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柯 王 扬
(重庆三峡学院,重庆万州 404100)
话语标记的意义及其功能
李 柯 王 扬
(重庆三峡学院,重庆万州 404100)
本文运用言语行为理论、关联理论和格赖斯理论初步讨论和分析了话语标记的语义语用意义,指出话语标记在语义上没有真值条件意义或概念意义,但具有程序编码意义,其意义是隐含的;话语标记的作用主要是语用的、动态的,以说话人为取向,明示说话人的态度、方式、评价等,是言语中话语单元之间的内在的语义关系明晰化的一种语言机制或手段。
话语标记;语义意义;语用意义;概念意义;程序编码意义
话语标记(discourse markers)是话语交际中十分常见的语言现象,近年来已成为国外会话分析和语用学研究中的一个新的研究课题。20世纪70年代,随着语用学这门新学科的出现、确立和发展,学者们开始了对话语标记的语用研究。但上述研究基本上是在连贯理论的框架下进行,只涉及到话语标记语在形式上对话语的衔接与连贯作用,并以此为出发点展开研究与讨论。[1]Blakemore则首先从认知—语用的角度出发,对话语标记的作用进行研究,其理论依据就是Sperber&Wilson提出的关联理论(Relevance Theory),从而开辟了话语标记研究的一个新的途径。本文运用了关联理论、言语行为理论和格赖斯的含意理论,对话语标记的语义和语用意义进行了初步地探讨。
话语标记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比较统一的定义和相对固定的术语。Jucker&Ziv认为,话语标记语指称在语言中不影响句子真值、只表达态度或步骤意义的语言成分。Risselada & Spooren说“话语标记语可以定义为自然语言表达式,其主要作用就是促进听话者对语句之间,交际情景中各种因素之间连贯关系的理解过程”。Fraser认为,句子的意义可分为两部分:命题意义(propositional meaning)和非命题意义。命题意义是指“发话人意欲引起受话人注意的世界状态(a state of the world)”,是句子的字面内容;非命题意义是指发话人隐含的交际意图,是话语的超符号意义亦即话语的语用含义。话语标记就是指那些能使话语产生语用含义,使发话人准确向受话人传递语言信息的语言形式。Fraser明确指出,只有那些连接两个或两个以上小句的词语才能叫话语标记语;话语标记语的作用就是点名或是突出同一语篇中两个话语单元之间的语义关系;这两个部分可以是比邻的,也可以是分离的,可以是同一个人的话语,也可以是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的对话;话语标记不能创造语义关系,因为没有话语标记,这种语义关系其实也是存在的,使用话语标记的目的是为了让听话人准确识别出这种语义关系。[2]例如:
(1)a. The rent is reasonable. The location is perfect.
b. The rent is reasonable; the location is perfect.
(2)The rent is reasonable. In addition/ Besides,the location is perfect
(3)a. The rent is reasonable. Moreover /Furthermore, the location is perfect.
b. The rent is reasonable; moreover /furthermore, the location is perfect.
(4)The rent is reasonable, for / because the location is perfect.
(1)—(4)四种表达就命题内容或概念意义而言是一致的,都传达了两个单位的命题内容。然而,在确定两个命题内容之间的关系上,这些表达却不相同。在(1)a中,由于没有使用话语标记语,两个命题内容之间的关系比较隐晦,按常规理解,两个命题指向某一出租房的两个彼此独立的方面(租金和地理位置)。在(2)中,besides(或 in addition)的使用提示两个命题之间的并列关系,说明他们所引入的命题是对此前命题的一种增添。在(3)中,moreover(或furthermore)也提示其引入的命题是对此命题的一种增添,但还暗示是一种更为重要的添加,值得听话人更加重视。在(4)中,for提示其引入的命题应看作是对此前命题的一种原因性说明,反之,此前的命题应看作是某种结论,because揭示差不多相同的信息,但提示一种更强的因果性联系。要是没有相应的话语标记语,听话人就很难从以上多种语义关系中正确识别出说话人的意欲表达的语义关系。
根据不同的视角和观点,话语标记有不同的分类。冉永平把话语标记语分为八种类型:(1)话题标记语(Topic-related markers)或话语联系语(discourse connectives),如“我想讲的是”、“话又说回来”等;(2)话语来源标记语(evidential markers),如,“众所周知”、“报纸上说”等;(3)推理标记语,如“概括起来说、由此可见”等;(4)换言标记语(reformulation markers),如“换句话说、这样说吧、我的意思是”等;(5)言说方式标记语(manner-of -speaking markers),如“恕我直言、简而言之、严格地讲”等;(6)对比标记语,如“不过、但是”等;(7)评价性标记语(self-assessment markers),如“依我之见、幸运的是”等;(8)言语行为标记语(locutionary performatives),如“我告诉你、你说实话”等。[3]
