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文
(西南大学美术学院 重庆 400715)
画布上的舞蹈
——浅谈油画笔触之美
刘奇文
(西南大学美术学院 重庆 400715)
油画中笔触是构成绘画语言的重要因素,绘画语言是画家传达思想与情感的独特方式。而对绘画语言的掌握是衡量画家艺术水准的重要依据,笔触在画面中不仅塑造形象,其自身同样具有很强的审美性。经过历代名家巨匠对笔触表现性的挖掘,笔触已是画面审美的重要内容。本文通回顾油画笔触发展的历史,对笔触的气韵美、笔触的个性美、笔触的技巧美、笔触的节奏美,加以详尽叙述。并结合具体画家分析笔触的视觉表现与画家独特的审美情感的关系,最终落实到笔触语言的探索上。
油画;笔触;美
油画笔触是指沾有颜料的油画笔在画布上运动的痕迹,早期油画全幅运笔力度均匀,各部分颜料层厚薄较一致,画面平整几乎不显露出笔触,笔触却一直被认为是破坏了事物的整体,影响了绘画表面的细腻光洁,是要最终要从画面上消失的。
随着绘画技术的发展,后世的艺术大师们逐渐发现了笔触可以作为最直观的传达作画情绪的媒介: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画派大师乔尔乔纳首先发现并应运了这种绘画过程中偶然得来的“飞白”。17世纪的画家注意到了作画时能产生控制笔触动势的情感,且笔触的运动受创作时心境和情感律动的驱使,在画面中笔触的轻、重、缓、急和运动方向使被塑造的形象更显出生动。如:这一时期的佛兰德斯画家鲁本斯在众多的巨幅作品中运用饱蘸稀薄明亮颜色的大笔涂绘,依照人物的形体运笔,留下自由奔放、多呈曲线的笔触,在画面上塑造出了结实的形体和浑厚体积。18世纪浪漫主义的先驱德拉克洛瓦把笔触的运用提升到一个新的表现面上,他在画中井然有序地运用不同的笔触及点、线、面的组合塑造物体,这样的表现方式完整、忠实地记录了画家作画时的情绪、状态以及对事物敏锐的第一感受,对后世的印象主义、表现主义画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至近代画派,从浪漫主义,印象主义开始,笔触就成了西画的一个要素。笔触是画家个性语言的体现,不同画家笔触截然不同。从印象主义、点彩派、后期印象派以及野兽派到纳比派等画派的油画,几乎就是全由笔触组成的。如莫奈笔触的厚重、塞尚笔触沉郁、马蒂斯笔触飘逸,梵高笔触热烈,笔触表现性的挖掘,成为画面审美的重要内容。[5]至近代随着照相机与摄影术的产生,绘画已无必要作为描摹自然的工具,笔触之美已成为独特的艺术语言,被有天赋的艺术家们不断地挖掘提纯。
笔触与绘画犹如旋律与音乐密不可分,笔触之美已作为一种审美对象和一种绘画的评判标深受画家的重视和追求,本文仅从以下几个方面浅析其审美内涵。
笔虽断、气相连、物虽离、情相系,油画笔触的气韵美不仅指以气韵使笔,还涉及到用笔的连绵相属所发出来的韵致,用笔下手处总有态势,从而笔笔相连,通过笔触的大小、方圆、刚柔、动静、前后、倚正、聚散、浓淡、枯润、断继、收放、疏密的对比,构造一个其实连绵的韵致形态,亦跌荡起伏循环往复,意蕴连贯的审美效果。一张画的用笔气韵是否贯通是作者艺术修养高低的见证,好的用笔不是“抠”而是“写”,每一笔的产生应当是艺术家情感的自然倾泻,是心灵火光的闪烁。[1]正如我国著名油画家忻东旺所说:我在画布上落下的第一笔就必须是真切的,这不仅是一个形的界限,更重要的是一种势的定夺,是意的营造;意由情生,笔由意出,形随意夺,气势贯通,是完成一幅作品的心神路径,离开这几点的所谓严谨,势必趋于僵化,僵则死,死则气灭。中国画最讲究气韵生动,我想大抵就是如此把。那么气韵是什么?气韵就是活跃于图像之上的神髓,其间包含着紧密的力、势、抽象结构等关系。所谓“大像无形”?无形即是蕴涵于物象之中的抽象本质,是物之气象,是要靠感受发觉的。[2]
在当代中国油画发展的进程中,也有许多画家通过对笔触笔法的研究,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从而确立了其在中国油画界的地位。如:女油画家闫平,她的作品《戏班子》《母与子》,以酣畅淋漓的笔触、大气磅礴的气势、清新亮丽的色彩、匠心独运的线条,使整个画面呈现气势如虹,让人感受强大的生命力。我国著名油画家靳尚谊先生曾在《中国油画志》访谈中谈到:“当年自己在参加马训班的时老师对其毕业创作《登上慕士塔格峰》的评价是气韵不贯通,为了使画面达到气韵的贯通他花费数十年的功夫。”可见在油画中笔触的气韵贯通对画家来说是一个很高的标准,也是其风格和语言成熟的标志之一。
