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
冷战后美国对华意识形态外交探析
刘丽
意识形态在美国外交政策尤其是对华外交政策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冷战期间,美国对华外交的首要目标和核心内容是反对共产主义。冷战结束后,冷战延续下来的意识形态以新的形式和新的内容与美国外交实践发生互动,在美国对华外交中仍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美国的外交政策;对华外交;意识形态;自由主义;保守主义
美国是高度重视意识形态的国家,意识形态在美国对华外交中一直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正如迈克尔·H·亨特所言:“忽略了意识形态,想重新调整美国外交政策就可能遗漏关键性的一步……只要试图对美国如何进入国际政治的密林,或对政策制定者的行为进行深入的探讨,意识形态都占有着显著地位。”[1]
关于意识形态涵义的探讨,学者们可谓是见仁见智。中国学者王缉思对意识形态的界定为,“意识形态,一般是指在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上形成的系统的思想观念,代表了某一阶级或社会集团(包括国家和国家集团)的利益,又反过来指导这一阶级或集团的行动。”[2]意识形态作为指导人们对于世界的真理和价值的确定认识,是一个人和一个国家现实行动的根本依据。意识形态与外交政策紧密相连,意识形态对外交政策的影响体现在提供外交决策的氛围,指导决策者对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的理解,并使外交决策合法化[3]。意识形态是美国政府争取国内公众支持、统一各种政治力量的思想旗帜,是维系盟友保持一致的纽带,是打压竞争对手的武器。因此,推广美国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一方面是美国人的外交理念,是美国外交政策的目标之一,是判定国家利益的依据;另一方面是美国推行外交政策、实现其国家利益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
美国基本的意识形态有两个,一个是“美国例外论”,另一个是古典自由主义,它们一直以各种形式左右着美国的外交政策,并衍生出许多其他意识形态,包括理想主义、现实主义、反共主义和孤立主义等。“美国例外论”有两条线索,一条是根据美国的理想重塑世界,另一条是在现存的国际秩序范围内促进美国在国际上的优越地位[3]。它来源于早期新英格兰移民的清教传统,具有强烈的命运观、上帝选民感和特殊使命感。美国在捍卫自由的名义下开始了19世纪在北美大陆上的扩张。1898年美西战争以后,使命感又开始驱使美国领导人尝试在海外的扩张。自西奥多·罗斯福以降,“美国的使命感同其取得世界霸权的驱动力开始结合在一起”[3]。从威尔逊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从冷战到2003年伊拉克战争,美国对海外的干预从未间断,“美国例外论”的含义也不断得到新的诠释。但不可否认的是,“美国例外论”在美国外交政策中的含义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它“不仅是美国理想主义外交政策的基础,它还可以引出美国外交政策中的现实主义”[3]。“美国例外论”或许帮助确立了美国外交政策的利他主义和人道主义动机,但它最终却难免引导美国外交走入帝国主义。
路易斯·哈茨指出:“一种绝对的民族道德观既有排除‘外来的’东西的动力,也有改变它们的动力;它不能总是对之视而不见,泰然处之。”[4]美国的自由主义源于英国,它与美国个人主义相结合,形成了以个人自由权利为核心的意识形态。自罗斯福新政以来,美国自由主义已成为一种系统的价值体系,不仅深刻地影响着美国国内政治,而且成为美国对外干预行为的动因之一。威尔逊主义、新自由制度主义、民主和平论、全球主义与新干涉主义,这些理论虽然名称各异,但都是建立在自由主义的基础之上的。总的来说,美国的自由主义传统使美国的外交实践带上了道义的色彩。从实践来看,美国的外交传统始终摇摆于孤立与走向海外之间,其原因就是这种弥赛亚的心态使美国人倾向于以“他们应努力像我们自己一样”的标准来评判其他民族,同时对“保护和发展与国家及其他总体力量相对的‘个性观念’深信不疑”[4]。
针对自由主义所造成的道德困境,美国社会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保守主义从再次被发现到兴起就是这种反思的结果。美国的保守主义在20世纪80年代已逐渐成为影响美国外交政策的意识形态。新保守主义强调要确保美国的自由主义,必须反对一切形式的专制。新保守主义信奉“新帝国论”,认为新帝国不同于老帝国的地方就在于它不仅为国际社会提供公共用品,而且还在于促进自由、民主、人权和繁荣,主张美国利用自身优势,用美国的价值观改造其他国家,以便建立一个美国统治下的有利于自由、民主、平等的世界秩序,而其主要手段是单边主义。保守主义是共和党的主流意识形态,在共和党执政期间它直接影响了美国的外交政策,表现为对共产党执政国家的警惕、厌恶和忧虑。
冷战期间,美国从反对共产主义扩张的意识形态出发,逐步确立了全面孤立、遏制中国的外交战略。“全面遏制中国”的意识形态主导了美国对华外交,成为美国制定对华外交政策的指导思想。1969年尼克松上台以后国际形势发生变化,出现苏攻美守的势头,中苏关系破裂。为谋求对苏联的战略平衡,美国主动淡化意识形态矛盾,发展中美关系。1979年中美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美两国出于各自安全的需要调整了对外政策,两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甚至军事方面的关系均有了明显的改善与发展。但是,中美关系的发展并不意味着意识形态在美国对华外交中的影响消失了,其作用不过是暂时被抑制了。美国为了对付在意识形态方面更大的对手——苏联,而把与中国的矛盾暂时放在一边。
