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心宝
(遵义师范学院马列部,贵州遵义563002)
1935年的遵义会议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和中国红军历史上具有重要和深远历史意义的会议,一是遵义会议批评纠正了左倾教条主义路线在军事指挥上的危害,在最危急的关头挽救了党和红军,挽救了中国革命,成为党的历史上的重要转折;二是会议选举毛泽东为政治局常委,使毛泽东重新回到党和红军的领导岗位,开始确立了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的新的领导;三是遵义会议在失去共产国际的联系下召开,独立自主地解决了党内的重大问题,是党从幼稚走向成熟的标志。[1]由此开始形成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第一代领导集体,中国革命开始由衰败走向振兴。
遵义会议之所以成功召开,有具体客观、主观的原因。客观原因就是当时党内左倾冒险主义占统治地位,毛泽东的正确路线被排斥,党和红军陷入被大量敌军围追堵截、伤亡惨重的险境之中,到了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党和红军亟需一个懂得中国革命和中国战争规律的领导人,来带领党和红军摆脱困境,突出重围走向光明与胜利。主观原因主要是毛泽东在遵义会议中,表现出了敢于斗争和善于斗争的高超谋略,具体表现在: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被迫转移,在敌人围追堵截下,损失惨重。面对严重危机,毛泽东不在其位、而谋其政。他忍受着种种痛苦,进行了大量的团结同志的工作,苦口婆心地进行说服教育。他不仅把过去曾经拥护与执行过“左”倾教条主义路线的干部群众与王明教条主义领导者严格区别开来,而且即使是对于教条主义中央的领导者,也进行了深入的思想工作,一时想不通的,还耐心等待,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慢慢觉悟,并和他们在一起合作共事。由于毛泽东锲而不舍,坚持不懈和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使大多数中央领导同志、红军指战员,包括曾经犯过“左”倾错误的同志陆续觉悟:
毛泽东首先从“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里成功分化出两个关键人物—王稼祥、张闻天,从而动摇了“左”倾教条主义领导集团的营垒,为遵义会议召开作了坚实的铺垫。王稼祥本是毛泽东的对立面,多亏了长征路上特制的担架,消除了毛王之间的隔膜。长征开始后,毛泽东因伤病坐担架随队行动,经常与在第四次反“围剿”中身负重伤也坐担架的王稼祥同行。毛泽东一边行军,一边与王交谈,到宿营地休息时更是经常彻夜长谈,商谈了许多有关党和军队前途的问题。正是在毛泽东的说服和教育下,王稼祥逐步摆脱了“左”倾教条主义的束缚。因此,在通道会议、黎平会议和猴场会议上,王稼祥都坚决地支持了毛泽东的意见。当王稼祥坦率地向毛泽东表示了自己对当前形势的忧虑,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应该开会总结经验,把李德等人“轰”下台时,毛泽东很赞赏他的想法,并且结合现实情况,说明了自己对党和红军一些问题的看法和主张,阐述了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必须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道理。这更使王稼祥得到很大启示,也更坚定了他拥护和支持毛泽东的决心。关于长征路上特殊环境中的这段担架情,王稼祥后来在他写的《回忆毛泽东同志与王明机会主义路线的斗争》(1979年12月27日《人民日报》)中回忆道:“一路上,毛泽东同志同我谈论了一些国家和党的问题,以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道理来教导我,从而促使我能够向毛泽东商谈召开遵义会议的意见,也更加坚定了我拥护毛泽东的决心。”张闻天是继王稼祥之后,第二个从“左”倾营垒分化出来的中共领导人。他对毛泽东“究竟是什么人,他有些什么主张与本领,我是不了解,也并没有想去了解过。”但毛泽东采取了主动,当张闻天和博古矛盾激化,受到排挤时,毛泽东经常去看望他,这样张闻天开始接近毛泽东。长征出发前,他们同住在云山古寺,两人推心置腹、坦诚交谈,感情融洽。长征途中,“毛王张”同行同住,在这种特定条件下,毛泽东结合前五次反“围剿”胜利和失败的实践主动地、系统地阐述了他的军事思想和战略战术原则,张闻天和王稼祥服膺并系统地接受毛泽东的思想观点。至此张闻天对毛泽东的认识发生了质的变化,“用马列主义解决中国革命的问题,还是毛泽东行。”从此张闻天在政治局内开始了反对李德、博古的斗争,一直到遵义会议。这标志着张闻天与“左”倾教条主义营垒彻底决裂出来,全身心站到毛泽东一边。
