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卡尔·席勒的“中间路线”浅析

2010-08-15 00:51:41杨佩昌
关键词:社民党席勒卡尔

杨佩昌

(北京大学历史系,北京 100085)

二十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卡尔·席勒的“中间路线”浅析

杨佩昌

(北京大学历史系,北京 100085)

卡尔·席勒是德国公认解决经济难题的政治家,在1966—1967年经济衰退期间,席勒娴熟地运用凯恩斯主义的经济政策带领德国走出经济低谷,其经济政策的灵魂和精髓是“中间路线”。本文将回答什么是席勒的中间路线,这一理念形成的原因和背景是什么,实施的效果如何。目的是为中国经济的稳定增长提供有益的借鉴。

中间路线;凯恩斯主义;稳定与增长法

一、1950年代“中间路线”理论的提出

卡尔·席勒是二十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德国社民党的头号经济政策专家及战后社民党首次上台执政的主要功臣之一。1966年卡尔·席勒出任德国经济部部长,1969年社民党赢得大选,卡尔·席勒继续担任经济部长并于1971年5月兼任财政部长,故有“超级部长”之称。“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是席勒五十年代“中间路线”思想的重要表述。这一理论的提出与德国当时的经济发展环境及社民党面临的困境有密切关系。

1948年艾哈德成功的货币改革为基民盟于次年的大选获胜奠定了基础。从1951年起,德国经济快速增长,步入了“德国经济奇迹”阶段。在此期间,德国基本上做到充分就业、物价保持稳定,选民对基民盟政府的经济政策认同度逐年提高。基民盟/基社盟的得票率也随之快速上升,从1949年的31%上升到1953年的45.2%。相反,尽管德国社民党领导人舒马赫反纳粹的坚定立场在德国赢得超高的人气,同时支持社民党的工会力量在德国有深厚的社会基础,但社民党在联邦德国战后两次选举中接连败北,而且第二次得票率甚至比第一次还低①从第一次大选的29.2%下降为第二次的28.8%——本文作者注。。

面对每况愈下的支持率,社民党内也出现了相应的反思。早在1952年多特蒙德党代会上,德国社民党就已经将其行动纲领修改为:社会民主党经济政策的目标是“提升和保障人民的生活水准”。而实现这一目标只能通过“生产力的提高和充分就业”来实现。[1]119但这一纲领仍反映出社民党只是迈出很小的一步,并没有找到提升生活水准和实现充分就业的方法。简言之,社民党只是提出了修正的“愿望”而无落实目标的有效措施。

在1953年的大选中,尽管工会全力支持社民党,但社民党得票率依然下降。在此背景下社民党内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要求修正党的政治路线,把“包袱”扔掉。

社民党面临的最大障碍是自身背负的理论包袱。二战结束后社民党依然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两条基本原则“生产资料公有”和“中央计划经济”,[2]19对市场经济仍持怀疑态度。尽管两次选举失利,但社民党和工会内部占主流的理论家依然坚信,“自由的资本主义经济政策没有出路”,“会导致经济走向危机”,“社会市场经济必将失败”。[3]96显然,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社民党的上述思想很难得到多数选民的认同。如果社民党继续坚持固有的基本原则,则执政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渺茫,而如果想取得执政机会,必须对其基本原则进行修正。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社民党人卡尔·席勒于1953年在其论文《通过计划和竞争实现生产率的提高和充分就业》中正式提出了“第三条道路”这一“中间路线”理念。“第三条道路”的实质是将市场与计划相结合的自由社会主义。席勒认为,“计划和市场竞争的结合是现实和正确的第三条道路”。[1]136将计划的世界和价格机制(自由竞争)的世界统一起来就是最好的世界。[2]311954年,卡尔·席勒进而在《社会主义及其竞争》的论文中分析了社会主义其他模式存在的弊端,认为中央计划的公有制经济没有任何出路,正确的选择是将市场竞争与计划结合起来的自由社会主义道路。所谓的“竞争”指的是资本主义的自由价格机制,而“计划”则是指国家干预之手。卡尔·席勒呼吁,社民党应明确致力于“个人的经济自由”,“拒绝强制性经济”,“赞同自由的消费选择”,“促进各个经济领域真正的效率竞争。”至于应该在多大程度上进行计划,可以用这样表述“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来回答。这句名言代表了“自由社会主义第三条道路”的精髓。

