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忠厚
(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河北石家庄050051)
日本侵华细菌战伤害中国军民人数问题之研究
谢忠厚
(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河北石家庄050051)
有关史料和已有研究表明:日军在中国大陆对20个以上省市实施了细菌攻击,疫情爆发蔓延298个县(旗),疫患者约237万人,其中死亡约65万人。但由于有关历史档案记载的缺漏、有关档案记载与实际患亡中国军民人数之间的差距、近年来的调研统计数据与实际患亡中国军民人数之间的距离等原因,这一数字远远小于实际患亡数字。据初步估算,在日本侵华细菌战中,中国受害染病患者约700万人,其中死亡约200万人。当然,这是一个初步的估算,需要进一步的调研和考证。
日本;细菌战;中国;受害人数①
“二战”期间,日本帝国主义违反国际公法,在侵华战争中大量使用细菌武器,给中国人民造成惨重患亡,给中国社会生态环境造成长期难于治愈的创伤。关于日本细菌战中国受害人数,郭成周教授1997年出版的《侵华日军细菌战纪实》一书统计,至少致死27万人以上;2001年,美籍华人尹集均出版《细菌战大屠杀》一书,认为日军细菌攻击次数高达161次,攻击县市190个,死亡人数达74.8万人,估算日军细菌战造成的死亡数字将超过200万人;2005年,刘庭华教授发表《侵华日军使用细菌武器述略》一文,指出日军在侵华期间实施细菌战,杀害中国民众,据不完全统计有769772人,感染后死亡者约35万余人,共计约有120万人。
这似乎表明,依据现有资料及研究,侵华日军细菌战给中国人民造成的患亡,应有一个总体的统计数字。笔者以为,由于历史的原因,从研究的状况看,这个问题在迄今乃至今后相当长的时期内,都难于做出精确统计,只能做出尽可能接近历史真实的估算。因此,笔者拟从系统考察日军细菌战中国各地受害情况的实际出发,依据近年来研究新成果,对日军侵华细菌战中国受害人数作一探讨。
一
在中国东北,日本第731部队和第100部队制造并使用细菌武器,造成了很大患亡。
一是大规模细菌实验。据韩晓、辛培林等调查,第731部队和第100部队除实验室、野外靶场、城乡居民区的细菌实验外,曾在原兴安北省的蒙古族部落、三河地区以及辽阳、本溪、新民、农安、长春、三岔河、哈尔滨、泰来、白城子、洮南、东丰、抚顺、双城、阿城、肇东、东宁、林口、佳木斯等地,撒布鼠疫、炭疽、伤寒、霍乱等病菌,在疫病流行后,又以防疫为名,到疫区去调查,实验各类细菌的传染效果以及防疫方法[1]267-268,以准备对华、对苏细菌作战。
二是密切配合关内的细菌战谋略。如1940年,日军为掩盖杭州细菌作战的意图,在东北实施了新京(今长春)、农安“防疫战”谋略。9月,新京突发鼠疫,日本人太田安次等8人相继死亡。10月5日,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下达关作命699号。10月7日,石井部队进驻新京,总人数达2604名。他们实施“军的防疫统制”,在新京车站,自10月11日至12月24日,他们对旅客强制注射疫苗,平均每日3300人。还重点进行了鼠疫的病源研究,为此征集土拨鼠3万只[2]78-83,91。在新京市立传染病院,强制隔离中国人120名,其中近30名作为鼠疫活体实验杀死。在千早医院,监禁150名中国人“鼠疫患者”,将其中30名称为“真性鼠疫患者”,进行实验解剖[3]354,352。大张旗鼓的新京防疫战,仅仅两个星期,于10月下旬宣布准备移师新京西北的农安县。至12月鼠疫终息止,日方统计,患者28人,死亡26人,中国人、日本人各占一半[2]74。
