[4]。

(二)青铜器窖藏

丰镐地区发现的西周青铜器窖藏的地点集中在三处,分别是马王村周围、新旺村周围和斗门镇东南(见图一)。

1.马王村周围

1961年10月,中科院考古研究所在马王村西户铁路以西发掘一个铜器坑,出土铜器53件[5]。1967年,长安县沣西公社马王村附近发现一处西周铜器窖藏,出土6件青铜容器[6]。1973年5月,西安市文物管理处在马王村1961年发掘的铜器坑以西34米处发掘1座铜器坑,出土铜器25件[7]。

2.新旺村周围

新旺村附近在解放前就不断出土青铜器,解放后也陆续出土了几批重要的铜器窖藏。1967年,新旺村西北出土1盂1匜[8]。1973年5月,西安市文物管理处在新旺村北发现1座铜器坑,出土1鼎1盂。据此简报介绍,新旺村和马王村一带在文革期间陆续发现过一些西周铜器,原物存陕西省长安县文化馆[7]1-2。1979年,新旺村附近出土3鼎1壶,器存西安市文管会;1982年,沣西队在新旺村南250米处发掘一座铜器坑,出土两件铜鼎[9]。1980年春,新旺村村边出史惠鼎、簋各1件,为周王朝史官惠所作之器[10]。

3.斗门镇东南

1985年7月,在斗门镇东南200米发现了一处铜器窖藏,出土铜鼎、铜鬲、铜簋近20件,这批材料至今未发表。《镐京西周宫室》中介绍说在场的同志目睹了1件铜簋上的铭文,其中有“太师小子……”铭文[4]2。

(三)手工业遗迹

手工业遗迹可以分为制陶作坊、制骨作坊和铸铜遗迹。

1.制陶作坊

历年来在丰镐地区发现的制陶作坊遗迹比较多,概括起来有两个集中的分布地点,分别是张家坡东及东南至马王村、客省庄一带和沣东地区的白家庄、洛水村、普渡村、上泉北村一带(见图一)。

(1)张家坡东及东南至马王村、客省庄一带

1955年,沣西队在客省庄西周晚期地层中发现有一些瓦的残片以及一些尚未烧制的瓦坯,表明这里曾经有专门烧制陶瓦的手工业作坊;1956-1957年,沣西队在张家坡村东发现了陶窑和制陶的工具以及反映纺织生产的纺轮等[11]。1959年和1960年春,沣西队在马王村发掘陶窑(具体几座简报未说明)[12]。1982-1984年,沣西队在客省庄和马王村之间的十一号和十二号夯土基址周围发现6座西周陶窑,清理了其中的3座[3]699。1987年,沣西队在张家坡东南清理1座西周陶窑[13]。1992年春,沣镐队在马王镇火车站西南清理4座西周陶窑[14]。

(2)沣东地区

1961-1962年,丰镐队在洛水村西发掘6个烧陶窑址[15]。1979-1981年,沣西队在白家庄村北发掘2处西周窑址[16]。1983-1985年,陕西省考古研究所镐京考古队在普渡村北清理了2座陶窑、1座灰坑,在上泉北村东清理了3座陶窑、4座灰坑[17]。另据《镐京西周宫室》中介绍,“制陶作坊及陶窑集中分布在普渡村北约50米的台地上,发现西周时期陶窑10余座,发掘清理2座”[4]7。

2.制骨作坊

制骨作坊有三个集中的分布地点,分别是张家坡东和马王村东,曹家寨、新旺村、冯村周围,白家庄北(见图一)。

(1)张家坡东和马王村东一带

1956-1957年,沣西队在张家坡村东早期居住址中一个十分集中的地点发现了许多骨镞,其中有32件是半成品,还发现很多骨角原料、带有沟状磨痕的磨石[11]12。《陕西长安鄠县调查与试掘简报》中提到马王村东出现数处西周骨料坑[12]309。

(2)曹家寨、新旺村、冯村周围

《陕西长安鄠县调查与试掘简报》中提到曹家寨东北出现数处西周骨料坑[12]309。1989年,沣镐队在冯村砖瓦厂取土区内发现很多有加工痕迹的骨角料。1990年秋,又在新旺村西南约650米处发掘了西周制骨作坊遗迹[18]。

(3)白家庄北

1961-1962年,丰镐考古队在白家庄北早、中期两种堆积内均发现有制作骨器的迹象,出土的遗物除了磨石外,还发现大量有锯痕、错痕或削痕的骨头和骨料[15]404-405。

