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案的文化意蕴

卢麒

（卢麒工作室，景德镇：333000）

浅议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案的文化意蕴

卢麒

（卢麒工作室，景德镇：333000）

历代遗存至今的大量造型艺术，决大多数都是中国祈吉纳祥文化思想的物化形象。饰有吉祥图案的陶瓷之所以为人们青睐，与我们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文化渊源，情感表达方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它的形成不是一个偶然艺术现象，是中华民族艺术和民俗文化千百年来沉淀的结果，是广大劳动人民集体的智慧与创造，是中华民族思想文化得以传承的源泉。

陶瓷,吉祥图案,文化意蕴

景德镇陶瓷装饰纹样中 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就是不论是日用瓷、陈设瓷还是艺术瓷，都有大量反映祥瑞吉庆，美意延年的内容，且历享盛誉，流芳千载。吉祥图案是我国古老装饰艺术中的一个重要门类，其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的石器时代。在那时的岩画或石刻创作中，它以图腾的形式出现，而后经历了商周的青铜器，秦汉的画像石、画像砖，隋唐的石雕，宋元的花鸟画，明清的织绣，瓷器等，这一艺术形式越来越趋于成熟。它渊源久远，内涵丰富，善祷善颂，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是中国传统艺术宝库中的一颗明珠。

吉祥两字的组合使用，据认为最早出于《庄子·人间世》：“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唐人成玄英对此有个疏解：“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庆之征。”吉祥纹图的生成，就是把美好的故事和喜庆的征兆绘成图像，用来表达求吉驱凶观念，可以是自身祈愿的，也可以是相互祝颂的。反过来讲，就是许多吉祥纹图的题材和构图，都以“福善之事”和“嘉庆之征”作为创作的素材。

一个民族必定有自己的民族文化，几千年来，中国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案具有鲜活的生命力，与我们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文化渊源，情感表达方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其形式多样，名目繁多，是中华民族在持续不断数千年的造物活动中，融合中国历代能工巧匠的智慧和创作设计才华，融合中国的道教、玄儒、政治伦理和民情风俗，成为最具民族文化特色的装饰艺术造型设计体系，具有信仰、思想和民俗的深厚文化意蕴。

意蕴，是艺术形态所表现的深刻的生活意义与社会意义，是思维内化的延伸。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案的产生与中国传统美学强调主客统一的整体意识和“求全美满”的美学观念有密切的关系。

中国传统美学强调的是主客统一的整体意识和“求全美满”的美学观念，认为万事万物都是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都遵循同一个本质规律。因而中国古代的艺术家始终致力于“以整体为美”的创作，将天、地、人、艺术、道德看作一个生气勃勃的有机整体，以人的情感赋予物的形式，借物抒情，“以形写意”，“形神兼备”，这是一种善和美的行为和意志。在传统陶瓷图案的题材和构成形式上，都表露出那种“善始善终”的处世哲学。中国吉祥装饰艺术不重“写实”重“传神”，不重“再现”重“表现”，提升为“物我同一”的审美观念，是中国人文化意识和形态哲学观念的体现。即使吉祥主题的装饰在传统观念中仍具有神性的一面，但它还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其深层的装饰动机是创造一个吉祥化的世界，表达对安定、和谐、康富生活的企盼。早在六千多年前，半坡彩陶上出现的鱼纹、鹿纹、蛙纹，就是人们最初勾画出的对大自然理解的情绪符号及对大自然膜拜的意识。东汉时期，瓷器出现的碟形纹样，和普遍盛行的用鱼纹装饰的器物，则是人们对大自然有意识的歌颂之辞了。如在陶瓷装饰中我们常见的最具民族特色的龙凤呈祥图案，就凝聚了中华民族对祖先的崇拜和对大自然理解的心态。

龙凤是中华文明的象征。龙凤都是传说想象中的生物，不仅形象生动、优美，而且赋予许多神奇的色彩。龙能降雨祈丰收，又象征皇权。凤凰风姿绰约高贵，牵涉许多传说，在人们心目中成为吉祥幸福的化身。《说文》释义说：“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可见龙不仅具有变幻莫测的神异色彩，还具有兴云雨、利万物的吉祥内涵。自古以来，龙就聚多种象征意义于一身：勇猛，威武，神秘，吉祥，喜庆等等。凤凰故称丹凤，为百鸟之王。《诗经》载：“凤凰鸣矣千彼高岗；梧桐生矣，千彼朝阳。”丹凤面对太阳作欢鸣腾飞状，象征美好和光明。合成两者形象的“龙凤呈祥”，则成为千百年来最受崇尚的吉祥图饰，成了祝颂国泰民安的同义语，寓意天下太平，吉运当头。