还在6月12日,农安城西曹家铺屯突发鼠疫,有两个鱼贩子及医生李魁芳等人相继死去[1]85。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宣称农安县城是新京的“鼠疫病源地带”,10月16日下达实施农安防疫的关作命甲第380号,石井四郎19日带领关东军临时防疫队1100余人奔赴农安县城。防疫队本部驻农安中学,下辖战斗司令部、防疫斥侯班、检诊班、消毒给水班、犬鼠捕灭班、病理解剖班、检索班、宣抚班等。将农安县城及城郊几个村庄包围封锁起来,大规模实施《农安附近鼠疫防疫计划》。但进驻短短17天后,即于11月7日仓匆撤离。据统计,至11月27日,县城内共有鼠疫患者354例,死亡298例[2]90。
但实际上,新京、农安鼠疫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日军散播细菌所为。据伪满当局爱新觉罗·宪钧1954年7月22日供词,早在7月间,隆二在新京地区鼠疫防疫委员会会议上,“预想”了“鼠疫的发生”,“分配”了“防疫业务”。之后,派卫生技术厂长阿部某把鼠疫菌的昆虫,“散布在城里兴运路和日本桥一带的所谓贫民区之间”[3]352。据原日本陆军省医务局医事课长大冢文郎大佐的《业务日志》记载:1943年11月1日,当时已转任日本陆军军医学校附的石井四郎在陆军省医务局的汇报会上报告称:“既往事实:农安县,由田中技师以下6名投放,据密探报告,最有效果。”经专家考证,石井所说的“既往”,正是l940年;而田中技师就是田中英雄,他时任石井部队第二部田中班班长,是专门研究鼠疫媒介物的。因此,日本关东军新京和农安鼠疫“防疫战”,绝不是为了“防止鼠疫的爆发性流行于未然”和“灭绝其根基”,而是整个对华细菌战谋略的一部分。其谋略之目的,是一箭双雕:既混淆视听,转移世人对其在浙江实施大规模细菌战的注意力;又做好浙江细菌战的实战准备和演练[2]105-109。
三是遗患深重。日军战败时,第731部队和第100部队销毁细菌战罪证,却使大量疫鼠四散,或把疫鼠等病菌投进粮库。据郭洪茂先生的调研,这不只造成哈尔滨市,且酿成东北鼠疫史上鼠疫的第三次大流行。鼠疫自1945年8月起,至1947年达到最高峰。4年间,内蒙古、吉林、黑龙江三省区有38个县市旗流行鼠疫,其中,1946年至1948年,总计鼠疫患者51672人,死亡42967人。仅1947年一年间,就发现鼠疫患者35947名,死亡30358名。在通辽县,1945年至1947年,有126个村屯流行鼠疫,患者达15710名,死亡12771名。还传染到开县、双辽、长岭、舍伯吐(科左中旗)、奈曼旗、阜彰(今阜新、彰武)等6县旗、137个村屯(含县城和小城镇),鼠疫患者17559名,死亡14251名[2]284-354。在王爷庙(今内蒙古乌兰浩特市),1945年8月21日爆发鼠疫。至1947年,直接间接地传染到突泉、扎赉特旗、洮南等10个市县旗,造成4363人染病,3709人死亡,仅王爷庙地区死亡就达3千余人[4]。
二
在华北地区,由于广大乡村是抗日根据地,与日军占据的城市、交通线形成了犬牙交错的态势,因此,“北支”甲1855部队使用细菌武器,与东北和南方有所不同,主要是针对八路军及其抗日根据地人民,与扫荡作战相结合,使用细菌武器更隐蔽、更分散、更频繁。