Sperber和Wlison认为,一个话语可以对两种基本意义进行编码,从认知的角度把意义二分为概念意义(conceptual meaning)和程序意义(procedural meaning)。当话语进行的信息编码有助于内容意义的表征时,属于“概念性意义”,因为它与传统的真值条件有关,对话语表达的明示信息和暗含意义都起一定的作用,并通过增加话语的关联假设提高明示交际行为的关联性;当话语进行的信息编码操纵话语内容意义的构成成分时,属于“程序意义”,因为它与传统的真值条件无关,对理解明示信息和暗含意义在程序上加以制约和引导,使受话者付出尽可能小的努力来获得更大的语境效果。依据关联理论,话语标记一般用作程序意义编码以约束限制话语的隐含意义,便于引导推理和交际的成功。话语的解读过程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推理过程,听话人和读者为了对话语进行最佳关联的诠释,就必须根据程序信息对其所需考虑的假设范围加以限制,而最终达到理解的目的。Grice从“常规含意”(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的角度认为这些词语的使用是因为交际要遵守真实、充分、相关等准则。以Schiffrin为代表的连贯理论(coherence theory)从语篇分析角度分析,认为话语标记使话语或语篇更加连贯,将话语单元在各个层面上可能存在的相互联系展现出来,给话语理解提供指引。[4]但Blakemore等在关联理论的框架内,从交际的本质出发,认为话语标记的使用并不是发话者出于合作的考虑,也不同于连贯理论,相反,它们是发话者为了更好地借助这些标记对语境产生制约的结果,将它们在话语理解中的作用提高到了人类认知心理的高度,强调话语标记能对听话人的认知推理过程加以制约,引领听话人走向最佳关联。因此,话语标记传递的是编码程序意义而不是概念意义。
关联理论认为理解话语需要获取两方面的信息:显义(explicature)和隐义(implicature)。显义是明示的语境假设(explicitly communicated assumptions),它不仅包括话语的命题,也包括将这一命题置于言语行为动词或命题态度动词之下所得到的命题,这种命题叫高层显义(higher-level explicature)。关联理论认为,话语标记编码的内容不是明示交际的一部分,是隐含意义,其本质是语用的和动态的。
语用学家Levinson指出,“英语,毫无疑问绝大多数语言中,都有很多标记某一话语与前面话语之间所存在的某种关系的词语和短语,如位于句首的but, therefore, in conclusion, to the contrary, still,however, anyway, well, besides, actually, all in all, so,after all等。人们普遍认为,这些词语至少包含了非真值条件意义……它们常常表示所在的话语仅仅是前面话语的一种回应、延续。”这实际上已涉及到它们的语用功能和语用效用。它们的使用离不开交际主体的语用意识,在不同的语境条件中可能表现出丰富的语用功能和语用含义,而非语法功能,所起的作用只不过是一种“标记”(signpost/marker)功能,不构成话语的基本语义或命题意义,但却具有丰富的语用效应和语用意义。
Grice认为,话语标记产生常规会话含义,并且实施着一种高层言语行为,这种言语行为是在对话语的基本命题进行评论,如on the other hand实施的是一种对比言语行为;so, therefore实施的是推理的言语行为;moreover是增加信息的言语行为;Grice还认为,话语标记所实施的言语行为不是话语中心言语行为,她们依附于中心言语行为。Bach同意Grice将话语标记理解为话语中的非中心言语行为(non central speech act)的观点,他将这些话语标记称为话语修饰语(utterance modifiers),因为它们修饰的不是句子而是话语。传统的言语行为理论虽然没有使用话语标记语,但已涉及到这一语言现象。言语行为理论的核心是语言不仅可以用来描写客观现实、表达思想、传递信息,也可以用来影响他人,改变世界,描写社会角色,激发人的感情。该理论最关心的是话语的言外之力(illocutionary force),有些语言手段就是明示言外之力的,如言语行为动词(performative verbs)。话语标记能明示说话人所实施的言语行为或表明说话人对该命题所持的态度。话语标记的语用功能可以是言语行为的。例如:
(5)To tell the truth, I will come back again next week.
(6)No doubt, Tom has passed the exam.
(5)、(6)句子中“不瞒你说”和“毫无疑问”都对话语命题不产生影响,但他们都分别实施着各自的言语行为:“不瞒你说”表明说话人是在毫不隐瞒地告之下周要返回这一事实;“毫无疑问”不仅表明说话人对命题的真实性毫不怀疑,同时也在告诉听话人他/她的话是可信的。
又如,在言语交际中说话人和听话人需要为维护和谐的人际关系进行种种努力,尽量做到有礼貌。礼貌就是通过采取一定的语言手段(包括话语标记语的使用)达到给对方或自己留有面子。Brown与Levinson认为,许多言语行为都可能威胁面子。话语标记的使用与Brown和Levinson提出的威胁面子的行为(face-threatening acts)联系密切。在言语交际中就必然存在起类似作用的语言结构或词语,比如模糊限制语,间接言语行为等,话语标记语well就是一个能实施言语行为,对人际关系产生作用的缓和语(mitigator),可以起到调节人际关系的作用,有丰富的语用意义和语用效果。
(7)A: We’ll all miss Bill and Agatha, won’t we?
B1: Well, we’ll miss Bill.
B2: We’ll miss Bill.
