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琴
(甘肃省文化艺术研究所,甘肃兰州730030)
论民间舞蹈与民族精神
李淑琴
(甘肃省文化艺术研究所,甘肃兰州730030)
尕巴舞这种民族民间舞蹈是藏族人民历史、生活、民情、性格及审美的再现,对藏族舞蹈艺术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这种民间原生态舞蹈艺术是劳动人民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和产生的,扎根于当地藏族人民的生活中,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和诱人的艺术魅力。尕巴舞的表现形式有着更深刻的精神内涵,也传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尕巴舞;民间舞蹈;民族精神
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的迭部县,位于青藏高原东部边缘、古称叠州,藏语的意思是“大拇指”,被称为山神摁开的地方。这里流传着少数民族特征的民族民间舞蹈尕巴舞。这里素有“歌的故乡,舞的乐园”的美誉。迭部县的尼傲村、巴藏村,旺藏乡的旺藏村、哈岗村、茨日那村、年浪尼巴村、曲子瀑尕村、高日卡村、寨吉村、尼坝村等,卡巴乡的卡巴路村、吾一村等白龙江两岸的十几个自然村是尕巴舞具体流传的地方,在这些朴实无华的乡村里掩藏着天地的大美。在篝火如绸的残夜里,麦色金黄的田野边,雄风浩荡的“尕巴舞”跳起,装扮凶煞的男人们,腾挪跳跃,呼喊铿锵,一如风行草上,一如雷滚天边。
据旺藏乡寨吉村的一位高龄资深艺人讲,尕巴舞从遥远的印度国流传过来,在他们小的时候,他爷爷辈的喜欢尕巴舞的艺人常这样说:“尕巴来自于印度国,尕巴落脚于莲花滩,尕巴生根于森林之中。”说明尕巴舞同其他民族民间歌舞一样,是从遥远年代传承下来的。它同迭部的历史一样源源流长。自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尕巴舞就在当地流行,是以村为单位的。
尕巴舞是一种古老的自娱舞蹈。是一种自演自唱、欢庆祝福、抒发幽情、祈福、禳灾的团队娱乐活动。此舞在每年阴历十月至十一月之间的“饮食”节跳。农历十月,颗粒归仓的时候,每个村落跳舞的具体时间不一样,年轻人喜欢舞蹈,甚至七八十岁的民间艺人都在跳,主要在供奉山神、敬神、请神时煨桑跳,化简单的妆容,舞蹈结构不复杂,由年长者唱“尕姆”(即尕巴舞来源的歌腔),情歌、山歌是不可以一起唱的。若在室内表演两到三天就结束了,舞蹈表达的意义是欢庆收割及对来年收成的祈福。表演者是村里身强力壮的男性,女人们围观喝彩,表演形式有独舞,双人舞,团体舞,也有哑剧,喜剧,杂耍,模拟等。舞蹈结构完整,动作组成和谐顺畅。主要以甩、晃手臂、单腿直立、甩腿、跨跳、蹦跳转、手脚碎步转,随着锣鼓的节奏表演。
尕巴舞蹈的主要舞姿特点是“大鹏展翅”、“孔雀戏水”、“梳理羽毛”、“碎步蹦跳旋转”,并且扮演大鹏者须为当地剽悍强壮有娴熟技能的男青年,女人是极少参加的。一般讲究舞蹈表演者转够九九之数的圆圈方能与众人合舞,中间还要敲几遍锣鼓。三五个人男扮女装表演迎亲、偷亲的情节。舞蹈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内容是狗熊舞,就是把狗熊的头皮剥下来做成标本,堂屋中间有一根柱子,倒挂在上面并滑下来在锅中喝水。动物是人类最亲近的伙伴,也是人类早期赖以生存的依托,由此我们可以体会到模仿动物的舞蹈的特殊地位。在狗熊舞蹈中使得他们仿佛坠入自己崇拜和认同的图腾形象中,获得如同和图腾在一起的精神与情感体验,尕巴舞是民族心理的缩影。在舞蹈的内核中,表现了人们灵魂中最崇高也最内在的各种情感,是来自于神却活跃于我们心间的情感,为人们带来和谐感的同时,是炙热的又是欢腾的。