抗战初期,日军图谋在山西与陕北数十县集中投掷细菌炸弹,以吓阻八路军开赴华北抗日前线,此图谋在中国共产党及时揭露下未能得逞①;遂在华北交通沿线附近重要村镇投放细菌②,妄图阻止八路军从山岳地带向冀鲁豫平原地区开辟发展。武汉会战结束前后,华北犬牙交错态势形成,由于细菌武器有返回传染的缺点,于1939年和1940年,日军对抗日根据地进行各种细菌攻击实验,如向村庄的街口、水井、水池、河水投放细菌等,以传染抗日军队与民众,准备将抗日部队压缩到狭小的山岳地区后,实施大规模细菌攻击战[5]205-206。1941年和1942年,日军使用细菌作战由小规模、间隔长和主要针对军队,转变为大规模、经常性和主要针对民众,致华北、西北广大地区,鼠疫、霍乱、伤寒等疫病肆虐传染。1943年,日军为毁灭华北抗日根据地,并准备对苏细菌攻击,相继策划实施了北京霍乱实验和鲁西霍乱战,使用细菌武器达到顶峰。1944年和1945年,日本已四面楚歌,更加依赖细菌战。一面在华北城乡大量使用细菌武器,一面在沿海地区准备以细菌战应付美军登陆作战。至日本投降,日军在华北城乡使用细菌武器约70次,据其中25宗记载有具体患亡人数者统计,即传染死亡27万人以上[6]。
这25宗当时所记载的患亡人数,有些只是一天、几天、一月或局部地方的数字,而不是较完整的数字。而且,中国方面,不论国民政府,还是敌后抗日民主政府,由于当时防疫体系不健全,能够统计在案的人数,只占实际患亡人数的极少部分。如日军鲁西霍乱战时,馆陶县,当时冀南抗日民主政府的调查只记录了馆陶县榆林、来村、法寺等村10天内病死370余人;而据近年来的调查,馆陶县登记在册的霍乱死亡者分布179个村庄,共10329人,因霍乱、水淹、饥饿而背井离乡的2万余人。社里堡村,当时有800余口人,因霍乱死亡207人,外出逃难的200余人③。丘县,当时只记录了“梁儿庄300户死400人,有20余户死绝”;而近年来调查,1942年底丘县有8.8万人,1943年旱涝和霍乱疫情后,全县只剩下4.2万人,仅登记在册的“有160个村染及霍乱病,死亡15201人”④。
再者,受审日军供述的患亡人数,亦应做一定的分析。如:矢崎贤三供称鲁西18县,水灾、霍乱死亡约20万人,此估数可能过多,但该地区的确是鲁西细菌战的重灾区。而难波博的供述,只提到细菌战前期山东卫河西岸与冀南馆陶、曲周、丘县、临清、威县、清河等6县的受害情况,说受害约有115万人,水灾、饥饿和霍乱致死约52500人,但他未供及随后日军三期霍乱讨伐作战所造成的劫难[5]266-270,他所供述数字,只是冀南地区患亡人数中的较小部分,更只是日军鲁西霍乱战所致患亡人数中的较小部分。据冀南区的统计,当时全区受灾30多县,灾民400多万[7],冀南受害地区人口锐减约50万人,其中天灾、霍乱死亡约20万人[8]。
初步估算,日军在华北的细菌战,民众被传染致死约30万人以上,造成华北民众患亡约100万人。
三
华东、华中地区,地处长江中下游,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敌我战线广阔而分明,因此,日军为其战略、战役目标服务,使用细菌武器相对集中,且规模大。
1940年,日军为封锁中国沿海唯一尚存的宁波海港,第731部队以新京、农安鼠疫“防疫战”为掩护,做好杭州细菌作战的准备后,于9月18日至11月28日,石井四郎亲自指挥第731部队远征队,在1644部队配合下,对宁波、金华、温州、台州、玉山、衢州、丽水等城市进行了细菌攻击。10月4上午,日军飞机在衢州城上空沿城西的西安门、上营街、水亭街、下营街、县西街、美俗坊等居民区撒下大批麦粒、黄豆、粟米、麦麸、碎布、棉花、跳蚤、小纸包(每包约有10只跳蚤)等带鼠疫菌的跳蚤和含霍乱菌的食物及宣传单。10月10日后,在衢城居民区陆续发现死鼠(自毙鼠),多人突患急症死亡。至12月底,鼠疫蔓延至全城58条街巷,扩散到将军(花园)、柯山(石室)、万田、双桥等13个乡镇。据疫情报告统计,衢县城乡患鼠疫死亡人数达2千余人[9]。10月27日晨,日军飞机在宁波市区空投染有鼠疫杆菌的疫蚤和麦粒、面粉。至12月,宁波城开明街以东、中山东路以南、太平巷以西、开明巷以北5千余平方米区域内爆发鼠疫,市民惨死有名可稽者111人⑤。11月27日、28日,数架日机在金华城区上空对通济桥、马门头、乡间五里牌、秋都乡等处,喷散类似烟雾的白色颗粒——鼠疫杆菌。《浙江日报》1951年4月21日载文,当时金华县有167人染鼠疫病死。日军细菌部队还在诸暨、东阳、义乌、兰溪、永康等县实施细菌战,仅据当时东阳、义乌、兰溪3县的初步合计,被传染的有438人,死亡361人[10]。日军杭州细菌战,在上述11个市县,造成3千人以上平民患病,2913人死亡。
