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怀里下一场春雨

1、爱像春天惊醒的雾

姜小希最大的本事就是男友都处成了哥们儿。好处是有的,比如随时可以找到帮助拖箱子搬家的人。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了所属权,用着,终究不仗义。

姜小希一再反思自己的问题出在哪,结论是不够温柔不够女人。

跟陈实在一起,姜小希一再提醒自己,说话小声,穿裙子,多数时候眨着眼睛听陈实说。可是个性里的东西还是会随时起义,那晚陈实跟哥们儿喝酒,姜小希实在心疼陈实喝多了翻江倒海吐的样子,她站起来,咚咚咚倒了满满一玻璃杯白酒,一仰头喝下去,叫好声四起。姜小希沮丧地坐下,得,陈实又成哥们了。

反正也是这结局,姜小希索性不再装下去了,踢掉高跟鞋,赤着脚唱《小酒窝》:我还在寻找一个依靠和一个拥抱/谁替我祈祷替我烦恼……

无拘无束没心没肺地唱,喝酒,一桌子男人的眼睛都掉到了姜小希身上,豪气,长得又有山有水好风光,谁不爱?只是那爱浅了些,像春天惊醒的雾,太阳一出,就都散掉了。好女孩是不会跟在男人后面,跟他的朋友们称兄道弟玩在一起的。

陈实送姜小希回家,姜小希一路上又是唱又是笑,惹得路人侧目,陈实在后面背着姜小希的大背包,提着姜小希的高跟鞋,一路小跑,照看着她小心车。

终于拦到出租车,坐进车里的姜小希仍在不停地说着话,她问陈实是不是对她很失望,她说她对自己也很失望。她说小时候多好啊,不娇气,在班里最受同学们欢迎……

路很近,姜小希的话没说完就到了。陈实拉着姜小希下车,冷风吹来,姜小希清醒了不少。她站好,接过自己的包,她说:今天……不好意思!

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抱了陈实一下,然后很快地跑掉。

很像是个分手的告别。陈实站在原地,直到看到406亮了一盏灯才转身离开。

2、和我一样的雨珠生病了

第二天上午,陈实跟姜小希选的课不一样。他没有见到穿着长裙迈着大步的姜小希,也没有收到她的短信。课间,他发短信给她:下雨了。那边寂寂无声。傍晚,他买了酸奶给姜小希送去。她胃不好,喝了酒……没见到姜小希,放在了宿舍阿姨那。

再一天,陈实透过落雨的窗,看到穿着长裙在雨地里跑得如白鹅一样慌张的姜小希。他跑出去,问这些天怎么都没见,也打不通电话。姜小希甩着手上的雨珠,说:和我一样的雨珠生病了。

陈实有些没听明白是谁生病了,那是一句诗吗?他没问,他只是说:我们暑假定好去大连玩,你去吗?

姜小希仍然没有抬头,问都有谁。

陈实一个一个说,说到岳夏的名字时,姜小希抬了头,那个女孩她是知道的,娴静如月,喜欢安安静静地看着陈实,听他说话,间或浅浅一笑,一湾秋水似的。陈实的哥们拿陈实跟岳夏开玩笑时,岳夏也不恼。陈实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

姜小希问:我去方便吗?这样问已然是答应去赴大连的旅行了。

一同去的几个男生姜小希差不多都是认识的。一路上也不寂寞,说笑,摔扑克,吵得鸡飞狗跳。姜小希打扑克时,陈实不打,在旁边做教练,指挥着她出哪张,再出哪张。岳夏说自己不会,陈实坐过去,姜小希越发出得带劲,岳夏那伙输得丢盔弃甲,姜小希的搭档把胳膊放在姜小希的肩膀上,说:咱俩是黄金搭档。姜小希拔去那胳膊,找笤帚扫满地的瓜子皮。岳夏说我来,我来,并不是真心实意想拿那笤帚的样子。姜小希手一松,笤帚落到岳夏手里,你扫吧,我不太舒服。

岳夏噘着嘴,以为姜小希是耍奸。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呢,这一会成病猫了。姜小希没说谎,头总是晕晕沉沉的。

外面又在下雨了,火车巨兽一样穿行在旷野里,姜小希看着印在玻璃窗上的陈实模糊的面容,感觉很像是梦。很像是老电影里的片段,有些伤感。干嘛非要证明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呢?

或者,只是想跟他经历一些事,爱得深一点,疼一点,记得久一点而已。

姜小希冲着着玻璃窗上的那张面孔轻轻地笑了笑。

3、卷舒开合任天真

姜小希的病生得很彪悍。上吐下泻,去医院看了,说是热伤风。岳夏噘着嘴,说怎么办呢,行程都是计划好的。姜小希说我去我表姨家,说着打电话,叽哩咕噜地说。说完合上电话,很轻松地冲大家笑:搞定,一会儿来接我。

大家都暗自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去宾馆的大厅等着跟团出发。

姜小希一个人躺在床上,人轻得像根羽毛。恍然间想起第一次见陈实的情景。地铁站里,突然脚步声嘈杂,有人抢了包,一个人从姜小希身边跑过去时,姜小希脚一挡,那人一个大马趴,姜小希单膝跪下,手拉住那人的手往后背,动作相当专业。这得益于上高中时,她的那座城市治安不大好,学校专门请了人来教女子防身术。

后面的人追上来,姜小希这才看清自己逮住的是个半大孩子,她松了手,那孩子很狼狈,姜小希替小偷说情,追来的人拉开包看,并没少什么,也懒得追究。

一同进了地铁站,姜小希突然看到身边的人拿的是女包,她很大声地问:这包是你的吗?

