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解放和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的劳动解放理论研究

2010-08-15 00:49陈传胜
关键词:恩格斯生产力马克思

陈传胜

劳动解放和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的劳动解放理论研究

陈传胜

马克思恩格斯把生产力的高度发达和每一个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寓于劳动的解放之中。他们基于劳动的自然必然性和社会性,在劳动的发展史中探寻社会历史进程的奥秘。剩余劳动的出现使社会历史进入了在对抗中发展的时代,资本的内在逻辑决定了向自由王国转化的必然性,在自由王国中,每一个劳动者自身能力的发展成为目的本身。

劳动解放;人的发展;自由王国

马克思恩格斯把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看成是最高层次的概念,它们存在于劳动的解放之中。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未来社会“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1]638。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马克思指出,未来社会是“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每个生产者个人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2]342马克思所说的“每一个个人”,突出指向的是“每个生产者个人”。“每一个个人”首先不应当理解为所有的人,否则,那就退回到空想社会主义者的水平上去了。恩格斯在评价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时认为,“所有这三个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是作为当时已经历史地产生的无产阶级的利益代表而出现的。他们和启蒙学者一样,并不是想首先解放某一个阶级,而是想立即解放全人类。”[2]721

马克思之所以强调每一个生产者个人,是因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统治地位后,生产者个人能力的发展所受到的限制,是阻碍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生死攸关”[1]561的因素。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是建立在现代技术基础之上的社会化大生产,它的技术基础是革命的,客观上要求每一个生产者都成为全面发展的个人。马克思指出:“现代工业的技术基础是革命的,而所有以往的生产方式的技术基础是保守的。……大工业的本性决定了劳动的变换、职能的更动和工人的全面流动性。”[1]560以生产方式的技术基础的革命性为依据,马克思指出:“表现为生产和财富的宏大基础的,……是社会个人的发展”[3]218,“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3]220但是,在生产方式资本主义性质的制约下,这种客观要求——使生产者个人成为全面发展的个人——只能表现为社会生产的自然规律的盲目的、自发作用,“并且带着自然规律在任何地方遇到障碍时都有的那种盲目破坏作用而为自己开辟道路。”[1]561在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中特别是它的发展初期,“在这个直接处于人类社会实行自觉改造以前的历史时期,人类本身的发展实际上只是通过极大地浪费个人发展的办法来保证和实现的。”[4]103因而,使劳动获得解放,是实现每一个个人全面而自由发展的前提和根据,它们是内在统一的。这种统一性的展开有三个环节。

一、劳动的自然必然性和社会性: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理解全部社会历史的钥匙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的,“摆在面前的对象,首先是物质生产。”劳动首先是创造物质财富的活动,它是人类生存的永恒的自然条件,包含着永恒的必然性。马克思指出:“任何一种不是天然存在的物质财富要素,总是必须通过某种专门的、使特殊的自然物质适合于特殊的人类需要的、有目的的生产活动创造出来。因此,劳动作为使用价值的创造者,作为有用劳动,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1]56

与劳动的自然必然性相联系的,是劳动的社会性。劳动从一开始就是社会性的劳动,必须把本来就是社会性的劳动当作出发点。马克思指出:“在社会中进行生产的个人,——因而,这些个人的一定社会性质的生产,当然是出发点。”[5]1“孤立的个人在社会之外进行生产——这是罕见的事,在已经内在地具有社会力量的文明人偶然落到荒野时,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就像许多个人不在一起生活和彼此交谈而竟有语言的发展一样,是不可思议的。”[5]2“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代表人物斯密和李嘉图手中的利器,在他们那里,这些“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是对“市民社会”的预感,是对资本主义社会不同于以往的、新型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预言和概括。“被斯密和李嘉图当作出发点的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属于18世纪的缺乏想象力的虚构。”[5]1之所以说它是缺乏想象力的虚构,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参与商品生产过程的个体的“独立性”,而看不到他们的“物的依赖性”。正是这种物的依赖性,体现了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社会性。并且,“单个的人”的形成本身就是历史的产物,它不是“历史的起点”,而是“历史的结果”[5]1-2。