1941年,日军为摧毁陪都重庆之大后方门户、连接华中战场的交通枢纽、中国军队粮棉供给及长沙战场的后援地,谋划实施了常德鼠疫细菌攻击作战。11月4日晨,第731部队一架97式轻型飞机在常德上空投下大量染鼠疫菌的跳蚤和养护这些跳蚤的棉花、碎布及谷、麦等物,造成常德城乡鼠疫大流行。据陈致远教授等人的调研,这一史实,已为中国、美国、苏联和日本的史料确凿证实[11]。据常德市党史研究室、湖南文理学院细菌战罪行研究所及常德“细菌战受害者调查委员会”的调查材料,当时档案记载从1941年11月11日至1942年7月9日,城区死亡37人,这一数字远远不能反映受害的实际情况。他们经过7年努力,至2002年,调查、走访了约30万人次,获得了15000多份受害人控诉材料。经过整理、甄别和审核,确定其中7643份(人)为日军鼠疫细菌战受害致亡者,并将此调查结果编成《中国湖南常德侵华日军731部队细菌战受害死亡者及其遗属名册》。常德城区死亡人数:远不止37人;而是1941年11月4日至1941年12月底疫死86人,1942年疫死175人,1943年疫死28人,1944年疫死8人,1945年疫死2人,计299人;包括档案记录的37人,合计死亡336人。由于这是“在50多年后进行的调查,不可能寻找到全部受害者及其遗属,他们调查到的估计不足受害死亡的50%。因此,城区当年实际死亡数字估计在1000人左右恐不为过”[11]。除常德城区外,鼠疫还蔓延遍及市区周围的10个县、58个乡、486个村[12]。上述调查结果以及死亡名册,于2002年8月27日为日本东京地方法院对细菌战受害诉讼一审判决时所采信。
1942年,日军以摧毁浙赣两省的衢州、丽水、玉山等飞机场为目标,于5月至9月间,进行浙赣作战,实施细菌攻击,造成了浙赣铁路沿线及附近广大地区鼠疫、霍乱、伤寒、炭疽等大流行。邱明轩、包晓峰、谢志民和日本学者藤本治等人的调研情况如下:
浙赣作战开始后,关东军参谋部于5月27日制订了细菌战具体方案,7月20日,进一步研究细菌作战的具体计划,至8月3日,细菌攻击部署就绪。8月19日夜,日军从浙赣沿线城市撤退,至31日,全部撤离衢州各县。期间,石井四郎抵达衢州,部署指挥细菌攻击作战。一方面,派飞机在中国军阵地及防区空投带鼠疫菌的跳蚤,另一方面,派细菌战部队随同地面部队一边撤退,一边撒播细菌。在金华集中营,将3千个注射细菌的特制烧饼让3千名中国战俘食用,然后把他们放走。日军全部撤退后,浙赣铁路沿线的各县城乡居民区,鼠疫、霍乱、伤寒、副伤寒、痢疾、疟疾、疥疮、脓疱疮、炭疽等传染病突发流行。
在衢州地区,据衢县防疫委员会调查,1942年9月至12月,全县染疫2万余人,死亡3千余人。据衢州各县防疫委员会调查统计,1943年,患霍乱、伤寒与副伤寒(疑似恶性疟疾)、痢疾、疟疾、炭疽等传染病者共45000余人,死亡7600余人。1944年,衢州各县鼠疫、霍乱、伤寒、副伤寒、痢疾、疟疾、炭疽等传染病继续流行。《龙游县志》记载:全县18个乡镇有患者25000人,死亡2948人。《衢县志》记载:全县32个乡镇,患者10608人,死亡1254人。1947年后,各县疫情逐渐缓解。衢州5县防疫委员会1948年调查统计,1940至1948年的8年中,患上述传染病者达30万人以上,病死者在5万人以上。在丽水,碧湖镇鼠疫传染36个村,死亡870人;机场附近的青林村居民染伤寒死亡52人,好溪河下游芦埠村居民染伤寒死亡25人,丽水城边的水东村居民染霍乱死亡61人,郎奇村死亡58人,魏村死亡39人,苏埠村死亡43人。在云和县,据浙江省防疫站统计,1940~1945年,发生鼠疫的疫点183处,患传染病者2740人,死亡1045人。在温州,日军于1944年10月在乐清九房村进行了鼠疫菌实验,强行给村民打“预防针”,近100人感染鼠疫,5人被实验解剖,15人死亡[9,10,13,14]。