冷战结束后,美国调整了对华政策。老布什上台后,以“遏制中国崛起”为主的意识形态重新恢复了在美国外交中的活力。在美国国会的鼓动下,以中国“侵犯人权”为借口,老布什政府伙同其他西方国家对中国实施经济制裁,中美关系急转直下。1993年上台的克林顿政府强化了对中国的人权外交攻势。小布什政府2001年接管政权后采取强硬的对华政策,由克林顿政府第二任期中的致力于与中国建立“建设性战略伙伴关系”的主张退步到认为中美之间是一种“战略竞争关系”,强调美国应该采取措施“遏制中国的崛起”。“9·11”事件之后,反恐拉近了中美关系,但“布什主义”继续推进美国的价值观,以“扩大自由”促进其国家利益。小布什政府启用大批“冷战专家”和反共高手组成的外交决策班子,使其国家安全战略中的意识形态色彩进一步加重。“9·11”只是暂时掩盖了中美两国间的严重分歧。现在,美国对华仍然采取接触与遏制并行的政策。“接触派”的实质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在发展中美合作关系过程中,传播美国的价值观,争取美国的利益。“遏制派”的根据是“中国威胁论”,认为一个崛起的中国必然要对现存的国际秩序构成挑战,就像当年的德国一样,而中国在社会制度、意识形态等方面与西方的差异更使这种挑战不可避免。他们把“终将变得十分强大”的中国,看作“不仅是战略对手而且是意识形态的对手”[5]。
美国对中国的外交实践表明,“遏制中国崛起”的意识形态与传统的冷战思维是一脉相承的,是冷战期间美国对华外交理念的延续。在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中,美国的外交政策可能表现出更多的复杂性、多样性,但意识形态始终是美国对外政策的目标之一。无论是反共主义,还是人权外交,这都是延续了其外交政策中的民主输出传统,企图以此来建立美国主导的文化以及意识形态的一统天下。美国前副总统办公室副主任弗里德·巴格说:“我最为担忧的不是中国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的扩大。如果中国伴随着富裕强盛而成为自由与民主的国家,那么我们就能够共存。否则,就会产生严重的问题。”[6]这就道破了中美关系的症结。冷战结束后,冷战延续下来的意识形态在美国对华外交政策中仍然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以实力为后盾,以意识形态为工具,遏制中国,谋求美国的地缘政治利益,是冷战后美国对华政策的主导思想。但是与冷战前相比,其功能和内容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意识形态更多的作为宣传手段来推行势力扩张的强权外交政策,成为美国实现势力扩张战略的工具。
冷战结束后,在对华外交中,诸如《考克斯报告》和“李文和间谍案”等由美国无端挑起的、富有意识形态色彩的个案屡见不鲜。近年来,美国每年公布的中国人权报告和中国军力报告也对中国的人权与“扩张”军事予以抨击。美国国内大肆渲染“中国威胁论”,强调“遏制中国崛起”的必要性的呼声不绝于耳。他们制造“中国威胁论”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夸大中国的发展和影响,把中国的正当需求、正当行动以及不断扩大的国际作用看成是对其他国家的威胁;二是从意识形态的思维视角出发,强调中国战略走向的所谓“不确定性”,煽动对中国和平发展的疑虑与敌意。美国还不断强调“中国责任论”,核心是从“责任”的角度向中国施压,其所包含的深刻内涵处处流露出约束、规范、演变中国的潜台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学者提出的“历史终结论”、“民主和平论”、“新保守主义”、“新干涉主义”理论中,也蕴涵着反对共产主义的因素。美国一些人甚至认为,随着当前世界范围内民主化浪潮的高涨和市场经济的发展,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吸引力降低了,美国应当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向世界传播自己的价值观,推广自己的民主制度。
冷战后美国对华外交方面折射出的这些新特点表明,美国在对待中国问题上始终没有放弃意识形态。美国对华外交政策中的意识形态因素没有淡化或终结的倾向,在新的历史环境中,它正以新的形式和新的内容与美国外交实践发生互动。新保守主义、新干涉主义,甚至“流氓国家”等概念的产生,无不体现出美国历史的记忆和道德准则。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没有也不会终结。“美国例外论”和自由主义等政治信念,随着美国外交实践的演变衍生出不同的社会思潮与理论,如理想主义、反共主义、多元主义等。事实上,美国的这种由例外论、使命感、自由主义、美国理想等观念所凝聚成的政治文化信念已经构成了美国观察和理解世界的独特方式,这种方式曾揭示出欧洲“均势政治”的弊端,同时又为美国的外交加上了特殊的光环。现在,美国的外交家们在观察世界时仍然总是倾向于看到一个黑白分明的二元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美国想要扮演“山巅之城”的角色,承担“照亮世界”的使命,把美国的价值观念和民主制度推广到全世界,即使困难重重也不改初衷。究其原因,“美国例外论”与现实主义的结合,始终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1]迈克尔·H·亨特.意识形态与美国外交政策[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9.
[2]王缉思.美国意识形态的新趋势[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3]周琪.意识形态与美国外交[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4]路易斯·哈茨.美国的自由主义传统[M].张敏谦,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6]理查德·伯恩斯坦,罗斯芒罗.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9.
[10]刘国平.美国民主制度输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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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822
A
1673-1999(2010)23-0045-02
刘丽(1979-),女,陕西汉中人,西北师范大学(甘肃兰州730070)文史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美国史。
2010-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