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宿松第2中学 沈永生
因为教学朱自清《荷塘月色》,我把季羡林先生《清塘荷韵》拿来做个比较。冒昧地说句大不敬的话,若论景物描写的细腻繁复与传神写意,《清塘荷韵》自是不及《荷塘月色》;而就体物写志而言,比之朱先生的“淡淡的忧愁、淡淡的喜悦”的些微压抑,似乎又要阳光硬朗许多。
“天地萌生万物,对包括人在内的动植物等有生命的东西,总是赋予一种极其惊人的求生存的力量和极其惊人的扩展蔓延的力量,这种力量大到无法抗御。”这是季羡林先生对硬朗朗的生命力的热情礼赞。
我们先来看这样的例句,看到清塘里“长成了亭亭的荷叶”,“我心里狂喜”。“狂喜”是极端喜悦;“狂”,形容毫无拘束。一个人喜悦起来而毫无拘束,会是什么样子呢?再说,作者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已是八九十岁。按常理讲,这个年龄应该趋于平淡。你看到过这么老的人“狂喜”了吗?你能想像他“狂喜”的样子吗?这“狂”,哪里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所为,在季先生这里纯粹是一种反常。不过正是这种反常,足见他终于看到荷花时,心情非常不一般,形容超出常度。
人“狂”为花“狂”。看第六、七两段,扩张、扩散、扩展,蔓延、覆盖、遮蔽,速度、力量等这样一些词语,天生一股按捺不住的暴发力。再看类似的词语支撑的一些语句,“自从几个勇敢的叶片跃出水面以后,许多叶片接踵而至”,似乎描摹潜伏的水兵神奇崛起;“这些红艳耀目的荷花,高高地凌驾于莲叶之上,迎风弄姿,似乎在睥睨一切”,大有唯我独尊的王者张扬的霸气;“绿盖擎天,红花映日,把一个不算小的池塘塞得满而又满,几乎连水面都看不到了”,积极主动,“塞”得蛮不讲理,见缝插针“满而又满”,这不,要堆起来呢。
花“狂”还是人“狂”,观花则情不能自已。如果说是荷花挑逗了他的神经,倒不如直接说成是生命力刺激了他的兴奋。
荷花是什么?植物学上说是“多年生水生植物”。本质上无非就是一株水草。如果还要说得再细实一点,一株绿草而已。而在他看来:“有池塘就应当有点绿的东西,哪怕是芦苇呢,也比什么都没有强。”也就是说,到底是荷花,还是菱花,无所谓;哪怕不是花,是芦苇也行。反正是“有点绿”的东西。这点“绿”,就是生命力呀!他惊诧的就是这种生命状态。
所以他不厌其烦地深情叙述。有而无,又无而有;泥水中走动,水面上露头;小而大,少而多;叶而花,红浓而瓣多。“岂不大快人意也哉!”哪里止我一个人快意,从旧文人到今人,从北大到洪湖,从行家到同事到邻居到家人,对此无不兴致勃勃。岂止是人快意,还有那小猫。“我的小白波斯猫毛毛”居然误扑入水。好在有惊无险。“夜猫”“夜猫”,猫是夜的动物,多机灵的种儿,这戏剧性的误也是迷情吧,足见这“清塘荷韵”生命力张扬之绝妙。
同样写荷,而抒情不尽相同,当然这跟作者的修养、心境和审美情趣有关。由作文时候的1997年中秋,再上溯30多年,季老“4年”“翘盼”的背后,是“30多年”的“观望”。我们可以想像,一个世纪老人,走过“文革”等政治风雨,身经改革开放,见证香港回归,沉浸在新时代的祥和里,那是怎样一种生命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