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文中
《古舟子咏》的生态批评解读
付文中
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分析英国著名诗人格勒律治的代表作《古舟子咏》中所彰显的人与自然对立,以及这种对立所引起的人与自然异化的问题。
格勒律治;古舟子咏;生态批评;人与自然
自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科技迅猛发展,环境问题日趋严重,有关生态的话语和意识理念也日益深入人心。诚然,作为映照现实生活的文学也逐渐把注意力投向生态话语,进而兴起了生态批评热。生态批评的首要任务是考察文学作品中的自然意象,唤醒生态意识,通过对自然意象的再现,提醒人们对大自然生态的关注,学会倾听自然的声音。
被生态文学研究者罗伯茨和吉福德称为英语文学中“最伟大的生态寓言”[1]147的格勒律治的《古舟子咏》,主要讲述了一个老水手因杀死了一只海鸟而受到了热爱此鸟的南极精灵不断报复进而受到身心煎熬的故事。诗人以625行优美的诗句完整地描绘了一个离奇的故事,通过罪与罚的故事讲述,宣扬了一切生物皆上帝创造,应该相互爱护的主题思想。从生态批评的角度来看,此宗教说理诗不乏生态批评所反对的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瓦解乃至支离破碎,以及由此而引起的人与自然的异化问题。这也从反面折射出人类生态良知的匮乏,昭示人类应怀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伦理观、哲学观和美学观。
海德格尔的当代生态存在美学观认为,当人意识到自然与自己的距离时,距离产生新的关系,一种可能给人带来痛苦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力量的对比变化使事物得以澄明,即显示事物的本质。作为浪漫主义的代表之一,格勒律治可能就是以老水手和自然的矛盾对立为例,通过拉大人与自然之间的距离,夸张人在自然面前表现的恐惧、丑陋、无助、孤独等,展示人与自然不可分离的关系和人与自然共生共处的命运。
自现代机械文明发展以来,人类就不断凭着理性思维,借助科学技术的“双刃”武器,涉足原本与人类和谐一体的自然界,并疯狂地开发、掠夺和“强暴”自然,其后果必然遭到自然界的惩罚。这如同华兹华斯曾在潜含有生态保护主义和伦理观的《论修建肯达尔和温德米尔湖之间铁路的计划》中写到那样:“吹拂的风,请你说话,湍急的水流,用你响亮激荡的声音,对错误提出抗议”[2]347,即人类倘若犯了侵占自然的“错误”,必定受到它的“抗议”乃至惩罚。
在《古舟子咏》的旁注中,作者写到“到处的青天都属于它们(海鸟,笔者注),都是给它们指定的休息处,它们的故乡,它们特有的自然之家”,可老水手的航船“一天天不断向南航行,直达到赤道正中……”,“这时那暴风雨来临了,那强烈的、严酷的风飓,那迅猛的巨翼猛烈的袭击,吹我们向南驶去。”人类本有自己的活动空间,但其不断探索的理性求知欲望驱使他们仰仗着强大的人造工具船,涉足那 “赤道正中”地带,破坏了人与自然相对协调平衡原始性的“生态环链”,其结果必遭自然“风飓”的袭击,并进一步陷入“看不到人影,看不到兽迹,一片冰雪苍苍”的凄凉、萧瑟的境地。
传统“人类中心主义”观念的弊端。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由来已久:从西方文化的源头——《圣经》,到欧洲文复兴时代的萌芽,“从培根发出 ‘命令自然’的第一声呐喊,到笛卡尔‘使自己成为自然的主人和统治者’的豪言壮语,再到康德的‘人是自然的立法者’等,都标志着人类中心论的诞生。”[4]270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主张人为“万物之灵长”,是万物的主宰、支配、控制性力量。《创世纪》里的鸟和包括人在内的其它物种一样,都是上帝的创造,但上帝对人发出号令,赋予人类支配自然的权利,“你们要生养众生,使他们遍布大地,要做海中鱼、空中鸟和地上爬虫走兽之主宰。我要使地上到处生长瓜果,结满籽实,赐予你们为食。”[5]1从此万物便屈服于人类足下。信天翁的出现可能就是尊崇造物主的意愿和其所赋予人类高人一等的特权,继续为人类效劳,使“冰山”“霹雳一声”便“暴烈开来”。自然宽恕了人类一劫。可人类的贪欲毫无节制,老水手用“弩弓”残暴地“射死了信天翁”,这隐含着人类贪得无厌地用诸如现代科学技术等支配性暴力威逼着孕育人类几百万年的地球生态圈的不断退却、恶化。于是,“云遮雾掩”,同船的伙伴都责骂老水手不该射死那吉祥的鸟。可是等到“灿烂的太阳像上帝的头脑,光芒四射地升腾”迷雾消散的时刻,他们又说“杀死那水鸟是对的,因为它带来寒雾重重”,于是他们癖性重犯,又“破浪前进”,并高傲地声称“闯入那沉寂的海洋领域,我们是第一群人”。人类就是这样虚伪、自私,将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这好比人类史上循环发生的生态危机一样,在灾害还未出现时,人类盲目自大,自以为自然不会惩罚自己,可一旦问题出现后,他们就怨天尤人、互相指责,不彻底反省。
诗中讲到使水手蒙难的是个南极精灵,“他爱那海鸟,而那海鸟却被它爱的人所杀”,故而,他约了几个鬼伴在船下九英寻深处一直跟踪,伺机为屈死的爱友向人类复仇。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权利,不仅人类之间应该尊重彼此的最基本的生存权利,而且人与自然其它生物更应该如此。人类剥夺信天翁的生存权利和南极精灵的相爱权,就是破坏自然的和谐,违背生态规律,必然受到自然的惩罚。
