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的“贾而好儒”对徽派建筑的影响研究

邢凯峰，王传峰

（1.黄山学院建筑系，安徽黄山245041；2.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6）

徽商的“贾而好儒”对徽派建筑的影响研究

邢凯峰1，王传峰2

（1.黄山学院建筑系，安徽黄山245041；2.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6）

中国传统儒家思想是影响徽商的重要哲学思想之一，使徽商具有了“贾而好儒”的特色。以“贾而好儒”为特色的徽商将儒学思想纳入建筑，形成并建造了以粉墙黛瓦马头墙为重要符号的徽派建筑。儒家思想的仁、义、礼、智、信等观念，已成为徽商们生活和行为的准则，儒家思想反映徽派建筑的“天人合一”，主要体现在徽州民居的选址对周围环境的尊重和融入，以及建筑充分遵从儒家的等级秩序上。

徽商；儒家文化；徽派建筑

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对徽商的影响很大，致富后的徽商将大量资本返回家乡用于建筑。由于徽商有“贾而好儒”的特色，同时他们也具有很高的文化素质，于是徽商们在建筑中注入了自己的看法，使徽派建筑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并逐渐形成了兼具实用性和丰富文化内涵的独特建筑体系。本文着重从分析徽商“贾而好儒”的特色入手来表述其对徽派建筑的影响。

1 徽州深厚的儒家文化积淀

徽商的故里徽州是一个文化底蕴非常厚实的地方，有着浓厚的儒家文化传统，素有“东南邹鲁”的美誉，儒家思想在这里广为传播。良好的文化氛围，在徽商经营活动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徽商商业伦理思想的形成也主要得益于他们深厚的文化底蕴。

徽州人大多由中原迁徙而来，他们无疑携带着先进的儒家文化的根基，传承并信奉儒家思想，他们定居徽州后，便将文化传播到徽州各地，就这样儒家文化与徽州本土的山越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徽州文化，并被他们的子孙后代所继承与丰富。徽商便在徽州文化整合以后形成。

徽州是儒学大师朱熹的故乡。作为理学的奠基人，他的理学被称为“新安理学”。其理学思想具有浓厚的儒家思想的特点，同时具有徽州人儒家文化传统的特色。其思想倍受徽州人的尊崇，对此，休宁人赵吉士曾这样说：“新安各姓聚族而居，绝无一杂姓掺入者，其风最为近古。出入齿让，姓各有宗祠统之，岁时伏腊，一姓村中，千丁皆集，祭用朱文公家礼，彬彬合度”[1]因此，儒家思想深受徽州人的青睐，得到了广泛传播。对徽州商人的思想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徽州人还广设学校，广立书院宣传儒家思想，并且还在家典族规中明确规定族人必须遵守儒家的道德规范。如雍正铭州《吴氏家典》中就说“我新安为朱子桑梓之邦，则宜读朱子之书，取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礼，以朱子之风自恃，而以邹鲁之风传之子若孙也。”婺源县的许多家族，每月的初三日都召集本族子弟聚会于祠堂，宣传儒家思想，并惩罚违背儒家道德规范的人，这就造成了在徽州“儒风独茂”的局面。如歙县则“秉礼仗义，自古为然”“彬彬然称东南邹鲁也。”祁门则“士习蒸蒸礼让，讲学不辍，诵说诗书，比户声明文物，盖东南屈指焉。”绩溪也是“自朱子之后多明义理之学。”

明清时期的徽州，虽然是一个“以贾代耕”、商人足迹“几遍宇内”的商业昌盛区，同时，徽州又是一个人才辈出，“儒风独茂”，“虽十户之家，不废诵读”文化昌盛之地。徽州商人自幼就生活在这“儒风独茂”的环境中，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儒家的传统伦理思想便积淀于他们的深层意识之中。因此，儒家的道德说教也自然成了徽州人日后经商时，所遵循的商业伦理思想的核心。正如戴震所描述的：“吾郡少平原旷野，依山为居，商贾东西行营于外，以就口食。然生民得山之气，质量矜气节，虽为贾者，咸近士风”。