卡尔·席勒心目中的“第三条道路”是介于弗莱堡学派的“秩序自由主义”与僵化的苏联计划经济模式之间。①尽管弗莱堡学派也自称走“第三条道路”,但两者之间存在较大的区别。弗莱堡学派的另一代表人物洛普克(Wilhelm Röpke)于1937年在流亡土耳其期间撰写的《经济学》一书描述了介于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与官僚管制经济之间的“第三条道路”。洛普克认为,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表现为“经济体制的不平衡”,三十年代发生的严重经济危机就是经济的无序竞争造成的。值得指出的是,洛普克批评的不是19世纪自由资本主义的野蛮,而是着眼于二十世纪资本主义存在的弊端,因为无秩序的资本主义会造成社会的不公正,而不公正的社会将会使人追求极端体制。同样,洛普克也“同等地”批评具有垄断性质的计划经济,因此,唯一的出路是追求公正而有秩序的市场经济,这就是弗莱堡学派所指的“第三条道路”。——本文作者注在席勒看来,中央控制的社会主义(苏联模式)根本不可行,而新自由主义的弗莱堡学派也存在很大的缺陷。新自由主义主张“与市场相一致的国家干预”是建立在完全竞争的平衡模式基础上。[2]29而完全的自由竞争并不存在,它只是“经济政策的一种梦想”。因此,“尽可能的竞争”是针对“完全的竞争”而言的。[2]31

在1954年发表的论文《社会主义及其竞争》中,卡尔·席勒再次对“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的思想进行详细的阐述。[2]30计划属“宏观经济领域”,而自由竞争则属于“微观领域里的经济主体之间的关系”。因此,计划属于“框架的范畴,也可以说是系统性的经济政策”。[2]29

为避免人们对于“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的误解,卡尔·席勒在1954年发表的论文-《消费者及其竞争》中对“计划”一词进行了新的阐释。他认为,可以把“市场约束力与国家计划进行替换,这样大家都不会对这一表述产生异议。”[2]142这种约束力同样包含对价格的约束。卡尔·席勒认为,企业之间的自由竞争在特定情况下会导致价格的不稳定,为了保护消费者的利益,需要政府所谓的“第二只手”对价格进行适当的约束。同时,任何对价格的约束都只能是个别的例外,“希望对价格进行约束的人必须证明其必然性,即承担举证的责任。”[2]144

卡尔·席勒提出的“自由社会主义”理念最初并未在社民党内得到支持,相反受到激烈批评。传统的理论家认为,竞争与计划水火不相容,无法将两者统一起来。针对这一指责,卡尔·席勒指出,批评者的错误在于把竞争视为目的。[1]122卡尔·席勒首次清晰阐述“竞争、计划”与社会主义之间的关系:“计划和竞争只是经济政策的工具、是调控手段而不是目的。”社会主义的“目的是在一个自由的社会里提高人民的福利水平”。

席勒在1954年发表的《社会主义及其竞争》一文中明确批评当时盛行的一些社会主义思想具有诸多“弱点及不清晰之处”。[4]他的观点与很多社民党党员产生冲突,却赢得了秩序自由主义阵营的赞赏。

随着时间的推移,社民党逐渐意识到,席勒的思想“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是挽救社民党的一剂良方,因为企业的自由竞争已成为社会的共识,而计划则使传统社民党人找到一定的心理安慰。将两者结合起来,是社民党人能够接受的一条全新道路。

在席勒思想的影响下,社民党开始转型。1959年在社民党哥德斯堡大会上,卡尔·席勒这一座右铭成为社民党正式的经济纲领。席勒从以需求为导向的经济理论中找到了一条将马克思主义的社民党引向市场经济之路,对社民党的成功转变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最终成为德国社民党的经济政策并写入1959年的“哥德斯堡纲领”。这是一个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基本党纲,它标志着西德社民党从激进的阶级政党到改良性的全民党这一过程的完成。