那人脸一红,笑了:朋友的。

在同一站下,又往同一方向走。姜小希就这样认识了陈实。

某一天,姜小希跟陈实混吃混喝,陈实的哥们起哄,问这麻辣小妞是谁,陈实揽着姜小希的肩膀说:我女朋友。姜小希的心里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事实上,姜小希是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的那种女孩。只是喜欢得很浅,很难深入下去到爱那个层次。所以,之前的分手事件,姜小希都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对陈实,她是动了真情的。动了真情便很难卷舒开合任天真,便想矫情着做另外的一个自己。比如不大声说话,比如不穿牛仔裤穿拖泥带水的长裙子,再比如,会时不时地小忧伤。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躺在陌生的旅馆里,假装坚强。

门开了,陈实进来,手里拿着药和各种各样的酸奶,他说:你知不知道你说谎时很像演戏?姜小希的眼泪唏里哗啦地落下来。她很想在他怀里下一场春雨,岳夏却推门进了来,她说:我想了想,还是我来照顾小希比较好。

4、每座森林都只能有一个王者

小希跟岳夏住一间屋。夜里,月光照进来。两个女孩睡不着。岳夏抱着枕头跳到小希的床上,她问小希觉得陈实人咋样。小希说好啊,挺好的。岳夏说:他对谁都好。没原则的好,这点最让我生气了。

姜小希的目光如萤火虫儿一样落到黑暗里,岳夏的话在她耳边如柳絮飞扬。他陪她吃榴莲,她把包落在超市的存储柜里,他坐地铁帮她取回来,她任性时,他无可奈何的傻样。末了,岳夏说:就他那样,好些女孩都以为他对人家有意思呢,表错了情,弄得可尴尬呢!

这句姜小希听懂了,旁敲侧击的在说她。她装作睡着了,岳夏叫了几声,她都不答应。

岳夏跳着脚回自己的床上去,姜小希很想翻身,却忍着,忍着忍着,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每座森林都只能有一个王者。对于有了主人的森林,姜小希是不屑抢的。

去金石滩时,姜小希依旧是活蹦乱跳的,只是很琼瑶剧的表演成份让那些男孩都有些侧目,说:姜小希,你没事吧?导游怂恿着大家扔漂流瓶,姜小希躲在一边,她爱的人就在身边,她不需要让心愿漂得很远。

在回去的车上,大家说着最想生活的地方,姜小希说自己很想生活在北欧的小镇子上,守着一间古老的面包店,每天烤面包。

岳夏说:哎呀,小希,我没想到你这样不求进取。

小希的余光看陈实,陈实似笑非笑。

那晚,姜小希留下纸条,说自己临时有事,提前回学校了。

5、华丽嚣张地宣布爱

姜小希又变回到那个我行我素的姜小希。跟男生喝酒K歌,把酒言欢。不求爱情,日子自然好过。

陈实远远近近地在她身边,悄悄把酸奶放在她寝室的阿姨那,再或者听她说喜欢哪支歌,飞信给她,只是姜小希安安静静地,没半点回应。一起玩时,她会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他跟岳夏的玩笑,她说:你还真挺会潜伏的,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

陈实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笑。没人知道那样大大咧咧的姜小希心里有多疼。

姜小希参加演讲社团,说话有了三分激昂的味道,走路也越发一阵风。陈实说:小希,我希望你的改变都是出自真心的,都是快乐的。否则,没有人,没有事值得你去改变你自己。

那一晚,姜小希失眠了。陈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吗?不然他干嘛对她好?她爱陈实,这是多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就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呢!她是不随波逐流的姜小希,干嘛要思前想后弄得跟一学究似的?

想了一夜,姜小希破釜沉舟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站在了陈实面前,她说:其实,我喜欢你。

陈实瞪着眼睛看着她,他说他没听见,他说他叫陈实,不叫其实。

姜小希备选的答案里没有这一项。她后面的一句是:愚人节快乐。她做好了他拒绝时的后路,可是他说他没听见。

姜小希的鲁劲上来了,她说:陈实,我喜欢你,你知道就可以了。

说完,姜小希转身往回走。眼泪像开了闸的水,她突然被抱住,那个人在她耳边说:傻瓜都能看出我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吗?

爱没什么了不起,他爱你,就不会让你削足适履。你爱他,行不行都告诉他,不然,错过了爱,怨谁?

姜小希没有在爱情里随波逐流改变自己,也没有做一粒沉默的种子错失了开花的时机。爱不是春花配秋月的想象秋月就是爱特立独行的一棵树呢?

(紫陌红尘摘自风为裳的博客)

特邀编辑/怀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