当主客体严重恶化分裂,尤其是人与自然彼此对峙、冲突到顶点时,那整个世界如同“纸画”一样,毫无生气——“我们困住,风不吹,船也不动,死呆呆,好像是纸画的船儿,停留在纸画的海中”;尤其是天与地原有和谐关系的脱节:“海洋像参见主人的奴仆,驯顺而安静无风”,“海洋在等待行动的指引,因为月亮是潮汐的主人。”天与地的关系演化为主仆关系,也就意味着人与自然关系的严重不和谐。
西方马克思主义生态批评认为,人与自然的异化包括人自身的异化,人与人关系的异化,以及自然界的异化等。
人自身的异化。与自然的对立引起人肉体、精神的异化。肉体上,老水手原本能得到他人身份的认可,可在杀害了海鸟即破坏了人信念的寄托体后,他变得面目全非,招致众人的恐惧和排斥,以至领航员见到他“吓得尖叫,昏厥地上”,领航员的儿子更把他当作“魔鬼”。精神上,老水手在大海上感到孤寂、隔膜,缺乏归属感,诗中写到:“天空、大海,大海、天空,重压着我疲倦的眼睛。”“孤独啊,孤独啊,真正的孤独,大海上孤单单一人。”回到现实社会,他找不到情感倾诉的对象,只能强制别人听从自己内心孤独、压抑,致使其人之为人本质的变异,“什么样的人,你是?”隐士这样质问老水手。其实从广义上讲,这是在质问与自然对立的人类自身。
人与人关系的异化。生态文学家霍克海默认为人类社会中人与人间的疏离、控制和支配关系源于人对自然的疏离、控制和支配[1]64。当现代文明肆意地向自然拓展时,也即是人与自然的对立矛盾恶化到危机的程度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得到异化,诗中老水手与其他水手们及那位婚礼客间的关系也疏远了。
自然界的异化。人与自然对立致使自然界异化。航船在步步进逼大海的过程中,强烈的、严酷的风飓骤起,之后又有浓雾飞雪,大海上冰墙重重,到处一片震耳欲聋的“崩裂、咆哮、吼鸣、嚎啸”声,尤其是“大海在腐朽”,“粘滑的海生物用脚爬行来到这粘滑的海上”,以及“海水像是巫婆的毒油,燃起绿光、蓝光、白光”,不仅大地异化了,天空也异化了,“在灼热的、铜色的天空之中”,骄阳异化得“血红可怕”了。
老水手从“冒犯自然”到“敬畏自然”的态度转变。当触犯自然后,老水手能逐渐省悟,看到快乐美丽的水蛇后,不禁“顿悟”,“心里涌起爱的源泉,不禁祝福它们”,接着信天翁从其颈上跌落下来,径直地跌进大海。可是,在其他水手依然麻木未醒的状况下,仅凭老水手个人的努力,仍改变不了人与自然满目疮痍、支离破碎的混沌面目。不过,老水手在世人沉重的压力下,依然承载着自身应尽的生态责任与义务,向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传递“爱鸟,爱万物”“热爱一切大小生命”的生态伦理意识和情怀,可不幸的是,世人却为之惊恐、躲避。在与自然结仇后,其他水手行尸走肉,“灵魂从他们躯体飞开”,这预示他们无人与自然、人与人间相互关爱的生态伦理情怀,最后都凄惨而死。好在最后那位参加婚礼的客人放弃了俗世间的盛宴,心中也开始萌生人与自然相生相爱的念头,最终“像受到严重打击……明早起床时他会变得更严肃、也更聪明。”最后,婚礼人的稍有“顿悟”,寄托了诗人的生态伦理情愫及对世人的厚望。
在现代生态危机的大语境下,《古舟子咏》对世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警戒式的生态预言。我们通过对《古舟子咏》的生态批评研究,可以发现诗人格勒律治在工业文明兴起不久就能洞察其掩盖下的人与自然关系的问题,并向现代人发出一种呐喊和警示。我们可以管窥到这首浪漫主义诗歌中所蕴涵的有关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哲学观、伦理观及审美观,并能够为当代人从全新的角度审视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的提供新的切入点。只有全人类积极主动地坚持“万物相互关联”的第一原则,尊重自然,不断拓宽生态视野,形成生态审美意识,树立绿色生态理念和以自然维度为导向的生态文明的新的人文精神,并身践力行,才会真正建立人类与地球和谐统一的“伊甸园”。
[1]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余达淮.论诗歌中的生态伦理精神[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4(4).
[3]格勒律治.古舟子咏[M]//英国诗选.王佐良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4]王进.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关于生态问题的哲学[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
[5]鲁春芳.生态危机时代文学研究新视点[J].学术论坛.2005(11).
I109.5
A
1673-1999(2010)18-0099-02
付文中(1981-),男,河南沈丘人,硕士,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河南郑州450015)外语系助教,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2010-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