3.铸铜遗迹

丰镐地区的铸铜遗迹发现于张家坡村东和马王村(见图一)。

1956-1957年,沣西队在张家坡村东发现了个别铸铜器的外范和内模,主要是属于车马器的[11]12。1959年和1960年春,沣西队在马王村 H10中清理出26件铸铜器陶范[12]307。

(四)居住遗存

丰镐地区西周时期的居住遗存概括起来有两个集中的分布地点,分别是大原村北至客省庄的高地和沣东地区的花园村、白家庄、普渡村、洛水村、上泉北村、斗门镇一带(见图一)。

1.大原村北至客省庄的高地

1955年,沣西队在客省庄村北和村西发掘出西周时期的居住址;1956-1957年,沣西队在张家坡村东揭露出西周时期的居住遗存,报告将之分为早晚两期[11]1-14。1955-1956年,陕西省文管会在张家坡村东清理14座灰坑,1座房子,1座井,1条沟[19]。1959年和1960年春,沣西队在大原村清理了西周房屋、水井和灰坑;在马王村清理了西周房屋[12]307-309。1960年秋,沣西队在张家坡村东发现有房屋、井、灰坑等遗迹[20]。1985年夏,丰镐工作队在张家坡村东清理出1座房子,1座灰坑[21]。1987年,沣西队在张家坡东南清理16座灰坑[13]895。1997年春,沣西队在马王乳品厂发掘15座灰坑,1座窖穴,1座房子;1997年秋,沣西队在大原村北台地上发掘4座灰坑[22]。

2.沣东地区

1961-1962年,丰镐考古队在白家庄北清理1座西周房子,3个西周窖穴,并发现少量建筑使用的残瓦片;在洛水村北发现1座西周井,井内出土了大量的西周瓦片和涂抹着“白灰面”的草泥土[15]404-408。1979-1981年,沣西队在沣东斗门公社普渡村发现2处西周居住遗存,1座灰坑[16]204-205。1983-1985年,陕西省考古研究所镐京考古队在花园村以东,白家庄以北清理2座灰坑,在普渡村北清理1座灰坑,在斗门镇斗门面粉厂以东清理1座灰坑,在上泉北村东清理4座灰坑[17]1-2。

(五)墓葬

丰镐地区的西周墓葬从空间分布上看有三个集中区,分别是大原村至客省庄一线,新旺村附近,沣东地区的普渡村、花园村一带(见图一)。

1.大原村至客省庄一线的郿坞岭上

1955年11月,陕西省文管会在张家坡东南发掘5座墓葬[19]。1955-1957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张家坡村东发掘131座墓葬,4座车马坑,另钻探出3座车马坑,在客省庄发掘51座墓葬[11]14。1960年秋,沣西发掘队在张家坡村东发掘4座墓葬,1座车马坑[20]21。1961-1962年,沣西发掘队在张家坡东及东南发掘31座墓葬[23]。1963年,在西户铁路马王村站东约40米的断崖上,清理了残存的1座西周墓葬[24]。1964年,沣西发掘队在张家坡东北抢救发掘1座墓葬[25]。1967年,沣西发掘队在张家坡村东、村南及村西发掘124座墓葬,5座车马坑,4座牛坑,3座马坑[26]。1972-1975年,西安市文物考古小组在张家坡村东铜网厂南的宿舍楼与配件厂间基建区发掘了80余座墓葬和3座车马坑[27]。1976-1978年,沣西发掘队在张家坡西南及东南发掘10座墓葬,在客省庄发掘1座车马坑,客省庄西南发掘1座墓葬[2]14。1979-1981年,沣西发掘队在1955-1957年第四地点东南发掘7座墓葬,1座车马坑,在第三地点西北发掘1座墓葬[16]197。1983年,丰镐发掘队在张家坡东南发掘4座墓葬,其中2座属于先周时期,在客省庄西南发掘1座墓葬[28]。1983-1986年,沣西发掘队在张家坡村西发掘4座带墓道的大型墓、340座中小型土坑竖穴墓,21座洞室墓,3座车马坑,22座马坑[29]。1984-1985年,丰镐工作队在张家坡村、马王村、客省庄共发掘44座墓葬,2座车马坑[21]18。1987、1991年,沣西队在张家坡东南共发掘23座墓葬[13]900。1992年,沣镐队在张家坡村南发掘9座墓葬,在马王村车站西南发掘22座西周墓葬,马王镇(马王村现为马王镇镇政府所在地)粮站东土壕发掘4座墓葬[14]974。1996年,丰镐工作队在张家坡村东南的沣西毛纺厂内发掘4座墓葬,在张家坡村南发掘3座墓葬,在马王镇粮站东土壕发掘5座墓葬;1997年,丰镐工作队在马王村西发掘17座墓葬,在大原村北发掘3座西周墓葬[22]199。1998年,丰镐发掘队在井叔墓地南约300米的大原村北发掘3座大型残墓、1座车马坑[30]。