2 徽商“贾而好儒”的特色

以“贾而好儒”为特色的徽商，把儒家思想引入商道，他们利用儒学中“治人”、“治事”以至“治国”的道理或知识，来经营他们的商业。“以儒意以通积著之理”“不数年赀大起”。[2]使他们的文化修养与经商活动水乳交融，从而使他们在明末清初激烈的商战中立于不败之地，富甲一方。徽商这种“贾而好儒”的特色不仅体现在其商业行为中而且也融于徽派建筑之中，徽派建筑之所以能独成一体，独具特色是与徽州人尊儒重道的文化传统分不开的。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商业活动最基本的3个因素为：一是商品和市场，二是资本即交易资金，三是人力资源即商人本身。其中有文化因素所决定的人力资本在商业活动中至关重要，往往决定其成功与失败，而徽商最突出的就是人力资本这方面，他们具有高于其他商帮的文化素质。

受“儒风独茂”的环境影响，大多徽商是儒士出身，他们文化素养很高。“贾而好儒”是徽商的一大特色，他们之中有先儒后贾者，有先贾后儒者，还有边贾边儒者，可以说他们是儒贾相通，儒贾相补，所以徽商有儒商之称。

徽商是一群“业儒出身”，有文化底蕴的商人，徽商的迅速发展与其“业儒”的出身有直接的原因。一方面他们以儒道经商，用儒道规范其商业行为，改变了传统商人的社会形象，消融了人们对商人及其经营活动的抵触和防范心理，使得徽州商人在商海的竞争中占据了优势。另一方面较高的文化素养使徽商具有敏锐的洞察市场、审时度势、和把握商机的能力。同时代，唯一能与徽商相抗衡的晋商却在与徽商的竞争中，节节败北。其中重要原因是晋商不重视读书。清代山西巡抚刘于义在给雍正皇帝的奏折中提到：“山右积习，重利之念甚于重名，子弟中俊秀者多入贸易一途，至中材以下，方使之读书应试。”雍正皇帝在批示中也指出：“山右大约商贾居首，其次者犹肯力农，再次者入营伍，再下者方令读书”。“子弟俊秀者多经商”的晋商当然不能与“贾而好儒”、“多才善贾”的徽商竞争了。

明清时期，中国流行一种“弃儒就贾”的趋势，而且渐渐地这种风气愈演愈烈。士人经商这种社会现象在徽商中尤为突出。如徽商程维宗“早有大志，潜心于学。后因乡试未捷，遂无复荣念，从事商贾”；[3]还有汪尚信,早年“刻意经史”，后因科场失意而弃儒从商，“有商于四方者亦奉公画，为时良贾，以是家益振”。[4]清代绩溪商人章策，“父卒后，弃儒就贾。他一方面‘精管（仲）、刘（宴）术，所亿辄中，家以日裕’，但另一方面在经商时又勤阅‘先儒语录，取其益于身心以自励，故其识量有大过人者。’”像这样弃儒从贾的例子还有很多。明朝中期，从商已成为一种比较普遍的职业追求。尤其在知识分子中表现得更为突出。徽州既是“以贾代耕”商业足迹“几遍宇内”的商业活跃区，又是人才辈出“虽十家村落，亦有讽诵之声”的文风昌盛之地。所以儒士出身的徽州人经商是商界一支颇具生气的力量。他们既“精管、刘之术”，掌握了商业的运行规律，同时又善于用“先儒语录”来自律，而后者便是他们商业伦理精神的来源。