二、1960年代“中间路线”成为政策实践

联盟党①指基民盟和其巴伐利亚的政党伙伴基社盟—本文作者注。/自民党取得政权后面临的任务是经济的恢复和重建。因此,联盟党政府重点关注的是保护市场自由竞争和保持货币的稳定。为此,先后出台了《反对限制竞争法》和《联邦银行法》。在社会政策方面,除了延续德国社会保险的传统之外,没有过多迈出一步。艾哈德认为,没有必要制定更多的社会政策,只要把经济这块“饼”做大,其他问题就自然迎韧而解。“好的经济政策就是最好的社会政策”(艾哈德语)。[5]

在这一时期,基民盟及自民党政府一直奉行以新自由主义的弗赖堡学派思想为主导的社会市场经济政策,在经济政策和经济立法方面,强调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避免国家对经济过程的干预。从1950年到1958年,联邦德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率为7.9%,就业人数迅速增加,失业率从11%降至3.7%。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物价却保持稳定,消费物价总指数在1952—1959年间的年平均增长率仅为1%。[6]290-291

经济的快速发展掩盖了诸多问题,而增长速度一旦放缓,矛盾就会自然暴露出来。例如,经济增长与稳定物价的矛盾;稳定物价与充分就业的矛盾;经济增长和充分就业的矛盾等。“不论是新自由主义还是市场经济,并没有研究诸如增长率、经济形势、充分就业、汇兑率或价格水平等现代经济最重要的带全局性的问题。”[6]274由于基民盟政府对宏观经济问题缺乏研究,放任经济的长期快速增长,为六十年代中期的经济衰退埋下了种子。1966年爆发了战后第一次以生产过剩为特征的经济衰退,虽然1966年全年国民经济平均增长2.8%,但当年下半年就已经出现滞涨局面,1967年上半年经济快速下滑,导致全年国民生产总值下降0.3%,工业生产总值下降2.7%,失业率由1966年的 0.7%上升到 1967年的 2.1%。[7]3,1967年2月失业人数达到 67.3万,此外还有34.4万短工和30万被送回国的外籍工人。[3]123这直接导致了联邦德国第二任总理、德国社会市场经济之父艾哈德的下台。

1966年自民党退出政府,艾哈德政府发生危机,这为社民党第一次进入政府提供了机会。德国社民党在野长达17年后终于有机会参与执政。被誉为德国社民党头号经济专家的卡尔·席勒众望所归担任了德国经济部长,从而获得了实践其“中间路线”的机会。

社民党政治地位的变化必然要求社民党提出有别于前任政府的有效政策,尤其是在经济政策领域。1966年席勒亲手起草《稳定与增长法》,将“总体调控”思想融入立法实践之中。在立法宗旨方面,该法第一条明确规定联邦和各州应当通过经济和财政措施保持总体宏观经济的平衡,这些措施必须有助于在市场经济秩序的框架内实现物价稳定、充分就业、对外贸易平衡和经济持续、适度的增长。这四大宗旨被称为“魔力四角”,是《稳定与增长法》的核心内容,也是历届联邦政府致力于实现的经济与社会发展目标。

由于四大宗旨之间相互冲突,很难将其协调起来。中国学者张精华认为,在实践中四大目标之间存在“此消彼长”的矛盾,如稳定物价与充分就业之间存在矛盾;经济增长与物价稳定存在冲突;物价稳定与国际收支平衡之间也存在矛盾。[8]可见,四大目标错综复杂,它是一个理论上的最佳状态,但在实践中同时实现较难操作。

面对这一超高难度的问题,卡尔·席勒凝聚了“中间路线”均衡、稳健的思想精髓,即不单纯追求某一个经济目标,而是把四大目标进行总体观察和把握。因此该法强调,经济政策是致力于实现经济的“适度”增长,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速度时会进行调控,始终掌握好发展的节奏,随时注意物价的稳定;在经济发展速度降低时不急于求成,而是采取有节制的财政与金融政策进行刺激,使经济不会大起大落。