在劳动的自然必然性和社会性的基础上,人们在劳动过程中形成了一系列社会关系的体系。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指出:“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5]32

劳动不仅是社会关系体系形成的基础,同时,劳动本身的质的规定是各个社会形态和各个不同的历史时代相互区分的标志。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6]67-68劳动的质的规定包括两个方面:劳动者和劳动资料。劳动资料又包括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劳动过程表现为劳动者和劳动资料的相互作用,劳动者自身的质的规定进而对象在劳动资料上。劳动资料是社会发展的指示器,也是人自身发展的指示器。马克思指出:“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劳动资料不仅是人类劳动力发展的测量器,而且是劳动借以进行的社会关系的指示器。”[1]210直到马克思主义诞生之时,历史学还没有完全找到历史发展的真正基础,“直到现在,历史学对物质生产的发展,即对整个社会生活从而整个现实历史的基础,了解得很少,但是,人们至少在自然科学研究的基础上,而不是在所谓历史研究的基础上,按照制造工具和武器的材料,把史前时期划分为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1]211恩格斯在《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指出,要“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理解全部社会历史的钥匙”[7]258。

二、剩余劳动和剩余价值:从直接生产者身上榨取无酬剩余劳动的独特经济形式,决定着统治和从属的关系

在社会生产力极端落后的情况下,劳动者生产出来的产品仅仅能维持自己的最低水平的生存,没有剩余劳动,人们生活在一个内部互相依赖的氏族和部落社会之中。然而,正如卢梭指出的:人有自我完善化的能力[8]120。这种完善化的能力首先表现在劳动工具的不断改进上。社会历史经历了从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的过渡,渐渐地,个体的生产力有了历史性的发展——劳动者生产出来的产品除能维持自己生存外,还有剩余。剩余劳动的产生,标志着社会历史转折时刻的到来,它是阶级存在的经济上的基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没有“剩余劳动,从而不可能有资本家,而且也不可能有奴隶主,不可能有封建贵族。一句话,不可能有大私有者阶级。”[1]585

剩余劳动的出现,使阶级的产生和分工的出现成为可能,从而使社会历史进入了在对抗中发展的时代。剩余劳动不是资本的发明,它在无阶级的社会和有阶级的社会都是同样存在的。马克思指出:“一般剩余劳动,作为超过一定的需要量的劳动,必须始终存在。……只不过它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像在奴隶制度等等下一样,具有对抗的形式,并且是以社会上的一部分人完全游手好闲作为补充。”[4]927但是,同样是剩余劳动本身,它是以使用价值和价值这两种不同的形式表现自身的,因而,追求剩余劳动,又可以划分为追求剩余的使用价值和追求剩余的价值这两种不同的阶段。资本的内在本质表现为追求剩余价值,资本是生产剩余价值的价值。马克思指出:“使各种社会经济形态例如奴隶社会和雇佣劳动的社会区别开来的,只是从直接生产者身上、劳动者身上榨取这种剩余劳动的形式。”[1]251纵观历史的长河,追求剩余劳动在前资本主义时期追求的是使用价值,在资本主义时代是追求剩余价值。榨取这种剩余劳动的形式的不断发展,决定了劳动者被统治和被奴役的形式的变化。马克思指出:“从直接生产者身上榨取无酬剩余劳动的独特经济形式,决定着统治和从属的关系,……由生产关系本身产生的经济制度的全部结构,以及它的独特的政治结构,都是建立在上述的经济形式上的。”[4]894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了对剩余劳动榨取的形式由使用价值向剩余价值的转化而造成的劳动者苦难的加深,“如果在一个社会经济形态中占优势的不是产品的交换价值,而是产品的使用价值,剩余劳动就受到或大或小的需求范围的限制,而生产本身的性质就不会造成对剩余劳动的无限制的需求。”[1]272追求剩余价值的资本这一生产方式的出现,加剧了生产资料所有者对剩余劳动的剥削。