争取了王稼祥与张闻天,但是毛泽东清醒地看到,在政治局内部,毛、王、张合共只有三票,仍处少数,还不能形成以他为代表的多数派,于是,毛泽东把目光转向“最高三人团” (李德、博古、周恩来)的周恩来。他不但动员王稼祥、张闻天出面做周恩来的工作,并亲自出马,争取得到周恩来的支持。在王明、博古路线统治中央时期,周恩来是重要领导人之一,党内是政治局常委,军内是红军总政委、军委副主席。毛泽东同贺子珍谈起遵义会议时说:“那时争取到周恩来的支持很重要,如果周恩来不同意,遵义会议是开不起来的。”
因此,在长征路上,毛泽东积极争取周恩来的支持,虽然周恩来工作十分繁忙,但毛泽东见缝插针,利用一切机会,常去他那儿交流思想,获得理解。湘江战役后,红军主力折损过半,惨痛的失败教育了周恩来,使他对李德、博古执行的“左”倾军事路线开始怀疑、抵制和批评,并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接受毛泽东的意见。在周恩来支持下,毛泽东建议召开的通道会议上,毛泽东提出的否定去湘西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进军的主张获得通过。红军改变了行军方向,实现了战略方向的转移。接着周恩来主持“黎平会议”,再次否定去湘西的方针,决定进军川黔边区。当李德、博古反对召开遵义会议时,周恩来晓以利害,耐心说服,用实际行动站在毛泽东一边,直接促成了遵义会议的召开。为了使会议一举成功,毛泽东提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让红军各军团军团长、政委都参加会议,以扩大支持基础。为了获得多数人的支持,毛、王、张不顾李德的不满,在做中央各部门负责人争取工作的同时,又积极到红军的高级将领中活动,努力争取他们的支持。1963年毛泽东在武汉主持讨论《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建议》中关于遵义会议曾说:“每次开会,都是3票对4票,永远不能解决问题。不知开了多少会,一直是3票对4票,后来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就说,老是3票对4票下去不行,我们扩大一下,我把拥护我们主张的下面的人找来,你们把拥护你们主张的下面的人也找来,搞个扩大会议。这样,才有了遵义会议。”贺子珍后来回忆说:“在遵义会议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要重新由毛泽东领导军队,这是要出席会议的20多个同志举手表决的。毛泽东如果争取不到多数,就不可能实现这个转折。他是在最受打击,最受孤立的情况下从少数变为多数的,为了让更多同志了解他,了解王明路线的错误,他在长征上路以后,做出了大量艰苦的工作。[2](P63)
就这样,从六届四中全会以来,在党内真理与谬误的长期较量中,第一次形成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多数派,从而在力量对比上,保证了遵义会议的成功。
毛泽东说:“任何过程如果有多数矛盾存在的话,其中必定有一种主要的,起着领导的、决定的作用,其他则处于次要和服从的地位。因此,研究任何过程,如果是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要用全力找出他的主要矛盾。捉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3](P322)