席勒推行的经济政策很快克服了联邦德国战后的第一次经济危机,这为席勒带来了巨大的声誉。1969年的大选可以说是卡尔·席勒的个人秀。通过三年的联合执政,选民看到了社民党处理经济问题的专业性和实力,这一切不得不归功于经济部长卡尔·席勒。1968年初,多家民意研究机构得出的调查结果为,49%的受访者认为克服经济衰退是大联合政府最亮丽的政绩,而只有36%的人认为勃兰特的新东方政策重要。[9]《明星》周刊甚至把席勒作为1969年新年的封面“年度人物”。1969年的大选成了“席勒的选举”[10],在大选中席勒的货币政策为社民党赢得了决定性的得分。

1969年社民党赢得大选后,勃兰特政府正式提出了“新中间道路”。[11]150席勒的理论得到了正式确认。此时,卡尔·席勒的“中间路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三、1970年代对“中间路线”的捍卫

1971年5月,卡尔·席勒接替莫勒尔的财政部长职务,担任财政部长和经济部长,被称为“超级部长”。此时的席勒走到了人生的最高峰,同时也是其政治命运急转直下的分水岭。第二年7月,席勒宣布辞去两个部长职务。席勒辞职的原因在于与总理勃兰特在金融政策和财政政策上的重大分歧,尤其是后者。席勒对日益增长的政府债务表示忧虑,希望削减政府开支,而总理勃兰特却倾向于继续实行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两人之间的不同观点是学者型政治家与纯粹的政治家之间的分歧。卡尔·席勒作为一个严谨的经济学者,自然而然会从经济层面来观察国家的债务问题,认为过度扩张财政对今后的经济会带来负面影响,而勃兰特作为一名政治家,重点考虑的是不同派别的利益和诉求,特别是不得不更多地倾听来自工会的声音,因为在即将到来的选举中,如果削减债务就要减少公共开支特别是社会福利的支出,任何这方面的尝试都会导致工会的不满,从而失去工会的支持。由于两人观察的视角不同,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也就有很大的差异,因而相互都无法说服对方。

同年9月,卡尔·席勒退出社民党并保持无党派身份。在80年代初社民党陷入困境时却再次加入社民党。

席勒的辞职标志着“中间路线”在德国政策层面上实践的终结,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中间路线”的理念。相反,席勒清醒地认识到社民党的经济政策正偏离“中间路线”而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其中之一就是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席勒认为,施密特政府继勃兰特之后,扩张性的财政政策走得太远了,于是试图将这一政策拉回来,转而鼓励社民党采取“长期以供给为导向的新自由主义政策”。[11]312霍赫斯塔特认为,卡尔·席勒尽管于70年代末逐渐接近社民党,但他的经济政策理论却转向新自由主义阵营,其经济思想逐渐放弃凯恩斯主义,更多地转向供给学派。

施密特政府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的原因恰恰是因为凯恩斯主义在德国的成功。由于卡尔·席勒“反周期的金融政策、财政政策及适度的工资政策迅速克服了战后的第一次经济衰退并导致了对劳动力需求的增加”。[12]由于对经济成功的宏观调控,德国经济于70年代初期得以稳定发展,而社民党也因此继续执政。从此,以需求为导向的财政政策被被过度使用。施密特任总理期间,财政政策基本上是扩张性的。

长期实行扩张性的财政政策,政府债台高筑,公共消费支出过快增长,导致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经济增长处于停滞状态,失业率上升到7%。由于税费的增加,企业成本增加,企业固定资本投资处于下降状态。投资的相对减少影响到经济发展和就业机会。因此,到了80年代初期,需求调节政策在联邦德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选择紧缩的财政政策,削减开支,压缩赤字,可能会导致经济进一步衰退,引起失业率上升;继续实行膨胀性的财政政策,扩大开支,增加赤字,政策负效应越来越明显。[13]137-138

联邦德国经济学家普遍认为自1973年开始,社会保障政策所需要的开支呈高速增长的态势。1960年的社会保障总额是688亿马克,1973年达到2627亿马克,升幅为280%;同期的国民生产总值升幅不超过200%。社会保障开支在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例从22.7%上升到28.6%。该项开支的膨胀只能加重税收的负担,雇员人均税赋从 15.9%(1960年)上升到 26.1%(1973年)。[6]306