油画笔触技法之美是长期的专业化训练的结晶,它是笔力、运笔感觉,手感控制等多种平衡协调关系的最佳发挥。油画笔触技艺之美的产生既含有娴熟的动作技巧,又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因素。[4]一幅梵高的油画其价值无限,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在于艺术大师独特的油画语言、精深的用笔功力和对物象独特而强烈的情感。
当我们立于一幅优美的画幅之前,首先吸引视线并使我们为之感动的必定是画面给予人的一种视觉冲击与美感,这种视觉冲击与美感定是来自画面的色彩与造型,而其巧妙的组合搭配是形成油画作品艺术感染力的首要前提,笔触技法作为绘画色彩与造型的载体,往往具有先声夺人的直接、明了,使人激动不已的视觉效应。如:在第十一届全美展油画展上有一幅名叫《有一座名叫敢梯的石山》的作品赢得的观众的好评。作者杨诚用硕大的笔触、丰富的肌理,以地道的中国画式的皴、点、勾、勒、结合油画中挫、拍、揉、线、扫、跺、拉、擦、抑、砌、划、点、涂、摆十八般武器综合运用威力非同小可,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耳目为之一新。在历代大师的作品,都有驾驭用笔的高超技巧。如:在莫奈晚期的《睡莲》柔韧的笔法,打破物象之间的边缘,笔触在其中纵横驰骋,线条缭绕,随形荡漾,满幅叠加分割的笔触,到处透着底层色彩的空隙,层次丰富而又透气。正如莫奈自己所说说:“绘画的好坏,只要闭上眼睛抚摸画布的表层即能判断。”他的《卢昂教堂》使用多次复加颜料的厚涂,那斑斑笔触和熟练的技巧表现了教堂石墙的坚实和表面的粗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教堂的质感。[4]
大自然的事物本无笔触,犹如自然界中本无旋律,正如在音乐家加工后才产生旋律一样,笔触是画家主观处理后或在长期的艺术实践经验中不经意的自然流露而在画幅中呈现出来的。笔触技巧美是画家对材料复杂肌理美感的独特理解和感受及创造性运用,是对绘画本体语汇的寻求,具有相对独立的审美价值,是作品形式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产生艺术形式进而形成艺术风格的重要因素之一。[6]
琴声有冷暖,笔触有节奏。单独一笔很难产生节奏正如一个音符很难弹出旋律来一样,笔触和音符都必须有对比和重复才可能“弹”旋律。笔触的节奏美体现在作者对整个画面的控制上,包括运笔的力度、方向、情绪以及他们之间的相互呼应。阿恩海姆指出:“每一个视觉式样是一个力的式样。”笔触是画家生理力、心理力留在画布上的痕迹,但是自然的力度不等于力度美。画家只有在以足够的力度表现出自然和主体的内在的生命意识的时候才是美的。[7]而一幅好的油画如一场交响乐一样,具备丰富共鸣的音响。在大自然里,不同的视觉形象会产生多种节奏意识,如: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苏州园林的错落有致,桂林山水的婉转秀丽,反映在画面的笔触节奏是用笔的快慢、方向、疏密和笔触的长短,方圆、曲直、大小、宽窄、聚散、轻重、等随意而巧妙的排列组合。此外油画笔触的刷与涂、藏与露、用笔的角度变奏提压、回旋、挑抹运拖、摆拉、皴染、笔与笔之间的起承转合、波折顿挫、润笔和枯笔、爽与涩也是笔触节奏构成的重要因素,能恰到好处地表现使生活中的美象(如:树叶落在池塘的水面上所产生的波纹,山间峰回路转的小径)与画面笔触的节奏暗合。看一下我国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滋润流畅的运笔,(如他的作品《太湖鹅群》《漓江新篁》《江南春雨》《桂林山石》),画面物象和运笔节奏的暗合恰到好处,每一幅画似乎在演奏一首优美的抒情曲,笔调是那样地富于音乐感,仿佛他挥笔的手就像钢琴家的手在弹奏悦耳的音符一样。在梵高的《星夜》一画中,画家以弧形旋转的笔触使星、月、云犹如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回旋于夜空之中,形成一个云飘星滚的旋律,整个画面显得深邃而神秘;疯狂的柏树火焰般地舞蹈,显示出强烈的生命力和不屈的灵魂;而以条块切割布列的笔触把教堂和房屋置于这天地自然宏大动荡的场景之中,画面中所有的笔触共同演奏了一曲气势恢宏的天地疯狂交响曲。