资本是黑暗面和文明面的统一体。在阶级社会,正如黑格尔所指出的: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的表现形式[7]237。那么,对剩余价值的无限的贪欲就造成资本这一生产方式向更高的生产方式转化的内在规律。马克思指出:“资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它榨取剩余劳动的方式和条件,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4]927-928资本具有无限制地榨取剩余价值的内在冲动,竞争的外在规律也强制性地迫使资本家无限制地扩大自己资本的积累。资本促使人们在一切可能的范围内无限制地扩大生产,无限制地去推动生产力的发展。马克思以洞穿历史进程的笔触写到:资本“作为他人辛勤劳动的制造者,作为剩余劳动的榨取者和劳动力的剥削者,资本在精力、贪婪和效率方面,远远超过了以往一切以直接强制劳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1]359资本“狂热地追求价值的增殖,肆无忌惮地迫使人类去为生产而生产,从而去发展社会生产力,去创造生产的物质条件;而只有这样的条件,才能为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创造现实基础。”[1]683

三、劳动和剩余劳动的外在性及向属人性的转化:自由王国只是在由必需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开始

马克思对未来社会的科学预见,其立论的基础是生产力的高度发达和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根据在于劳动的解放,着眼点是在劳动和剩余劳动这一核心问题上,体现在劳动和剩余劳动的外在性向属人性的转化上。劳动的外在性表现为:“一个人把维持自身生存所必要的劳动从自身上解脱下来并转嫁给别人”[1]585;剩余劳动的外在性表现为:“一个人的剩余劳动成为另一个人的生存条件”[1]585。这里存在着两个必然性:一是在社会生产力还没有获得充分发展的时代,这种劳动和剩余劳动的外在性是必然的形式。但是,当社会生产力有了高度的发展,物质财富极大丰富时,外在性又必然转化为对立面即属人性,转化为劳动和剩余劳动与每一个个人的自身存在的内在统一性。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统治阶级和被压迫阶级之间的到现在为止的一切历史对立,都可以从人的劳动的这种相对不发展的生产率中得到说明。只要实际劳动的居民必须占用很多时间来从事自己的必要劳动,因而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从事社会的公共事务——劳动管理、国家事务、法律事务、艺术、科学等等,总是必然有一个脱离实际劳动的特殊阶级来从事这些事务;而且这个阶级为了它自己的利益,从来不会错过机会来把越来越沉重的劳动负担加到劳动群众的肩上。只有通过大工业所达到的生产力的大大提高,才有可能把劳动无例外地分配于一切社会成员,从而把每一个个人的劳动时间大大缩短,使一切人都有足够的自由时间来参加社会的理论的和实际的公共事务。”[2]525-526

在马克思看来,自由王国存在的前提是劳动的解放。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自由王国只是在由必需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说,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4]926只有实现了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才能把劳动者个体自身能力的发展作为目的本身,才能达到在使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同时求得生产力的高度发达。而舍弃劳动解放这一前提,生产力的高度发达和每一个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正是基于此,马克思指出:“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4]927自由王国的本质在于以每一个劳动者个人能力的发展作为目的本身。

资本由于其自身的内在逻辑,它在包含自身的否定因素的同时,创造着向未来社会转化的要素,这是它的伟大文明作用和革命性的表现,也是商品经济的共性。发达的商品经济是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才实现的,它也可以为不同的社会形态所共有。马克思指出:“全面发展的个人……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历史的产物。要使这种个性成为可能,能力的发展就要达到一定的程度和全面性,这正是以建立在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为前提的。这种生产才在产生出个人同自己和同别人的普遍异化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9]109我们应当充分认识商品经济的历史必然性、长期性,抑制商品经济使劳动产生异化的作用,充分发挥商品经济在劳动的解放和实现每一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中的伟大历史作用。

综上所述,马克思恩格斯不是把每一个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建造在空中楼阁之中——空想社会主义者想要达到他们的理想王国的主要手段就是不断建造“新耶路撒冷”[6]305——而是把它根置于现实生活的最深厚的基础之上,这一最深厚的基础就是使劳动得到解放。

[1]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4]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卢梭.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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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18-0001-03

陈传胜(1966-),男,安徽蚌埠人,法学博士,安徽财经大学(安徽蚌埠233030)政治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201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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