徽州商人自幼受教于儒，深受儒家传统思想的影响。使得他们在商业经营活动中，依然把儒家的伦理道德视为立身之本。此外，当时的徽州商人“非常相信‘天报’或‘神助’的观念，并视之为非人所能控制的命运法则。晚明以来，善书的风行反映了徽州商人的心态，他们相信商业风险虽大，但成功与否则端视个人道德行为而定。”[5]所以他们“虽为贾者，咸近世风”、“隐于贾而不沦于贾”、“虽游于贾，实贾服而儒行”、“以儒术饰贾事，不数年，赀大起”。[6]393他们“虽混迹于廛市，一以书生之道行之。”也就是说，徽商已将儒学熔铸于商人伦理之中，他们注重从儒学的治人、治事、治国的道理中，体悟出经商做人之道，用儒意以通积贮之理。

明朝中叶以后，徽商崛起，雄据中国商界。致富后的徽州商人，将大量资本返回家乡，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对建筑的投入。他们修祠堂，建宅第，造园林，竖牌坊，架桥梁，盖路亭，给徽州乡村面貌带来了巨大变化。由于“贾而好儒”的特点，具有很高文化素质的徽商们在建筑中注入了自己对住宅布局、结构、内部装饰、厅堂布置的看法，促使徽派建筑逐渐形成风格独特的建筑体系，使徽派建筑不仅具有实用性，还蕴含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在此期间建造了以西递和棠樾为最具代表性的既蕴含中庸文化特色又富有礼教道德文化内涵的徽派民居和祠堂，其建筑外观的整体大块白色和精制典雅的黑色大门与灰色门罩多层门楼上的砖雕、窗雕的结合，形成了黑白灰的色调对比，加之整块高墙封闭，马头翘角，与老水口、青石板路，亭、塔、桥、牌坊，庭院园林组成了一幅中国山水画式的乡村，其强烈的审美视觉的对比，是一幅独特的建筑水墨画。同时室内装饰，也饱含诗情画意，木雕、石雕、砖雕皆巧夺天工，自然大方而又不失古朴典雅，呈现着民间建筑少有的厚重和大气，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出徽州人笃守古制、推崇儒学的思想。由于儒家思想的影响，徽州民居很注意风水的因素，以山为骨，以水为脉，山水相依，营造出一种“文房四宝”皆备的人杰地灵的宝地，显示着徽商“贾而好儒”的特色。再加上徽州人有聚族而居的习俗，形成以关麓和呈坎为代表的宅屋成片相连、族居分中有合，合中有分的格局。此类建筑深受儒家“天人合一”思想的影响，这种思想反映在村镇选址中就是选择群山环抱的地方，反映在建筑物中就是徽派建筑“四水归堂”式的私家庭院。

3 徽商以儒术事建筑

儒家传统的文化思想已深深地印在明清时期徽商的心中，成为徽商处世接物的基本原则，是徽商独特的贾风，贾德之根本，也是徽派建筑的思想源头。几百年来，儒家传统文化经过采借其他文化，形成了新的儒学形态，将儒学中两大内容，功利主义和人性天命学都推到历史所能允许的高度，思想史家在对“程朱理学”的扬弃过程中，也提出了一些深刻的社会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在建筑设计上的不同审美情趣，由此产生了中轴对称式的家族居住的建筑格局，同时也与中国儒家的中庸之道礼教观念相联系。要说儒家传统思想对徽派建筑的影响有多么深远，从挂在徽州民居中的这两幅对联中可见一斑：“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世事让三分天宽地阔，心田存一点子种孙耕”。这反映出“贾而好儒”的徽商经营走四方之余，耕读传家的潜在心理。

徽派建筑主要由民居和牌坊组成，牌坊上文字表现的儒家文化是徽派建筑的思想核心。徽派建筑的特色主要体现在民居、祠堂和牌坊的建筑实体中，从选址、设计、造型、结构、布局到装饰等方面都集中反映了徽州的地域特征、风水意识和审美情趣。