吉祥纹图之所以深受人们的喜爱，首先在于它具有避邪、驱邪、祈求与祝贺的基本内涵，同时又具有“象征”的本质特征。用象征手法表达思想感情，比用直接了当的语言更能表达出含蓄、细微以及耐人寻味的意蕴。善于用具像物品表达抽象概念是中国传统陶瓷装饰吉祥纹图的特征之一，比如一只悬丝垂荡的蜘蛛，蕴含着喜事临门的祝福；五只嬉戏窝旁的小鸡，寄托了对子弟成材的祈盼；一对双栖双飞在梅花与竹枝间的绶带鸟，是对夫妇恩爱、白头偕老的赞颂等等。

中国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形是根植于中国民族性、地域性的传统艺术渊源中，它们与现代图形的造型方式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中国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形不仅注重构图的完整性与装饰性，关注形与形之间的呼应、礼让和穿插关系，并且还能充分地表达出所蕴含的理念与个性。

如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案“梅花”，就具有深厚的文化思想内涵。梅花于早春开花，能耐严寒、傲霜雪，故被视为坚贞、高洁的象征。表现方法及吉祥寓意亦有多种：其一，如横斜虬干萌发新枝，寓意为“万世不无”；其二，“梅花”与“竹叶”组合成图案，寓意为“青梅竹马”；其三，加上“苍松”、“青竹”，寓意经得起风饕雪虐的“岁寒三友”；其四，“梅花”之花瓣为五，寓意“五福”；即“福、禄、寿、喜、财”；其五，加上“冰纹”，寓意为“冰清玉洁”；其六，“梅花”枝上立一“喜鹊”，寓意“喜上梅（楣）梢”，即谓有喜事临门，因“门楣”即家门之意。此外，以孔子“岁寒，知松柏之后凋也”之语为人格原型的松、竹、梅“岁寒三友”吉祥图案，以梅、兰、竹、菊四君子组合的吉祥图案，都被文人学士用来作为坚贞、高洁情操的礼赞和自我表达，并借此体现傲霜斗雪、铁骨冰心的高尚品格。而普通老百姓则看重其长青不老、经冬不凋，引申为生命力的旺盛，所以也成了吉祥的象征。

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强调社会中的人际关系和人事，认为艺术，不论是文学，还是绘画，都要以“厚人伦，美教化”为职责，提倡人们在创造美好生活的同时，又要善于从生活中提高道德修养，发掘审美情趣。同时，在儒学影响下，我国许多封建思想在陶瓷吉祥图案也有反映，如表现科举高中，仕途顺畅的“一路连科”、“路路连科”、“青云直上”等；表现“俸禄富贵”禄文化思想的“玉堂富贵”、“雀禄封侯”、“受天百禄”等；表现古代士大夫的生活态度，价值观念，追求长生的人生目标的“寿山福海”、“福寿康宁”、“五福捧寿”、“群仙祝寿”、“寿比南山”、“松鹤长春”等。这类传统吉祥图案，虽然内含了一些来自中国社会结构不同阶层或阶级因素的影响，但从总体来说，它基本上仍是“民众”和“民族”的文化。清代贵族之间曾有一种赏瓷，多以白地青花莲为主要纹饰，海水纹绘于瓶口，表示为官清白廉洁，海水则象征四海升平。此外，上层社会还有所谓“江山万代”、“洪福（红蝠）齐天”等名目繁多的吉祥装饰，大都反映出统治阶级的思想意识。和民间的“五谷丰登”、“百果丰硕”等质朴、粗拙的吉祥图案相比，明清时代的宫廷图案则显得纤细、繁缛和格外地严谨、精致。二者结合成为中国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案中极具特色的内容和符合我们民族向善的心理乃至追求永生理想的吉祥纹样。

陶瓷属于工艺美术，工艺美术是生活的美术，我国传统陶瓷工艺，体现了大量的民俗意蕴，而其用以装饰的吉祥图案就把这种民俗的意蕴表现得淋漓尽致。民俗，即民风世俗，亦即民间的生活习俗，它具有特定的意义。因此，传统陶瓷装饰吉祥图案也可以说是民俗“人文景观”的一个形象世界。诸如庆诞祝寿、婚丧嫁娶、节时庆典、宗教祭祀或社交聚会，往往都有吉祥图案被恰如其分地采用其中。