卡尔·席勒认为70年代凯恩斯主义在联邦德国被滥用。按照席勒的说法,70年代是一个“即兴创作的时代”,是一个“滥用(凯恩斯)需求政策的时期”。“德国的经济政策变成了一个没有计划和目标的随意性危机管理,短期的干预代替了中期的总体规划”。[14]

卡尔·席勒于70年代反对自己提倡的凯恩斯主义的财政政策,并非是对自己路线的修正,而是看到即使一项成功的政策被滥用也会变为坏政策。好政策如果不加适当地使用,势必会产生负面效应。

席勒始终对国家的过度干预保持着警惕。虽然他主张国家对经济进行适度的调控,但明确反对具体而过度的经济干预主义。“自由社会主义的经济政策除了维护和完善自由竞争之外,原则上应采取最低程度的干预手段。这不仅意味着框架性的计划,而且也是最小的计划。”[1]125国家所进行的干预,在不干扰、不阻碍市场正常调节作用的情况下,才是可以被接受的。席勒在1970年6月24日任联邦经济部长时宣布的《从经济政策目标考虑国家价格调控的基本原则》中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这条原则。在这份文件中,席勒提出了总体调控应从整个国民经济的角度出发,国家调控价格应遵守下列方针:1、仅仅在绝对必要的地方国家才能进行价格调控。2、国家调控价格应尽量选择灵活的形式。3、价格的高低根据市场趋势制订。4、在提价时应考虑经济景气情况。5、定期审查国家的价格调控。[13]29-30

席勒防止国家过度干预的思想是一贯的,早在1954年撰写《消费者与竞争》一文时就强调,防止国家的作用过度扩张。“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最重要的意思是:搜集计划必要性的“证据和举证责任均由希望计划的人负责”,[2]141即计划的界限应该明确,同时只有在必须的情况下才能计划。至于什么情况下实行“计划”,必须由计划的提出者证明其必要性。因此,席勒认为,竞争的界限在于宏观经济平衡被破坏,总体需求出现疲软;而计划的界限则是不破坏自由竞争的过程。[2]29-30防止国家过度干预的思想充分反映了席勒“中间路线”的精髓:适度和节制。

四、总结

席勒对德国市场经济最大的贡献在于提出“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的“中间路线”思想,帮助社民党转变为全民政党并将这一思想融于《稳定与增长法》之中,丰富了社会市场经济的内涵,成为艾哈德之后对德国社会市场经济最有贡献的学者型政治家。

卡尔·席勒“中间路线”的精髓表现在与时俱进,即根据形势的变化和发展,适时调整思路和政策。因此,席勒的“中间路线”思想在三个时期体现出不同的特点:

当社民党于50年代在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之间迷茫徘徊时,卡尔·席勒指出了介于僵化的社会主义与秩序自由主义之间的第三条道路——自由社会主义,首次提出“计划和竞争不是经济政策的目的,而只是经济政策的工具和调控手段”,经济政策的目标应是实行“可调节的市场经济”。[2]3席勒的上述思想吸收各方的优势与长处,解决了社民党将“计划”与“竞争”完全对立、“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不可调和的问题,其精神实质是“温和”与“实用”。

当60年代中期“弗莱堡学派”思想对经济衰退无能为力时,卡尔·席勒举起了“总体调节”的凯恩斯主义大旗,通过《稳定与增长法》来贯彻其“适度”、“稳健”的经济政策。

然而,当70年代初凯恩斯主义在德国大行其道时,他却开始唱起反调。尽管卡尔·席勒在德国被视为知名的凯恩斯主义者,但他却从凯恩斯主义路线退却,其经济政策理念逐渐放弃凯恩斯主义,转而倾向弗莱堡学派的新自由主义,明确反对国家的过度干预和扩展性的财政政策。这些思想看似相互矛盾,却充分体现了卡尔·席勒对其“中间路线”核心理念“适度”和“节制”的坚持与捍卫。