徽商在建筑设计意识中，把建筑文化与儒家文化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由于当时的徽商活动区域主要在苏、浙、沪一带，当地的文化也直接影响徽商对家乡建筑的设计理念。建筑在这特定时期就成了徽商修身养性的重要展示环境，这个时期的徽派建筑无论是文化价值还是历史价值都是无与伦比的。但由于传统儒家思想的仁、义、礼、智、信等观念，已成为徽商们生活和行为的准则，也限制了徽派建筑的格局设计。但这种宗法观念，又有着强烈的凝聚力和约束力，就拿祠堂来说，它是徽州村落中最重要的建筑，是祭祀祖宗或先贤的庙堂。祠堂有宗祠、支祠、家祠等不同类型，建筑方面有严格的区分，不能随心所欲。宗族中不管一个人财力多雄厚，地位多显赫，回到村里，必须恪守族规，建个人住宅必须围绕“家祠”设计，而“家祠”则围绕“支祠”建，“支祠”则要族拥“宗祠”，这样就造成了对选址的限制，以“宗祠”为中轴的空间延伸意识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徽派建筑重要的设计理念。

4 结束语

徽派建筑，由于地理因素、文化渊源和交流、以及徽商活动等原因，与中国其它建筑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是由于地域环境、建筑哲学，尤其是徽商“贾而好儒”特色的深刻影响，而又独具特色。徽商将儒学思想纳入建筑，求“理”于建筑，寄“情”于房舍。徽派建筑文化是至今保留完好的具有明显地域特征的文化。[7]研究徽商“贾而好儒”的特色对徽派建筑的深刻影响，我们可以发现明清时期的徽商在其经商过程中是非常关心建筑问题的，那么他们是否曾主动地去建立自己的房舍与庭院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们的建筑思想的源头又在哪里呢？这种建筑思想的源头应该就是中国根深蒂固的儒家传统伦理思想。除此以外，通过研究我们还可以了解徽派建筑的特征与徽商以及儒家文化的相互关系，探求徽派建筑文化的精神内涵，为我们能够更好地保护与传承徽派建筑文化，以及设计出更加符合徽州地域文化特征的现代新徽派建筑提供依据。

[1]余英时.寄园寄所寄:卷十二[Z]//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313.

[2]张海朋,王廷元.潭渡黄氏族谱：卷九[Z]//明清徽商资料选编.合肥:黄山书社,1985：449.

[3]田兆元,田亮.休宁率东程氏家族：商贾史[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97.

[4]张海鹏,王廷元.汪氏统族谱：卷三一[Z]//徽商研究.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391.

[5]余英时.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58.

[6]张海鹏,王廷元.潭渡黄氏族谱[Z]//徽商研究.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293.

[7]肖宏.道家思想对徽州建筑文化的影响研究[J].安徽建筑工业学院学报,2006，14（6）：87-90.

责任编辑：胡德明

Abstract:TraditionalConfucianismisoneoftheimportantphilosophiesthataffectsHuizhou merchants,and makes them gain the characteristic of"Being Enthusiastic for Trade and Confucianism".With"EnthusiasmforTradeandConfucianism",HuizhoumerchantsintegratedConfucianisminto architecture,and constructed architecture of Huizhou style with white walls,black tiles and Matou walls as its symbols.Confucian benevolence,righteousness,rites,intelligence,faith and other thoughts have become principles for Hui merchants'life and behaviors.Confucianism is reflected in the"Unanimity of Heaven and Man"of Huizhou style architecture.In other words,it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e location of Huizhou architecture and its respect and integration of the surrounding environment as well as its full compliance with the Confucian hierarchical order.

Key words:Huizhou merchants;Confucian culture;architecture of Huizhou style

Influence of Huizhou Merchants'"Enthusiasm for Trade and Confucianism"on Architecture of Huizhou Style

Xing Kaifeng1,Wang Chuanfeng2
(1.Department of Architecture,Huangshan University,Huangshan 245041,China;2.College of Humanities,Southeast University,Nanjing 210096,China)

TU-021

A

1672-447X(2010)03-0081-04

2010-03-18

黄山学院科研基金资助（2010xkj023）

邢凯峰（1982-），安徽濉溪人，黄山学院建筑系教师，研究方向为结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