尕巴舞的内容包罗万象,还有藏语形式的说笑,套上狗头皮,反穿上羊皮袄,不可以淋雨,一晚上跳两三家,凌晨12点到1点跳,女士在旁边唱歌,一般是两人齐唱,或四个人两个两个轮唱。尕巴舞结束这天,村里年轻的男人有枪的拿枪,祛除鬼邪,每一户都不能漏掉,这是和自然精灵的对话,这种舞蹈以传统的象征性的形式一直跳着,朴实的劳动人民在精神意念深层中与心灵共振。
尕巴舞的歌词有娶亲、尕巴的来历、官兵出征演练等内容,也有男女青年反对父母包办婚姻自由恋爱结队私奔等内容,还有唱词以三句为首,调为尕巴尕勒调、酒曲、山歌、情歌。十分完整的歌词目前很少有人知道了,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还略知一二。主要的道具有面具、藏服饰、鼓、钹等,面具多由木制而成,藏服饰多由华丽的绸、缎及水獭皮制成,鼓主要以金属铜制成。使用面具、服饰、道具的目的是想通过色彩、式样和质地来加强感染人的力量,同时也协助舞者从自我中解脱出来,带其跨进极乐境界,这些装饰也加重了形象性舞蹈的模拟特点,在模仿动物的舞蹈里,舞蹈和附属物必须具有所模仿的动物的特性。有生命力的艺术,通常是形式简单的艺术,是简单得恰到好处的艺术,所以,富于象征意义的简约形式,最能激发人们的情感,也最能使人获得对生命的体验。[1]
尕巴舞具有集体参与的特点,多半是以走村串乡,挨家挨户的表演形式为主,男女老少都来观看,期间大家互对民歌,表演节目。尕巴舞突出了娱乐性,年轻的男子表演各种滑稽动作,在说笑、杂耍间模拟动物的特征,尕巴舞是在每年的供食节期间为庆祝收获和来年的丰收而跳的舞蹈,象征劳动人民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祈福,和对美好爱情的憧憬。是藏族人民历史、生活、性格以及审美观的再现,在长期的生产实践和社会活动中形成了具有独特民族风格和地方色彩的民间舞蹈艺术。参加尕巴舞表演的男女老少身着艳丽、华贵的藏族服饰,头戴配饰、面具,表演内容丰富多彩,形成了以白龙江流域藏族舞蹈为特点的民间舞蹈。反映了当地人崇尚自然、安于天命的精神特质和对幸福生活的执着追求。
尕巴舞最大的魅力就是不需要太多舞蹈的技巧,也不需要太多舞蹈的经历,完全是一次透过音符、节奏和律动的生命能量带领肢体的自发性舞动,迎接全然、纯粹、觉知的灵性内在。体现驻扎在心灵深处的恐惧、愤怒、压抑,也有着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与丰满,让身体与心灵尽享舞动中的盛宴,激发内心的真实,当身体融合、情感流动,舞动的人们能体验到美丽与喜悦,到达身心灵合一的境界,同时也传达了尕巴舞的另一种艺术观和生命观。原始的艺术中最能使人兴奋快乐的莫过于跳舞,活泼的动作能使人产生心灵的快感。跳舞虽然常处于艺术的目的,但作用却高出艺术的范围,在原始艺术中没有一种能如跳舞有这样高的有实际文化意义的艺术了。
尕巴舞这种舞蹈艺术扎根于当地藏族人民的生活中,具有顽强生命力和诱人的艺术魅力。象征意象情感是艺术追求的至境形态,也是人类最古老的文艺形式。狗熊舞显现了人对动物的崇拜,动物一方面是人类的仇敌,一方面又是人类的同伴,在畜牧时代两者的关系尤为密切,动物崇拜在宗教史上占了很大的分量,人们对动物的崇拜几乎上升到了灵物的高度,认为灵物具有神秘的超自然的力量。其神秘性,既表现在舞蹈形成时沉淀其间的神秘的心理因素,又反映在舞蹈形态的展现过程中,所以舞蹈表现更是超越了人的动物性存在,超越了人的肉体生命而走向更为强大的精神世界。美籍德国艺术史学家库尔特·萨克斯认为,动物对于舞者来说,一定是个特别有趣的模特儿。[2]村民们用狗熊象征吉祥。德国著名的哲学美学家黑格尔在《美学》中认为,象征不管就它的概念来说,还是就它在历史上出现的次第来说,都是艺术的开始。狗熊舞是和民众的世俗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独特的信仰形态,它既是信仰,又是生活,是一种不脱离信仰的生活相。[3]
