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时期西南地区的造船场

2010-08-15 00:49夏自金
关键词:渝州夔州西南地区

夏自金

隋唐时期西南地区的造船场

夏自金

西南地区江河纵横,林木资源丰富,为造船业的发展提供了基本的前提。隋唐时期西南地区的船场主要分布在长江、岷江和嘉陵江沿线的成都府、邛州、眉州、雅州、夔州、南州、黎州、嘉州、渝州等处,其中最为著名的是成都府、夔州、嘉州、渝州等州。

隋唐;西南地区;造船场

船只是人们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胜利成果。自建国以来,考古部门陆续在四川巴县、昭化、绵竹、广汉、郫县、新都、彭县、蒲江等地发现了远古时期的墓葬船棺[1]。战国时期西南地区就已形成规模造船的态势,“(周赧王)七年,司马错率众十万,大舶船万艘,米六万斛,浮江伐楚,取商於之地。”[2]说明当时的巴蜀地区,必然有不少造船场。三国时期“蜀汉地处巴山蜀水,利用历史悠久的造船工场,造了很多船只,在川江航行。”[3]西晋时期王濬在益州大造舟船伐吴致“木秭蔽江流下”[4],可见其规模之大。

至隋唐时期,西南地区的造船业在前代基础之上继续发展,以下试对该时期造船场所的分布加以论述。

其一,成都府(蜀郡,治成都县)。成都府是西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岷江贯通川西平原,流至灌县以后,经都江堰分流为三条主要河道,“其右检,其左郫,正流遂东,郫江之右也”,检江、郫江均流经成都。秦蜀守李冰开此两江“以行舟船”(常璩《华阳国志》卷3《蜀志》),直到唐代仍然“皆可行舟。”[5]

隋唐时期,益州仍然是西南地区最重要的造船基地之一。《唐国史补》卷下《杜邠公下峡》载,宣宗大中年间(公元847-859年),西川节度使杜悰“自西川除江陵,五月下峡,官舟千艘”。当时益州成都府为剑南西川节度使的治所所在地,“官舟千艘”自然从此地制造出发。杜甫居成都时有《春水生》诗:“南市津头有船卖,无钱即买系篱旁。”[6]此处有船场乃意料中事。又据道光《新津县志》卷九载“新穿镇,县东北四十里,其地有新穿水。《唐书》:咸通十一年南诏寇成都,遁还至双流,阻新穿水造船,即此。”[7]这更为成都为重要造船基地提供了佐证。

其二,眉州(通义郡,治通义县)、邛州(临邛郡,治临邛县)、雅州(卢山郡,治严道县)。史载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元月,“上以高丽困弊,议以明年发三十万众,一举灭之。或以为大军东征,须备经岁之粮,非畜乘所能载,宜具舟舰为水运。隋末剑南独无寇盗,属者辽东之役,剑南复不预及,其百姓富庶,宜使之造舟舰。上从之。秋,七月,遣右领左右府长史强伟于剑南道伐木造舟舰,大者或长百尺,其广半之。”九月,“强伟等发民造船,役及山僚,邛、眉、雅三州僚反。”(《新津县志》卷九,清道光九年刻本)此次令剑南造船,供30万军队之用,规模巨大可想而知,当涉及剑南许多府州,虽不能一一确指,然引起邛、眉、雅三州反抗,则于此三州设船场造船当无疑义。

眉州洪雅县西北可暮山,“山多林木,公私资之。”[8]显然,这大量的“林木”为邛、眉、雅三州的规模造船提供了有力的支持;而“公私资之”,内涵虽难准确界定,公、私造船则可包括在内。这表明邛、眉、雅三州除官营船场外,私家造船亦多有之。又《新唐书》卷180《李德裕传》载:“旧制,岁抄运内粟赡黎州、巂州,起嘉、眉,道阳山江,而达大度,乃分饷诸戍。常以盛夏至,地苦瘴毒,辇夫多死。德裕命转邛、雅粟,以十月为漕始,先夏而至,以佐阳山之运,馈者不涉炎月,运民乃安”。李德裕命转邛、雅粟经阳山江至大渡河供黎、巂诸戍,全是水运,非大量船只不可。

其三,嘉州(犍为郡,治龙游县)据《元和郡县图志》卷31嘉州龙游县载:

“龙游县,本汉南安县境地,周武帝元年于此立平羌县,隋开皇三年改为峨眉县。九年,又于峨眉山下别置峨眉县,改州理平羌县为青衣县,取青衣水为名也。十三年改名龙游,以隋将伐陈,理舟舰于此。有龙见江水,引君而前,故名县。”