2.新旺村附近

1979-1981年,沣西发掘队在新旺村西南发掘5座墓葬[16]197。

3.沣东地区的普渡村、花园村一带

1953和1954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陕西调查发掘团在普渡村东门外无量庙的东边清理2座墓葬[31];1954年10月,又在上述两墓西南95米清理1座墓葬[32]。1981年,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在普渡村西、花园村北的高地上清理12座墓葬,钻探出5座车马坑,清理了其中的2座[33]。1984年春秋两季,沣西发掘队在普渡村东、普渡村南西户公路的南侧发掘42座墓葬,2座车马坑[34]。1985年,郑洪春、穆海亭在长安县花园村西南清理3座墓葬,1986年又在花园村南清理2座墓葬[35]。

二、丰镐地区西周遗迹的分布所反映出的三个遗存集中区

上文罗列出的丰镐地区西周时期的各类遗迹从分布地点上看呈现出三个分布集中区：第一个遗存分布集中区是沣西地区的大原村北、张家坡村西至客省庄北一带的郿坞岭,这里发现有大型夯土基址、青铜器窖藏、各种手工业遗迹、居住遗存和墓葬;第二个遗存分布集中区是沣西地区的新旺村、冯村、曹家寨一带,这里发现了几批重要的青铜器窖藏、制骨作坊、墓葬,可能还有大型夯土基址;第三个遗存分布集中区是沣东地区的斗门镇、花园村、普渡村、白家庄、洛水村、上泉北村、下泉北村一带,即文献中提到的镐京所在地,这里发现有大型夯土基址、青铜器窖藏、制陶作坊、制骨作坊、居住遗存和墓葬(见图一)。

图一 丰镐地区西周时期各类遗迹呈现出的三个分布集中区示意图

以往的考古研究将沣西地区看作是历史上的丰京所在地,并且将工作的重点放在张家坡村西、大原村北至客省庄北一带的郿坞岭。实际上,整个沣西地区从现存地貌上看仍存在南北两个高地。北高地从张家坡西经马王村、客省庄到沣河边,即郿坞岭;南高地位于新旺村、冯村和曹家寨一带,基本上与郿坞岭平行。沣西地区西周遗存的两个分布集中区正是分别位于这两个高地上。在这两个遗存分布集中区内,各自都发现有青铜器窖藏、手工业作坊、墓葬区。北高地有大型夯土基址,南高地也可能有大型夯土基址。二者有各自的规划布局,是相互独立的区域实体。徐良高先生曾提到,新旺村附近陆续出土了几批青铜器窖藏,“所出器物形体厚重,铭文内容和作器者都与王室有密切关系,据此推测这一地区在沣镐西周遗址中,应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18]1002。这个提示很重要,虽然据目前的钻探发掘情况来看,位于北高地的西周遗存较南高地丰富,但是这种局面的产生很有可能是由于历年来发掘者和研究者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北高地所致。

在以往学术界已达成共识的西周丰京和镐京所在地范围内区分出三个遗存分布集中区,为我们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如果在三个遗存分布集中区中,位于沣东地区的遗存集中区可以与镐京相对应,那么传统认定为丰京的沣西地区有两个遗存分布集中区该如何解释?西周遗存在丰镐一带的此种空间分布状况是否可以作为指认京位置的线索?

由此,可以认为以往学者从史学角度引据历史文献和文字材料对于金文京大致位置的推定已经接近共识,即京与丰从大的范围看,位于同一区域,但具体位置不同。然而正如刘雨、王辉先生提到的那样,京位置的最终认定需要考古资料的进一步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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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rchaeology Study on the Location of Fang Capital

ZHANG Li-yan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There is no consensus on whether the capital‘Fang’,which was mentioned in the inscrip tion of the Western Zhou bronze vessels,was just the‘Feng’capital o r‘Hao’capital,or another region besides‘Feng’and‘Hao’capital.All the earlier scholars discussed this p roblem based on the evidence from literatures and inscrip tions,this paper tries to p rovide some archaeology evidence.The autho r firstly makes clear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Western Zhou relics in Fenghao region,then findsout that all the relics converge into 3 centers,finally pointsout that the‘Fang’w hich wasmentioned in the inscrip tion was p robably in the region of the western bank of Feng River.

Fenghao;Western Zhou;Capital Fang

K85

A

1001-6201(2010)05-0081-07

2010-05-03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0CKG002);东北师范大学校内青年基金项目(2009025)

张礼艳(1980-),女,辽宁丹东人,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

[责任编辑：赵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