席勒“中间路线”的可贵之处不仅在于与时俱进,而且在于对分寸的拿捏和把握。虽然联邦德国每届政府都试图围绕“效率-公平”这一主轴进行施政,但真正较好地掌握“效率与公平”尺度的是社民党的超级经济部长卡尔·席勒。“竞争尽其可能,计划按其必须”这句名言的意义在于,竞争有界限,计划有分寸。“尽可能的竞争”意味着对效率有界限的追求,“尽可能必须的计划”则意味着对经济进行适度调控的同时也体现国家对社会收入进行适当的再分配。按照德国财政部长斯泰因布吕克的说法,卡尔·席勒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市场作用要尽可能多,国家作用则尽可能必须”。因此,卡尔·席勒的名字“代表着对社会市场经济秩序政策明确的信奉,同时国家在经济中发挥积极而有限的作用”。[4]

[1]Karl Schiller:Produktivitätssteigerung und Vollbeschäftigung durch Planung und Wettbewerb(1953),in:DerÖkonom und die Gesellschaft,das freiheitliche und das soziale Element in der mondernen Wirtschaftspolitik Gustav Fischer Verlag Stuttgart,1964.

[2]Karl Schiller:Sozialismus und Wettbewerb(1954),in:Derkonom und die Gesellschaft,das freiheitliche und das soziale Elementin dermondernen Wirtschaftspolitik GustavFischer Verlag Stuttgart,1964.

[3]Hans Limmer:Die deutsche Gewerkschaftsbewegung,Geschichte,Gegenwart,Zukunft,Ein kritischer Grundriss,13.völlig überarbeitete Auflage, GünterOlzog Verlag,1996,München.S.96.

[4]Bundesfinanzminister Peer Steinbrück:“Zur Aktualität der Schiller'schen Wirtschaftspolitik”,Rede auf der Einladung der Karl Schiller Stiftung,Berlin17.Oktober 2006.

[5]Franz-Xaver Kaufmann:Der Begriff Sozialpolitik und seine wissenschaftliche Deutung,in:Geschichte der Sozialpolitik in Deutschland seit 1945,Band 1,Grundlagen der Sozialpolitik,Herausgeber:Bundesministerium fuer Arbeit und Soziales und Bundesarchiv,S.75.

[6]马桂琪,黎家勇.德国社会发展研究[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2.

[7]Hans GuenterHochkerts:Rahmenbedingungen:Das Profilder Reformaera,in: Geschichte derSozialpolitik in Deutschland seit 1945,Band 5,1966-1974,Herausgeber:Bundesministerium fuer Arbeit und Soziales und Bundesarchiv.

[8]张精华.德国市场经济体制[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4:226-227.

[9]Der Spiegle,“Gebremste Callas”,Nr.20,1968,S.32,in:Mattias Hochst¨atter:Karl Schiller-eine wirtschaftspolitische Biografie,Dissertation an der Uni.Hannover,2006,S.7.

[10]Vgl.Tilly Rechard H:Geschichte der Wirtschaftspolitik.Von Merkantilismus zur sozialen Martwirtschaft,München,1993,S.222,in:Mattias Hochstätter:Karl Schiller-eine wirtschaftspolitische Biografie,Dissertation an der Uni.Hannover,2006,S.7.

[11]Freidrich P.Kahlenberg,Dierk Hoffmann:Sozialpolitik als Aufgabe zentraler Verwaltungen in Deutschland, Ein Verwaltungsgeschichtlicherüberblick 1945-1994,in:Geschichte der Sozialpolitik in Deutschland seit 1945,Band 1,Grundlagen der Sozialpolitik,Herausgeber:Bundesministerium fuerArbeitund Soziales und Bundesarchiv.

[12]Günther Schmidt,Frank Oschmiansky:Arbeitsmarktpolitik und Arbeitslosenversicherung,in:GeschichtederSozialpolitik in Deutschland seit 1945 Band 5 1966-1974,Herausgeber:Hans Günter Hockerts,S.340.

[13]肖捷.德国经济体制和经济政策[M].北京:中国计划出版社,1992:137-138.

[14]Mattias Hochstätter:Karl Schiller-eine wirtschaftspolitische Biografie,Dissertation an der Uni.Hannover,2006,S.311.

(责任编辑: 王 荻)

F09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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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2603(2010)06-0021-06

2010-10-20

杨佩昌,男,北京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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