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小丑

2010-08-21 01:02尧山壁
剑南文学 2010年7期
关键词:小丑工作队穷人

□尧山壁

旧社会造成许多畸形婚姻,有钱人讨小老婆,却给独生子娶大媳妇,“女大三,抱金砖”是最低标准。女方比男方大五六岁、七八岁司空见惯。财主们为了早抱孙子、四世同堂,儿子结婚的年龄越来越提前。那时候结亲讲门当户对,有钱人是少数,可供选择的余地很小,所以这种婚姻谈不上幸福。

童养媳是旧社会陋习之一,与小女婿相反,童养媳是收养穷人家的女童,准备养大做媳妇。这种事财主不做,他们讲门当户对;穷人做不了,他们养不起;一般发生在中等人家,不花钱或少花钱,为了孩子不打光棍儿,又省一笔彩礼。邻居小丑姑娘比我大几岁,可能是全中国最后一批童养媳了。邻居当家的叫老细,在街口摆“穷货摊”,就地铺一块旧布,摆放一些七零八碎的破旧物件,如犁片、锄头、门吊儿、筲箍、烟嘴儿、螺丝什么的,为穷人之间互通有无充当中介,从中赚个角儿八分的。因为进价低廉,甚至是白捡回来的,虽说蝇头小利,积攒起来也就可观了,他家日子过得比较殷实。

1943年发大水,东泊一对逃难夫妻,拉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闺女,饿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大得吓人,乱蓬蓬的头发上插根草棍,无奈的爹娘要给孩子找一条活路。老细过来,像买小牲口一样,摸摸骨架,看看牙口,末了花了一斗高粱买下来,卖身契上写明是童养媳。他惟一的儿子发暗疯(癫痫),抽上来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寻不上媳妇,二十七八岁还打着光棍儿。

小丑进了门,十来岁的孩子当曼妮子(女仆)使唤,碾米磨面,洗洗涮涮,烧火做饭,喂猪喂牛,好像鞭子抽打下的陀螺,一天到晚不停地转。老细一家大大小小都把她当作出气筒,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像一群恶狗掐一只小鸡。尤其那个发暗疯的男人,总是瞪着色迷迷的眼睛,流着口水,随时会扑过来的架势。吓得小丑总是低着头,溜着墙根儿走。

村里王家地主一个儿子在外边当八路军,知道共产党的政策,迟早要搞土地改革,听说陕甘宁边区正在搞试点,就三番五次往回写信,动员他爹变卖土地庄园,以免将来遭罪。他爹很明智,使了个金蝉脱壳计,放把火烧了自家场院,然后装病哭穷,辞去长工。村北一处40亩水浇地,平时至少五石麦子一亩。他说磨扇压住手了,如今一石麦子就出手。老细捡便宜惯了,倾其所有买了下来,还雇了个长工。三年后果然搞起土改,计算他家的地亩和剥削量,正好划了个地主成分。而王家已经没落,划了个下中农。工作队念老细剥削生活不长,是花钱买的地主,也便没有扫地出门,只剥夺了村北那40亩水浇地。老细这才回过味儿来,惊呼上当。

工作队经过调查,没把小丑划成地主家庭一员。相反觉得她苦大仇深,发展为土改运动积极分子。斗倒了地主老财,穷人翻了身,小丑的腰杆挺直了,丑小鸭变成了金凤凰,红润的脸蛋,水灵灵的眼。工作队动员她参加村剧团,演《白毛女》,一登台就进入了角色,好像当众描述自己的身世,声情动人。这样一来老细怕她飞了,发暗疯的男人更是急红了眼。一天老细竟然把小丑关在屋里,动手“开脸”,就是用双股细线,相绞相缠,把脑门上的汗毛一根根绞去。在农村开脸就是圆房的表示,小丑拼死挣扎不让绞,外边把门的疯男人神经紧张,昏倒个仰八脚儿。小丑趁机摆脱纠缠,顺着梯子爬上房,大声呼喊起来。工作队闻讯赶来,把老细一家带到村公所。应小丑请求,正式解除婚约,当众撕碎了卖身契。后来小丑进了地区文工团,成为当地著名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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