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作文教学一片净土——对高中作文教学现状的思考与分析

白风华

我曾经一度困惑思索：高中作文教学到底怎么进行？是倡导率性之作，还是应试之作？是写真情实感的记叙文类，还是板块分明的议论文类？好多时候有点左右为难。因为无形间高考作文一度议论文强霸一方，写议论文，差不多就能得个四十四五分，还容易得高分。老师教给学生议论文框架：前面排比句开头引出观点，中间列举两三个事例，结尾再排比句小结。学生尽管往里套，写出一篇篇大同小异的议论文，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有的学生乐得省事，急就而成，还可省出一些时间去做一道道数学题；有的学生也无奈，高考压力下没有“闲心”读“闲书”，肚里没多少货，也只有这样套。也知道应鼓励学生写出个性作品，但又怕学生写起来如脱缰的野马，恣意奔驰，难于驾驭，以致偏题离题，高考失误。

更有甚者，为了让学生在高考作文中得高分，有的老师竟然炮制出了所谓的“万能作文法”。这套作文法分六个板块：第一板块，经典万能妙句开头（渲染文采，100字以内）；第二板块，小故事过渡（引入话题，200字以内）；第三板块，总结小故事（回归话题，100字以内）；第四板块，可再引入一个小故事 （吸引读者，300字以内）；第五板块，排比妙句（升华主题，100字以内）；第六板块，名句或者名言结尾（虎头豹尾，100字以内）。这种做法表面上是作文教学的急功近利，从深处看来，则是我们整个社会审美品位的堕落。高中作文教学的弊病，确实让我们看到了整个社会的审美畸变以及语文教师们的无奈困境。

社会的审美倾向重外表的华美时尚轻本质的厚重质朴。上面的“万能作文法”催生的作文当然是经不起推敲的，但如果不仔细看，就很容易被这些作文华丽精巧的构思、气势磅礴的排比、动人灵犀的哲理迷住双眼，不经思考而打出高分。对于语文老师而言，这样的一种审美抉择是有深刻的社会背景的。君不见，“包装”已经成了整个市场经济的追求，月饼的包装昂贵过了月饼本身；图书市场上，越“小资”越“病态”的靠文字游戏码出来的书越有市场……朴素、质朴、平淡、率真成了落伍的代名词。校园不是真空地带，作文教学也被浮华渗透腐蚀，学生炮制“假、大、空”的文字就成了必然的选择。虽然老师们在课堂上也喋喋不休地告诉学生要说真话诉真情，但临近考试的时候，却语重心长地警告学生哪些话不能说，哪些情不能诉，更要反反复复地叮嘱学生如何显示自己的“文采”，如何凸显自己的“积累”。长此以往，学生便慢慢懂得了如何投改卷人所好，如何让自己的文字自由地 “在古典的密林里穿行”，从而显得“精致典雅仪态万方”。

我相信，大部分语文老师不可能真心为这种“优秀作文”拍手叫好，但在作文批改时情不自禁地给高分。原因是方法简单，见效快，学生拿到好分数，家长高兴，社会评价高，学校奖金高，自己何乐而不为？还有就是审美感觉的渐趋迟钝麻木甚至缺失。写作是从心灵里流淌出文字的一个美好过程，但当包装和浮夸长期霸占着写作的心灵时，写作者慢慢就会成为包装和浮夸的奴隶，仅存的一点点灵性和人性被无情地吞噬掉。学生是如此，教师亦如此。教师审美惰性的产生和正常审美感觉的丧失折射出教师的无奈，这是教师自己的悲哀，更是社会的悲哀。

这样的审美标准下培养的会是什么样的人才？病态的人才!少年作家蒋方舟，应该说有相当的文学功底，7岁出书，目前已经发表几十万字的作品，还为专栏写稿，当选为中国少年作家协会主席，但是面对高考作文时她却被中学作文的条条框框所限制，不能按文学作品从心底去创作，所以她自我感觉高考作文写的平平。你能说她作文能力低下吗？中学作文再这样教下去写下去，要扼杀多少学生的天性啊，要扼杀学生多少纯净的东西啊！社会要继续这样病态发展，那时候就不仅仅是一个作文教学了，它将危及到整个社会人性的发展。

高中阶段正是一个人朝气蓬勃、多姿多彩、思维敏捷、情感纯洁、性情丰富、充满生命力的黄金季节，更多的是感性呀。只要我们挖掘出他们心底深处那片肥沃美丽的土地，那将是不可估量的资源啊。