在江西,到1942年11月,上饶、广丰共发生鼠疫患者133人,死亡133人。日军在玉山县宅前村水井里投放病菌,造成该村死亡300人。据统计,“江西人间鼠疫流行始于1942年,止于1950年。除1943年无病例报告外,其余8年均有发病。先后有14个县、市发病2989人,1550人死亡。在此以前,江西省无鼠疫史料记载”[15]。
日军浙赣细菌战,在广大城乡致使数以万计的居民传染炭疽病,老百姓俗称“烂脚病”。据李晓芳、丁晓强、何必会等的调查,‘烂脚病’发病的时间在1940至1944年间,尤其集中在1942年;发病的区域包括富阳、萧山、诸暨、义乌、金华、兰溪、龙游、衢州、江山、丽水、松阳、温州和江西玉山等地。乾西乡上天师村300多口人,有近二三成的人感染皮肤炭疽病。雅宅村600多口人,感染皮肤炭疽者300多人,死亡上百人。金华县和婺城区,感染皮肤炭疽死亡者有635人,幸存者多烂手烂脚痛苦终生。丽水市莲都区范围,1942至1944年间,有38个村、165人感染炭疽病,死亡119人;松阳县西屏镇一村感染炭疽病者400多人,有100多人死亡。据衢州江山档案资料,大陈、淤头、广度、上余等乡均有不少感染炭疽病者,仅大陈乡即有2130人发病[17]。以上金华、丽水、江山的现有材料统计,炭疽患者3千多人,死亡850多人。
日军浙赣细菌战,仅浙江、江西两省30余县市平民感染鼠疫、炭疽、霍乱、伤寒、副伤寒等疫病的就有306989人,其中死亡53843人。
四
在华南、西南地区,日军配合其战略战役进攻,实施了大规模细菌攻击,致广东、广西、福建、云南等省鼠疫等疫病大流行。
据沙东迅等人调查,日军8604细菌部队,除在广州市南石头用细菌实验致死3万名以上粤港难民外,还在韶关及广九路平湖站附近、汕头、阳江、翁源、廉江、湛东等粤北、粤西、海南各地,以及广西、福建两省广大城乡,散播了伤寒、鼠疫等致命细菌,仅1943年鼠疫大流行,广东、广西、福建死亡不下百万人,广东阳江一县死亡不下千人(另一说约死亡3千人)[16]。1946年鼠疫仍在大流行,其中,“福建41个县市流行鼠疫,发病23503例;浙江6个县市发病617例;江西5个县市发病699例;广东7个县市发病823例”[17]。
据杨家茂、安孝义调查,福建的鼠疫大流行,一是因日军对福建实施细菌攻击而造成。闽北山城永安在历史上从未有过鼠疫病情的记载。1938年5月,福建省政府从福州迁到永安后,日军从台湾新竹机场等处,出动海、陆远程轰炸机狂轰滥炸,多次投掷细菌炸弹,造成永安城乡爆发鼠疫、霍乱[18]。二是因日军实施浙赣细菌战,病菌由国民党军队及民众被染疫者带入闽北。最先,鼠疫于1941年由患者传入浦城,至1950年,根据不完全统计,鼠疫患者有1620人,病死1204人(不包括部队和外来难民的患亡者)。继而,迅速蔓延到闽北之建阳、建瓯、光泽、邵武、顺昌、政和、南平、崇安等县市,至1952年,闽北各县鼠疫患者20112人,死亡19120人。并由闽北蔓延到福建各地,1943年,福州、长乐等31个县市鼠疫大流行,患者5158人,死亡4082人;1945年,鼠疫蔓延到福建42个县市,发病24914人,死亡19376人;1946年,41个县市有鼠疫患者23503人,死亡19089人。此后,每年发病都在15000至25000人,病死率在77.77%~81.22%之间。1953年在全省范围内消灭了人间鼠疫。不完全统计,福建省鼠疫患者至少有119039人,死亡92784人。杨家茂认为,由于战乱等原因,闽北上报登记的患亡者“不足真正实际发病和死亡人数的五分之一”[17]。
五