梵高所赋予了笔触特定的造型、势态和气质,使油画笔触律动自如、奔放汹涌中具有了生命的灵性,笔触已成为梵高和对象内在联系的桥梁,是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所以好的画面并非是各种笔法的堆砌,而应是节奏、韵律的物化形态。没有律动的笔触,不能产生美感。画家在诸多运笔方法的使用应视不同情形而变化,在一个二度空间的画布上通过笔触调动其所有绘画语言,使观者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的氛围,由此构成个人“心曲”,使画面充满着犹如乐曲般的韵律感。[4]
丹纳认为:社会把特征印在艺术家心上,艺术家则把自己特征印在作品上。对于一个画家来说,笔触是他心灵的痕迹,在他的艺术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其艺术创作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因为画家的个性其笔触就是他独一无二的标签,是不可模仿、不可学的。从古至今,艺术之所以感人,就是因为我们在其中能发现人性的光辉,在绘画中个性的笔触正是人性的光辉的载体。笔触在画面的运行轨迹,实际是艺术家内在情感轨迹的物质化。
纵观中外名家巨匠,笔触更是油画家个性的真实写照,是油画家诉说情感的无声话筒。如梵高生命的绝唱《麦田上的群鸦》,画面上三条大路伸上不同的远方,天空、云团、麦国阡陌,都由长条形的抽象笔触并到交织而成,像竹编一般有力,又动荡不定,像翻滚的波浪一般。没有一处平静,是他强烈情绪的发泄,整个画面一气呵成它们既表现日暮鸦归的某个田野景象,又表现画家个人的精神骚动。在其作品《星夜》的用笔同样堪称一绝,在这幅画中,天地间的景象化作了浓厚、有力的颜料浆,顺着旋转的笔触,涌起阵阵旋涡,整个画面,似乎被一股汹涌、动荡的激流所吞噬。风景在发狂,山在骚动,月亮、星云在旋转,而那翻卷缭绕、直上云端的柏树犹如火焰一般柏树疯狂地舞蹈,整个画面反映出画家躁动不安的情感和狂迷的幻觉世界。在梵高的画中,笔触、色彩、结构是那么地热烈、绚烂,流畅,但又合乎逻辑、恰到好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从艺术语言到艺术精神嬗变的轨迹。[4]
歌德曾说:“能一般地感动大众的东西,是作者的性格而不是他的作为艺术家的才能。”绘画中笔触往往表现了艺术家对矛盾的感受和情感的表达。一幅优秀油画作品的用笔所指向的情感意义可以超越时代成为人类某种普遍的审美情感,是因为笔触能够作为独立的抽象语言来传达艺术家情感,通过情感的共通与共融而感动观众。在一幅画中笔触所具有的视觉冲击、力度节奏固然是观者对此审美的重要内涵,但表达出一种情感,创造出一种意境,表现出一种新的个性的视觉样式,这是笔触真正魅力所在。
以上论述的仅仅是浅析了油画笔触在油画艺术中几个方面的审美内涵。需要说明的是:在面对对象的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中这几种审美内涵则是相互交融的,它的创造者和欣赏者都将根据自己的生命体验来完成创造和欣赏,从而达到视觉美感愉悦。油画笔触下凝聚着画家的观念与思想、情感与修养、油画笔触的美感来自画家长期审美实践和审美知识所“积淀”的结果。时代在飞速发展,各类观念也日新月异,但只要艺术家们真情所致,相信他们都能在各自的绘画领域发掘创造属于自己油画笔触语言。
[1]线智.绘画气韵评点[M].辽宁美术出版社,2002(2).
[2]忻东旺.绘画——自然物象的升华[J].雅昌艺术网.
[3]沈媛媛.DVD电影评介[J].中西绘画用笔对比谈,2007(10).
[4]李秉婧.浅论油画笔触之美[J].陕西教育,2007(10).
[5]熊炜.油画笔触的发展与审美特性[M].美术研究,2005(2).
[6]鲍时东.DVD电影评介[J].2007(23).
[7]阿恩海姆.艺术与知觉[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刘奇文(1985-),男,湖南衡阳人,西南大学美术学院美术教育专业本科生。
2010-0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