实践证明,1931年1月六届四中全会以来,以王明为首的左倾教条主义中央不仅在军事路线上错了,而且在政治路线上也错了。要夺取中国革命胜利,两者无疑均应加以反对,但是如果眉毛胡子一把抓,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造成混乱和分裂,更致中国革命于险境。这就关系到哪个是主要矛盾、哪个是次要矛盾,只有抓住了主要矛盾,解决了主要矛盾,其它问题才容易解决。当时残酷的形势说明,迫切需要解决的燃眉之急首先是事关党和红军生死存亡的军事路线问题,而不是政治路线问题。因此,分清军事路线是非问题,是重中之重的问题,是关系到要么生要么死的问题,是当时全党全军面临的主要矛盾,毛泽东抓住了这个主要矛盾。并且,在军事路线的是非问题上,绝大多数人从残酷的军事现实中已逐渐觉悟,故比较容易解决;但对中央政治路线错误却未被大多数人所认识。在这种情况下争论政治路线的是非既无必要也无可能。尤其在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的严峻形势下,更无必要。参加红军的绝大多数人,出于对党的热爱,对马列主义的信仰,他们不愿想、也没有想到中央的政治路线是错误的。从“左”倾路线中分化出来的张闻天、周恩来、王稼祥等同志,虽然认识到军事路线的错误,但尚没有认识到政治路线的错误,而且他们又都在中央领导岗位上占据重要位置、举足轻重。张闻天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宣传部长和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人民委员会主席。周恩来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军委主席、红军总政委和长征开始时成立的三人军事指挥小组的成员之一。王稼祥是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军委副主席、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在这种情况下,把党中央的政治路线问题也拿到会上解决,势必引起激烈的争论,甚至使中央领导层发生分裂。特别是在中央总负责的博古,不仅不承认政治路线错误,而且连军事路线错误也不承认。他的观点还得到李德、何克全的支持。“先解决军事问题,就容易通,很多人容易接受”(《遵义会议文献》)。因此,如果不分主次、轻重、缓急,企图在短短的战争间隙里,双管齐下,同时解决,不仅不现实,反而会冲淡主题,有损主要矛盾的解决,使会议达不到预期目的,造成不堪设想后果。
正是为了确保会议的成功,所以毛泽东在发言中紧紧抓住军事路线这个牛鼻子,只谈军事路线问题,不谈政治路线问题,不仅不谈,反而违心地肯定政治路线是正确的。至于“左”的土地政策、经济政策、肃反扩大化、攻打大城市等等问题,更是绝口不提。事实也证明毛泽东这一策略是十分英明、正确和成功的,当时就有一位政治局委员在发言中指出,王明左倾教条主义中央不仅在军事路线上错了,而且在政治路线上也错了。本来在军事路线上已十分孤立的博古,立即反攻,说政治路线是共产国际制定的,难道共产国际也错了,并且有人附和他,结果出现了争论。毛泽东马上机智予以制止,平息了争论,从而确保了会议的成功。毛泽东在遵义会议只解决军事路线问题的重要策略,不仅在于抓住了关系党和红军命运的主要矛盾,还在于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维护了党中央的团结和统一。
毛泽东的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策略,不仅表现在遵义会议召开前争取王稼祥、张闻天、周恩来和红军广大指战员过程中 (前面已经述及),而且主要表现在遵义会议召开中对犯“左”倾军事路线错误的批评中:
会议是在博古的主持下进行。博古首先作了关于第五次反“围剿”的总结报告。他对第五次反“围剿”以来“三人团”在军事指挥上的错误作了一定程度检讨,但又坚持认为党中央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的领导是正确的,拒不承认在军事指挥上已经犯有的严重错误。他把不能粉碎第五次反“围剿”的原因归之于帝国主义、国民党反动力量的强大,苏区的物质条件差,党对白区工作的领导没有显著进步,瓦解白军工作的薄弱,各苏区红军互相配合不够等等,过分强调失败的客观原因。
接着周恩来做副报告,他客观分析了军事指挥上存在的主观错误,并诚恳做了自我批评,主动承担了责任。
对于博古和周恩来的报告,李德后来曾评论说:“博古把重点放在客观因素上,周恩来则放在主观因素上,而且他已经明显地把自己同博古和我划清了界限。”
紧接着,张闻天作了反对“左”倾军事战线的报告,通称“反报告”,对“左”倾军事路线作了深刻的批判。