(7)中B2违背了合作原则中的量准则,只肯定想念Bill一人,B1借助标记语Well回答了提问的部分内容,而不提及自己不喜欢的Agatha,这样就给对方留有面子,与 B2相比较,B1更让人容易接受,而B2却显得较为生硬且威胁对方面子。Well在此起到了缓和和调节的语用效果。在有的语境中说话人借助话语标记 Well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中的某一准则,只是为了遵守一定的礼貌原则,使双方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观点,以到达礼貌待人的语用效果。
(8)A: They must worry about you through Eddie, don’t they, you Mum and Dad, when you’re doing all these jumps.
B: Er well they always come to all the shows.
(9)A: Can I see them?
B: Um well I’m not allowed to do that.
(8)中B表达了不同于A的看法,且间接地表达了父母对自己不够关心的抱怨情绪。(9)中A的请求遭到B的拒绝,它们都直接威胁到对方的面子,然而well的使用却大大降低了威胁力度。话语标记语well的使用涉及说话人或听话人等交际主体面子。Well的出现能够帮助降低言语行为威胁面子的力度。
话语标记语的主要作用是语用的,它们不具备真值条件意义,对所在话语的命题的真假不产生影响。它们所承载的是有关说话人的信息,是说话人自己的主观判断。明示了说话人对话语单元之间语义关系的一种判断,话语标记语的运用使话语单元之间的语义关系更加明晰化。例如:
(10)The film is over, so we might as well go directly to the party.
“电影已经完了”,和“我们何不直接去参加晚会”之间本身就存在着一种推理关系,后者是在前者的基础上所得出的结论。话语标记语so的作用只是将这种关系明朗化,让听话人准确地识别出这种语义关系。Fraser指出,尽管话语单元之间本身就存在着某种语义关系,但话语标记并非多余,因为有时它们之间可能潜在着多种语义关系,这时说话人就有必要用某一话语标记语,将他/她意欲表现的语义关系凸显出来,展示话语单元之间或话语与语境之间的语义关系的语用作用。
在言语交际中,话语标记是以说话人为中心的(speaker-oriented)或以说话人为取向。话语标记对其所含的信息进行某种评价;表达说话人的思想和态度;点明说话人的说话方式;表明说话人对所言信息的肯定程度或是明确信息的来源等等,其语用效用和语用意义十分丰富,例如:
(11)张道恒这时忽然古怪地咧开嘴笑了,眼睛饶有兴趣地望着前面的戴无遗。“恕我直言,在很多方面,你还都显得很幼稚,你需要得到一种真正的锻炼。我是说,你应该参加‘破与立’。这也许是我给你开的一帖最好的药了。”这人在说话时眼睛里的目光已从他脸上挪开,一直在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当然,我并没有任何勉强你的意思,但我提出的邀请是诚挚的。从我内心说,我希望你能参加。”[5](94)
在上面的例子中,“恕我直言”和“从我内心说”这两个话语标记语的作用并不是引发下文,其真正的作用是限定后面的话语。话语标记语“恕我直言”表明了说话人的讲话方式,而且它后面的话语对听话人来说很可能是负面的。而话语标记语“从我内心说”则加强了它后面话语的可信度。说话人在这里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不伤害听话人,从而成功地实现了自己的意图。
本文从言语行为理论、关联理论和格赖斯理论初步地讨论和分析了话语标记的语义语用意义,指出话语标记在语义上没有真值条件意义或概念意义,但具有程序编码意义,其意义是隐含的;话语标记的作用主要是语用的、动态的,以说话人为取向,是明示说话人展现其对话语单元之间的语义关系的一种判断,是话语单元之间的内在的语义关系明晰化的一种语言机制或手段。
[1]王扬.语话语标记的认知语用诠释[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3).
[2]Fraser, Bruce. Pragmatic Markers[J].Pragmatics, 1996(6):167-190, 1625-1630.
[3]冉永平.话语标记语 well的语用功能[J].外国语,2003(3):58-64.
[4]Schiffrin, Deborah. Discourse Markers[M].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5]长河.浪漫天堂[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7.
The Meanings of Discourse Markers and its Functions
LI Ke WANG Yang
(Chongqing Three Gorges College, Wanzhou 404100, Chongqing)
In terms of speech act theory, relevance theory and Grice’s theory, the paper briefly discusses and analyses the semantic meaning and pragmatic meaning of discourse markers, and points out that discourse markers carry no truth conditional meaning or conceptual meaning but procedural meaning, and their meanings are recessive. They are rich in pragmatic information and use .They are mainly pragmatic, dynamic, speaker-oriented and expressing the speaker’s attitudes manner and evaluation etc. They are the means and linguistic device of making clear the internal semantic relation between discourse units in speech communication.
discourse markers; semantic meaning; pragmatic meaning; conceptual meaning; procedure encoding meaning
H030
A
1009-8135(2010)01-0103-04
2009-09-08
李 柯(1975-),男,重庆万州人,重庆三峡学院讲师,四川外语学院在职研究生。
王 扬(1957-),男,四川成都人,重庆三峡学院外国语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张新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