尕巴舞集体参与的特点,体现了民族和村落之间的团结协作,凡参加舞蹈的人似乎合二为一,其感觉与动作像一个有机体,故跳舞能联结大家的心灵。这是人类文化发展与民族精神的熔铸,是群众心愿的综合反映和表现,是民族群体共同文化共同心理素质的集中体现。[4]民族民间舞蹈与民族精神的关联,在于真正代表了群众的精神意愿和立场观念,这种坚定民族精神的支撑是人类的文化生命。民间舞蹈与生俱来,与族相连,从诞生的那天起,就烙上了群体性共识的印记,说到底,是群体性的感受和认同,是人类最初的原生态文化意识团[5],是集群而居的初民在共同的生态环境和生存条件下,相同的生理、心理机制不约而同滋生的共同约定。期间,积淀着人类实现自我进程中,使人类逐步摆脱兽性、光大人性的共同文化基因。一个民族具有优秀的国民性格与国民精神,不是人种的进化,而是文化的进化,民族民间舞蹈本身就是人类在不同领域中形成的群体性代代相传的思考原型与行事方式。超越了时空的界限,构成人们共同的行为与模式,情趣与爱好,从而为民族精神的凝聚作了层层积淀。其中蕴含着过去的遗存内涵以及历史精神的合理内涵。民间舞蹈作为一种传统,本身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于今天的世代链环,反映了一个国家、民族特有的文化心理和生存智慧。
尕巴舞也是解读藏族人民审美心理最重要的依据。舞蹈只有被人们当做一种完美的信仰来展现时,才能被真善美所接受,促进人类生活的和谐发展。当地的人们在祈求人生福禄寿,向往美好幸福的生活,当人们不能在外界寻找到幸福,也就很自然地走向内在的心灵,生命能量、爱与自由、智慧与喜悦全然存储在心灵深处,当回归自然的状态时,不需要继续疲惫在虚无的世界,在舞蹈与心灵的对话中可以找回生命的真实。[6]
尕巴舞是藏族人民历史、生活、民情、性格及审美的再现,对藏族舞蹈艺术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受现代多元文化和商业文化的冲击,使得民间原生态舞蹈艺术有濒临失传的趋势。但是,尕巴舞还顽强的以某种成分和特殊形态存在着。
在印度,传统艺术没有中国民间艺术这样的命运,流传千百年老掉牙的古董艺术形式没有丝毫面临危机的迹象,严丝合缝地保留了其传统风格和风味的面貌。不媚俗,不崇洋,始终对传统艺术忠实地传衍着,这对于今天传统文化形态面临危机和挑战的我们而言,也算是一个有益的启示。有一种论调认为,现代人的内核是理性化,民间舞蹈等传统已经过时了,大家早已习惯把舞蹈和伦理道德、票房价值捆绑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可以把舞蹈和信仰崇拜、心灵追求放在一起来审视呢?
[1]林惠祥.文化人类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229.
[2]陈勤建.中国民俗学[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14.
[3]欧建平.舞蹈美学[M].上海:东方出版社,1997.
[4]扎拉·桑布.论舞蹈艺术美学[J].西藏艺术研究,1994,(1).
[5]刘建.宗教与舞蹈[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
[6]丹珠昂奔.藏族神灵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责任编辑 王小风〕
J7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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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351(2010)06-0049-03
2010-05-02
李淑琴(1982-),女,甘肃甘南人,甘肃省文化艺术研究所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