依据上述史实,日军细菌战部队在中国大陆对20个以上省市实施了细菌攻击,疫情爆发蔓延298个县(旗),造成患者约237万人,其中死亡约65万人。但笔者以为,这是一个与实际的患亡人数有不小距离的数字。
第一,官方档案记载缺漏甚大。当时中国防疫机构很不健全,患、亡登记疏漏甚多;而日伪“防疫”机构则有意隐瞒其人为制造的疫情。如前述,1942年日军在云南的霍乱细菌战,民国云南省卫生处统计54个县有患者49413人,死亡21740人;缺漏了霍乱严重的保山、施甸、昌宁、龙陵4县,此4个县死亡723000人。就是说,此次云南霍乱细菌战,档案的实际记载应为患者12万人以上,死亡9万人以上[19]。这一实例表明:官方档案记录缺漏甚大,只为应记录在案的患者的约二分之一,应记录在案的亡者的约四分之一。
第二,档案记录与实际患亡者人数距离很大。由于当时中国防疫机构不健全,居民恐惧隐瞒疫情不报,防疫部门不可能掌握大量患者、亡者的数字。如前述,杨家茂先生对福建省鼠疫细菌战的调查,闽北10县鼠疫大流行档案记录统计患者20112人,死亡19120人。他认为:“这个数据不足真正实际发病和死亡人数的五分之一。”这一实例表明:档案记录的细菌战患亡人数只是一个很少的数字。
第三,近年来进行的调查,与真正实际的患亡人数仍存在一定距离。近年来进行的调查,由于距事件发生50余年,居民变动极大,有大量受害者及遗属、知情者已无法找寻,因此,其调查的结果,仍是一个与实际真正患亡有较大距离的数字。如常德细菌战受害调查委员会七年的调查结果,据陈致远教授的研究,常德城区内,档案记录日军鼠疫战致死亡37人,此次调查结果:城区内死亡336人,城区及周围地区死亡共7643人。他认为:“受害调查委员会近七年的调查是在50多年后进行的调查,不可能寻找到全部受害者及其遗属,他们调查到的估计不足受害死亡的50%。”“城区当年的实际死亡数字估计在1000人左右恐不为过。”这一实例表明:日军细菌战实际真正的致死人数,是历史档案记录的10倍至20倍,是近年来调查数据的2倍左右。
以上三例说明:第一,档案记录的日军细菌战中国受害死亡人数,是很少的一个数字,不足实际真正受害死亡人数的四分之一至五分之一。第二,近年来对日军细菌战中国受害死亡者调查的人数,仍是与实际有一定距离的数字,不足实际真正受害死亡人数的二分之一。
因此,我们可以初步认定,中国受害染病患者约700万人,其中死亡者约200万人。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估算,尚需进一步的调研和考证。
注 释:
①参见《新华日报》1938年3月29日的有关文章。
②参见《新华日报》1938年9月22日的有关文章。
③参见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未刊稿):《日军在馆陶县进行的细菌战专题调研报告及有关证据》。
④参见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未刊稿):《日军在鲁西实施细菌战过程中邱县损失情况综述》。
⑤参见宁波开明街侵华日军鼠疫细菌战遗址纪念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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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152
A
1674-9014(2010)05-0056-06
2010-07-02
谢忠厚(1939-),男,河北冀州人,河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
(责任编辑:田 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