由材料可知,早在隋代嘉州就已经成为重要的造船基地。唐代嘉州造船,从地理环境看,嘉州地处三江交汇处,大江(又名汶江,今岷江)北来,西北青衣江经雅州严道(州治)、眉州洪雅南来,与西南由黎、巂而至的大渡河合流,使嘉州成为眉、邛、雅、黎、巂诸州水运网络的中心,舟楫旁午,自不待言。其次,从现实需要看,前述黎、巂诸戍军粮转输起自嘉、眉二州,漕运粮船云集当无疑义。到五代时期,后蜀政权为对抗后唐,大臣宋承葆曾经献计,“于嘉州沿流造船舰五百艘,募水军五千,自江下峡。”(《元和郡县图志》卷32《剑南道》“眉州”)宋承葆建议选择嘉州造船舰,亦可证嘉州造船传统之延伸。

其四,夔州(云安郡,治奉节县)。隋唐时期西南地区的造船场所,造船多且规模大者,应以夔州居于首位,据《隋书》卷48《杨素传》记载:开皇八年(公元588年)“素居永安(今永安),造大舰名五牙,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前后左右置大拍竿,并高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旗帜加于上。次曰黄龙置兵百人,自余平乘、舴艋各有差。”在随后发起的伐陈战役之流头滩一役,杨素即出动“黄龙数千艘”,平乘、舴艋当更多。其造船种类之多,数量之大以至于“舟舰蔽江,旌甲曜日。”[9]入唐之后,夔州仍是居于首位的造船基地,这在正史和诗文当中都有反映。如《旧唐书》卷60《河间王孝恭传》载:“武德三年,进爵为王,改信州为夔州,使拜孝恭为总管,令大造舟楫,教习水战,以图萧铣。”李孝恭征萧铣,“统水陆十二总管”,至少有几十万军队,作战主要是水军,则这次造船数量必然也不小。杜甫居夔州时有《最能行》诗:“峡中丈夫绝轻死,少在公门多在水,富豪有钱驾大舸,贫穷取给行艓子。小儿学问只论语,大儿结束随商旅。欹帆侧舵入波涛,撒旋梢濆无险阻。”(《全唐诗》卷221)杜诗不仅描述了峡中男子们高超的驾船技术,还折射出夔州造船业的发达,在当时是重要的造船基地。

其五,黎州(洪源郡,治汉源县)。隋唐时期的黎州也具备了拥有船场的条件。首先,从地理环境来看,金川、巂水在黎州境内汇合成大渡河,使黎州有行舟楫的先决条件。其次,唐代黎州一带“山林参天”[10],土贡中亦有造船所需的麻(《新唐书》卷42《地理志》)。“山林参天”可以为船只的建造提供板材;麻的丰产,亦可为船的艌缝提供重要原材料。第三,隋唐时期黎州处于唐朝与吐蕃辖境的交界地带,战争经常发生,唐朝有大量戍军在此驻守,《旧唐书·韦皋传》以及《吐蕃传》都有吐蕃曾在“黎州筑累造舟,潜谋入寇”(《旧唐书》卷158《韦皋传》;卷196《吐蕃传》)的记载。冯汉镛先生研究当时的行军路线,考证其当时的造船之处“应在今四川省雅安县安顺场,即唐时保塞的辖区”[11]。可知黎州在唐代是重要的造船场所。

其六,南州(南川郡,治南川县)。南州也是唐代的一个重要船场。首先,在唐代,随着西南地区航运的开发,流经南州的綦江已经畅通。据《元和郡县图志》卷30《江南道》“南州”载:“自江津县(今江津江口镇,即长江与綦江汇合处)南循僰溪水路至南州二百三十里。”“僰溪水路”在唐代是一条重要的运输线路,仅从江津到南州就达“二百三十里”,南州可谓这条水路上重要的州郡。再从造船所需要的原材料来看,《元和郡县图志》载,南川县有夢缘山,“在县南十二里,山多楠木,堪为大船。”(《元和郡县图志》卷30《江南道》“南州”)这里说到的“堪为大船”,必指楠木成林,可供开发。南川既可以通航,又“山多楠木”,具备了造船的条件,故此我们可推知此地也是重要的造船场。

其七,姚州(姚安郡,治今云南姚安)。姚州都督府管辖下的洱海地区在唐代也是一重要的造船场所。据《南诏德化碑》记载[12]:

三年,汉又命前云南郡都督兼侍御史李宓、广府节度何履光、中使萨道悬逊,总秦陇英豪,兼安南子弟顿营陇坪,广布军威,乃舟楫备修,拟水陆俱进。遂令军将王乐宽等,潜军袭造船之师,伏尸遍毗舍之野。

材料中提到的“三年”,即南诏赞普钟三年,相当于唐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时“剑南留后李宓将兵七万致讨,阁罗凤诱之,全军以没。”[13]李宓将兵七万人,水陆俱进,其船只需求量必然不小。而“造船之师”惨遭潜军伏击的“毗舍”在今大理市海东双廊镇,故由于战争应急,唐代在姚州设置有规模较大的船场,洱海地区也成为重要的军事要塞和水军基地。

其八,渝州(南平郡,治巴县)。长江和嘉陵江流入渝州境内,且在今渝中区汇合,为造船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前提。《华阳国志》卷一《巴志》载:“江州(今重庆市渝中区)以东,滨江山险,其人半楚,精敏轻疾。”任乃强先生校释:“盖操舟之民,无不轻疾。经商之民,无不惊敏。”[14]《與地纪胜》卷175记重庆府风俗形胜云:“郡治江州,地势刚险,皆重屋累居,结舫水居五百余家”,其下又引《旧题名记》曰:“两江之商贩,舟楫旁午。”[15]其中“结舫水居”,舟楫遍布两江沿岸,从中可以看出当时民间造船业的盛况,即渝州自古以来就是西南地区的造船重地[16]。

另外,我们还可以从五代时期的战争中窥见渝州在当时的重要地位。唐天佑元年(公元904年)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水军上峡,攻王建夔州,知渝州王宗阮等击败之”(《资治通鉴》卷265“天祐元年五月”),赵匡凝率“水军”而上,却被“知渝州王宗阮等”击败,必然也应有数量众多的战舰参与对抗才可以取得胜利,因此,在当时渝州已成为重要的水军基地,并建有船场专门为水军建造船只,当无疑义。

其九,阆州(阆中郡,治阆中县)。阆州地处嘉陵江中游,至中晚唐以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造船业也逐渐发展起来[17]。据《新五代史》载:王衍北巡西县,“其还也,自阆州浮江而上,龙舟画舸照耀江水。”[18]说明五代时期嘉陵江通航状况良好,中游段亦可供“龙舟”和大型船队逆水航行,这为阆州船场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阆州船场的发展,我们还可以从宋代造船在此地的迅猛发展窥测一斑。据《宋会要辑稿》卷50载,阆州于南宋初曾造马船,替夔州分担任务,还曾在宋初,制造出黄、黑龙船(《宋会要》卷50《食货》)。因此我们可以推测阆州是隋唐时期一个新兴的造船场所。

概言之,隋唐时期西南地区的造船场主要分布在长江、岷江和嘉陵江沿线,主要有成都府、邛州、眉州、雅州、夔州、南州、黎州、嘉州、渝州等,其中最为著名的是成都府、夔州、嘉州、渝州。

[1]四川省博物馆.四川船棺发掘记[M].北京:文物出版社,1960.

[2]常璩.华阳国志卷3:蜀志[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9.

[3]朱子彦.三国时期的航海和造船业[J].历史教学问题,2003(6).

[4]房玄龄.晋书(卷42):王濬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4.

[5]郦道元.水经注(卷33):江水[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6]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31):剑南道.成都府[M].北京:中华书局,1983.

[7]彭定求,等.全唐诗(卷226)[M].北京:中华书局,1979.

[8]司马光.资治通鉴(卷199):太宗贞观二十二年[M].北京:中华书局,1976.

[9]薛居正.旧五代史(卷136):僭伪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6.

[10]魏征.隋书(卷48):杨素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3.

[11]祝穆.方舆胜览:卷56,黎州[M].北京:中华书局,2003.

[12]大理市文物保护管理所.南诏德化碑[Z].大理:大理市文物保护管理所,1988:17.

[13]王叔武.云南志略辑较[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74.

[14]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20.

[15]王象之.與地纪胜(卷175)[M].北京:中华书局,1992.

[16]席龙飞.中国造船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75.

[17]李敬询.唐代四川经济[M].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8:217.

[18]欧阳修.新五代史(卷63):前蜀世家[M].北京:中华书局,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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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4

A

1673-1999(2010)14-0122-02

夏自金(1982-),男,硕士,山东临沂人,云南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云南德宏678400)教师。

2010-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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