在婚礼喜庆的场合，有“龙凤呈祥”、“双喜”、“鱼穿莲”、“并蒂莲”、“鸳鸯戏水”等；在节日庆典之际，有“连年有余”、“喜鹊登梅”、“三阳开泰”、“灯笼纹样”、“一年景”等；表示祈子，有“瓜瓞绵绵”、“宜男多子”、“百子图”等；表达祝寿，有“仙鹤”、“寿桃”、“灵芝”、“洪福齐天”等，表示友谊有“岁寒三友”，表示丰收有“五谷丰登”，……举凡现世人生的所有愿望和期盼，都可以用吉祥图案来表达。正是为了适应在现实生活的各种具体场景表达各种意义的需要，吉祥图案已发展出了非常广泛的题材，从生产、劳作到趣味、生活习俗无所不在。

此外，人们将日常生活里寻常可见的各种器皿或具体物象，基于谐音的关系予以自由的组合，构成吉祥图案的基本架构。这种观念表现在陶瓷吉祥图案上可谓形式多样，千姿百态。例如，蝙蝠和“福”谐音，故在吉祥图案中，它就成了幸福和福气的象征，吉祥图案中也就有了诸如“福在眼前”、“五福捧寿”、“福寿双全”等；鱼和“余”谐音，鲶鱼和“年”、“余”谐音，戟、磬分别和“吉”、“庆”谐音，于是，“连年有余”、“吉庆有余”等吉祥图案就可以通过鲶鱼、戟、磬等物象来表现。同理，莲和“连”谐音，笙和“生”谐音，桂圆和“贵”谐音，它们组合在一起，就成为“连生贵子”之类的图案。类似这样用大象和羊表示“吉祥”，用柑橘表示“大吉”，用鹿表示“俸禄”，用瓶、苹果、鞍、鹌鹑表示“平安”，用鞋表示“和谐”，用灯表示“丁”，用“荔枝”表示“立子”，用芙蓉花表示“荣华富贵”等等，可以说中国文化象征里的此类例子，实在是非常之多。不仅可以用物象谐音表示名词，还可以表现动词和形容词，例如，以竹或爆竹表示“祝贺”（如“竹报平安”、“齐眉祝寿”），以桐表示“同”（如“鹤鹿同春”、“同喜”），蜜蜂表示“封”（如“马上封侯”），以葱和菱角表示“聪明伶俐”等等。总之，这些内容是一种人间的、现实的、生活的祝愿，是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最朴素的表达，直接反映我国民族性格和品德，具有一种内在的精神文化价值。

尽管传统陶瓷吉祥图案中体现出来的民俗意蕴，从时代性、民族性等方面都有其一定的局限，但它是特定时期，特定范围不自觉的群众意识和群体意识行为，具有巨大的内在力，形成了民族精神世界的内心凝聚力。

辉煌灿烂的陶瓷艺术，是人类文明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中国作为文明古国，陶瓷文化源远流长。中国陶瓷艺术之所以能在世界陶瓷艺术发展史上获得赞誉和高度的评价，是由于其鲜明的艺术特点和民族特色而著称于世的。而中国传统吉祥图案正是以它特有的装饰风格和民族语言，几千年来在陶瓷装饰中广泛应用，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宝贵财富。它虽历经千年的发展衍变，但并未在变迁中黯然失色，反而愈加有东方民族的特色，因为中国传统吉祥图案凝聚了中华民族审美的心理历程，它体现着中华民族素质、文化蕴涵与历史面貌，以自身的独特风貌和饱含人类生生不息的活力，为自己在世界艺坛中开辟出一个崭新的空间，它将引起当代人们弘扬与开发民族文化的新思考。

1 彭吉象主编.中国艺术学.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2 赵农.中国艺术设计史.西安: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4

3 段建华.中国吉祥装饰设计.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1999

CULTURAL IMPLICATION OF AUSPICIOUS MOTIFS ON TRADITIONAL CERAMICS

Lu Qi
(Lu Qi's Studio,Jingdezhen 333000)

The history has left us a great amount of plastic art forms,most of which are symbols of Chinese people's wishes for happiness and well-being.It is Chinese people's cultural mentality,cultural origin and emotion expression that make the ceramics with auspicious motifs so popular.It is not formed by accident but is the result of cultural deposit for several thousand years.It represents the wisdom of the Chinese people and it helps to carry on the Chinese culture and civilization.

ceramics,auspicious motifs,cultural implication

on Jan.8,2010

TQ174.74

A

1006-2874（2010）03-0058-03

2010-01-08

卢麒，男，E-mail:0807juan@sina.com

Lu Qi,male,E-mail:0807juan@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