随后,毛泽东在会上作了长篇发言,这是会议上最重要的发言,是会议的重头戏,定下了会议的主旨和基调。他着重批判了第五次反“围剿”和长征以来博古、李德在军事指挥上的错误,以及博古在总结报告中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辩护的错误观点。毛泽东针对博古把不能粉碎五次反“围剿”的原因片面强调为敌强我弱等客观原因,在发言中,摆事实,讲道理,进行了逐一批评。毛泽东结合第五次反“围剿”和长征以来的大量事实,系统地批判了“左”倾军事路线的错误,全面阐述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他在发言中深刻批判了“左”倾教条主义战略方针的错误,如进攻中的冒险主义,防御中的保守主义,转移时的逃跑主义,“叫化子打狗,边打边走”。他以第一至四次反“围剿”胜利和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事实,批驳了博古把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主要归结于敌强我弱等客观因素。指出军事领导上实行错误的战略战术,才是导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根本原因。毛泽东尖锐地批评李德在军事指挥上的严重错误,指出他不懂得中国革命战争的特点,不从中国革命战争的实际出发,只知道纸上谈兵,瞎指挥,不考虑战士要走路,要吃饭,要睡觉;也不考虑行军走的是什么路,是山地、平原,还是河道,只知道在地图上一划,限定时间打。当然打不好。他用通俗易懂语言,“路是要脚走的,人是要吃饭的”的,来说明作战必须考虑战争实际的深刻道理。
毛泽东具体分析了“左”倾教条主义在军事战略战术上的种种错误,明确指出:第三次“左”倾冒险主义在“战略战术的第一个错误是堡垒和堡垒,使敌人的堡垒主义持久战的战略战术达到了目的”;“在战争指挥上,不依靠正确的战略指导战役,并正确运用战术,而是靠战术制胜。这是军事领导、军事理论上的绝大错误”;“三次‘左’倾冒险主义的“第二个错误是分散兵力”;“为了争取迅速反‘围剿’胜利,不应在敌人的突击方向进行主力抗击,而应诱敌深入,用次要兵力吸引和钳制敌人,而把红军主力隐藏集结,待机突击。敌人要找红军主力决战,必使敌疲劳,红军的退却必使敌骄傲而轻敌懈怠,这就给我以突击的机会”;并指出“在军事上不知利用十九路军事变,打击蒋介石,粉碎‘围剿’。”
毛泽东还批评了战略转移中的错误:“正因为惊慌失措,战略大转移过程重大行动既未在政治局讨论,又未做到政治动员,也未能在转移前给红军以必要的休整而仓促行动。”
毛泽东尖锐地批评李德“包办了军事委员会的一切工作”,“把军委的集体领导完全取消”,对不同意见不但完全置若罔闻,而且采取各种压制的方法,因而“下层指挥员的创造性是被抹杀了”。还指出军委内部及各军团首长“不止一次提出了正确的意见,而且曾经发生过许多剧烈的争论”,然而这对于博古和李德是“徒然的”。
毛泽东的发言高屋建瓴,有事实,有根据,以理服人,极富有说服力,获得了多数与会同志的支持和赞同。陈云后来深有感触地说:在遵义会议上,“只有毛主席讲得很有道理,内容就是《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主席讲话很有把握,而博古他们讲的是‘洋道理’。”“会上大家都发了言,一致拥护毛主席。”[4](P435)
由于毛泽东在对“左”倾错误的军事路线进行批评时,采取了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策略。导致会议的民主气氛很浓,批评者和被批评者都有充分的发言权。因此,遵义会议开得很成功。中央领导层没有因为路线之争而分裂,而是保持了团结和统一。在为后来粉碎张国焘分裂路线奠定了基础。
研究党史的目的在于以史为镜,指导今天,不是为研究而研究。学习和研究毛泽东在遵义会议中高超的谋略、卓越的领导才能和艺术,对于我们今天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搞好党建工作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1]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 (第一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
[2]阿古拉泰.名人眼里的毛泽东 [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1.
[3]毛泽东.毛泽东选集 (第一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陈云.陈云文集 (第三卷) [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