我们语文老师就要做一线的推行者，引导学生走进生活、感受生活、热爱生活，提高学生的文学素质，从而矫正社会的审美标准，提高整个社会的审美品位，让更多花样翻新的“万能作文法”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无生存空间。

庆幸的是，湖北省高考阅卷组刘教授及各位专家给了我们中学作文教学很好的导向。从近几年推荐的优秀作文可以看出：真挚感人、文笔流畅的记叙文照样得高分，而议论文更看重学生的思维思想状态。更要感谢的是我们湖北的语文专家们特别是高考语文命题专家，他们今年的高考作文《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对高中作文教学的一次根本性的扭转和引导，你怎么再去按那个框架去套？你怎么再去无病呻吟？你怎么再去随便“吃古人饭”？你只有真真实实地写身边的真实小事，真真切切地抒心中的真挚情感，老老实实地说人间平常理，方能写出上乘之作。

这里，我们不妨举些例子。其一是《三生有幸遇见你》（2006年高考满分作文，见诸报端。本文字数限制不能引用原文）。我不想否认，我第三次被它打动。记得第一次（高考阅卷现场）读到它时，我很快被小作者那萦萦情愫牵引，沉浸在那孩子忧郁的情感里；读着读着，泪水禁不住涌出眼眶，滑过我的脸庞，那孩子娓娓的叙说，伤感的文字，深深的感情，诠释着我们平时说得冠冕堂皇的“三生有幸”的深沉内涵，让我这个身为人母的阅卷老师心疼；最后我泪流满面，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这时耳边轻轻传来“这文章太感人了”、“这孩子感情真，表达流畅，该打满分”、“‘三生有幸’真打动人啊”……原来这是一篇校标卷，老师们都与它产生了共鸣，敲响键盘，送上满意的分数。后来改了很多文章，我仍然会想起它。阅卷间隙，我忍不住第二次走进它，竟然再次流下泪水。这次，为写作本文，我再次阅读了遍，我又一次被它打动了。

其二是2008年高考优秀作《举手投足之间》，我们看其中的一段：

弯下腰，你的心会很低很低。心甘情愿地弯腰，是因为心甘情愿地爱。你对世界，对他人，对自己的爱很重很重，压得你的心坠落下去，从虚无的半空中坠落到尘埃里，开出洁白的花朵来，馨香流淌。还有那一个伸手的姿势，配上温和淡定的微笑，给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一个拥抱，给马路上的盲人一个搀扶，问问身边的人：“需要我的帮助吗？”

温暖的细节，细腻的文笔，深情的述说，那种虚无的“万能作文”能传达得出来吗？鉴于这些，我们还有什么迷茫的？还有什么犹豫的？我们大胆地前行，不要瞻前顾后，实实在在地教学，找出作文的精髓，还作文教学一片净土吧。

现在的学生存在这样一种状态：学习生活紧张单调，一天到晚高速运转，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寝室，感觉迟钝麻痹，很难发现触动他文学感悟的生活事件，很少有细腻的情感体验；语言贫乏，缺少文学的韵味，读起来没有味道，让人没有兴趣读下去；缺少写作的能力，不善于挖掘那些感人的细节。

所以教学中要有意识培养学生随时关注生活细节。下雪了，即兴描写一段雪景；母亲节来了，写一段母亲照顾自己的温馨场面；看名人画像展，想象名人勤奋拼搏的场景，抒写怀念崇敬之情……当堂交流，欣赏点评。激发学生用原汁原味的语言表达出感人的生活篇章。

课文教学时深挖教材内涵，和作文教学紧密结合，指导学生写出有思想的有感情的作品。

可以是一篇叙真事抒深情的感人记叙文。朱自清的《背影》就是一篇典型的叙事散文。“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他先将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桔子走……将桔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这是多么真切细腻的生活场景，它让人泪流满面呀。学生身临其境，心有戚戚，会有感而发，写出真实的感人的细节。这样多次练习，学生再也不会写得苍白无力叙议不清了，还用得着专门避开记叙文吗？

可以是一篇观点鲜明论据恰当的议论文。《拿来主义》一文，鲁迅对西方文化、封建文化态度很明确：“吸取精华，剔除糟粕”，“送去”还要“拿来”，“舍弃”也要“拿来”；论据也很恰当，以鸦片遗老为例，论证不要一味地舍弃，还要“拿来”。幽默讽刺，生动形象，说服力强。这是多好的议论文典范，多有特色的议论文，我们也要学会“拿来”，写出有思想有个性的议论文。

愿我们的作文教学少一些功利性，多一些原生态。写出自己想写的，为文而文，“风物长宜放眼量”。只有这样，中学作文教学才能真正纯净，学生才能写出真正优美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