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均先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浙江杭州310027)
传统国际安全研究比较重视权力结构对国际安全的影响,但建构主义认为权力结构并不能很好地解释国际安全态势,国际社会的身份结构(观念分配)才是解释国际安全形势的关键变量。建构主义学者亚历山大◦温特认为,对于美国的安全而言,英国的一百枚核武器并不比朝鲜的一枚核武器更有威胁;美国的军事力量对加拿大和古巴具有不同的意义;英国的导弹对苏联和美国也具有不同的安全内涵[1]135。温特恰当地揭示了身份的安全内涵——对于敌人来说,无论什么武器都是威胁,而对于朋友来说,哪怕是核武器也不会构成威胁。
身份是一系列关于自我的观念,涉及如何认识自我、如何将自我与他者区分等问题。身份的核心问题是“我或我们是谁”、“他或他们是谁”,个体或群体的社会观念、宗教文化、历史记忆、生活习惯等都会影响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由于文化等诸多因素的差异,国际社会中存在种种不同的身份。身份与安全问题密切相关。一般而言,自我对他者采取三种态度:认同、排斥及冷漠。认同指的是自我与他者联结在一起的心理和社会过程,对国家来说,认同过程还伴随着积极的政治变化和社会进程。排斥则与认同正好相反,指的是自我与他者互相区隔的过程。冷漠介于两者之间,既不认同也不排斥,但具有随时向两端转化的可能,冷漠的后果是为自我和他者带来关系上的不稳定感。这三种态度都具有安全意义,自我对他者的认同给双方带来安全感,自我对他者的排斥带来不安全感,而冷漠则导致自我与他者的不稳定感,为自我与他者的安全关系带来不确定性。在自我对他者的三种态度中,认同和排斥的安全效应最为强烈。
心理学领域最早研究“自我”的是弗洛伊德,他从生物学的角度解释了认同感的发生,认为儿童会把父母或教师的某些品质吸收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目的是寻求安全感[2]375。符号学家米德从“主我”和“客我”的视角分析了认同的产生,“主我”指的是主体对外界的要求和看法,而“客我”指的则是从他人的角度来看自己,是一种反思的自我[3]39。米德的“客我”概念隐藏着主体对社会环境或他者的认同。心理学家埃里克森则认为,认同是从婴儿到老年的一个连续的过程[4]3。埃里克森把认同看成是一个逐渐形成的结构,这个结构是对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发生变化的内驱力和社会压力的反应,并认为认同的强化可以带来安全感和幸福感,而认同扩散则可能带来焦虑和崩溃。哈贝马斯从群体的角度分析了认同问题,认为满意的群体认同是一个有凝聚力的社会制度的基本前提,同时也是安全共同体产生的必要基础[5]659。以上研究表明,自我与他者存在认同的可能性,且两者的认同将为双方带来安全感。
自我与他者并不总是相互认同,有时也彼此冲突。当双方无法就他们之间的差异达成一致时,认同便无法产生。不认同的后果是强大的一方总是试图去改变或影响弱小一方的认同,后者则会依靠各种力量试图保卫自己的认同,从而使双方都感到不安全。黑格尔关于自我与他者形成的“主奴关系”、萨特的“他人即地狱”均揭示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这种对立关系。英国社会心理学家泰菲尔研究指出,当自我与他者在社会中相遇时会产生三种心理过程:社会分类、社会比较和社会区分[6],这些心理过程帮助自我与他者区分开来,并为两者未来的冲突埋下隐患。
当自我与他者的不认同产生后,双方将发生情感、言语甚至事实上的对抗。泰菲尔和特纳从内群体和外群体的社会区分来分析群体认同,发现群体内部的认同可以导致对外群体的歧视和诋毁。“所有实验表明,仅仅两个群体隶属的感知,就足以激发群际歧视。”[7]16当互不认同的双方交流时,彼此常进行言语攻击,将对方视为低级的一方。如东方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诸多研究文献表明,互不认同的群体间存在言语诋毁。“东方学”代表人物赛义德用西方近代的一些文学作品、旅游记录和政治评论等文字来复活西方对殖民地的话语建构。在这个过程中,东方被建构成一种没有理性、落后、堕落、孩子般的异类文化,而西方却是理性的、富有美德的成熟文化。如贝尔福在英国众院进行关于埃及的演讲时说,“西方国家从进入历史以来就有政府自治的能力……而在东方,你永远找不到自治政府的痕迹”;克隆默在《爱丁堡评论》中指出,“东方思维不注重精确性……东方人不能从任何简单的前提得出精确结论”[8]32,而西方人则十分注重科学性与精确性。同样,东方人对西方人也有言语诋毁。如当葡萄牙人到达锡兰时,他们被科伦坡的官员描述为:“在我们的科伦坡港口,来了一些皮肤白但长相不难看的人;他们戴铁帽、穿铁衣……他们吃大块的石头(硬饼干),喝血(葡萄酒)”;当教皇克雷芒十一世在1715年禁止基督徒参加尊孔的仪式后,康熙说:“西方人,像他们那样愚蠢的人,怎么能反对中国的伟大学说呢?”[9]230-234。
群体之间的认同会带来团结和安全感,而不认同则常常是威胁的来源。当不认同感演变到极端时,常常发生一方试图消灭另一方身份而另一方试图保卫自身身份的斗争,这种自我与他者的身份斗争无处不在。在国际政治领域中,身份斗争主要涉及两类:为实现自我身份的国际承认而进行的斗争,为保卫遭受挑战的身份而进行的斗争。如19世纪晚期的德国为实现自己的大国身份所进行的霸权努力,以及英国为保卫自身原有的霸权身份而进行的军事行动。英德之间的身份斗争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关键因素之一,可见,任何一种类似的身份斗争都可能危及地区或全球的安全局势。
自我与他者间的不认同并非完全带来消极后果,有时也具有积极效应。随着不同身份之间交流的增加,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常常会从不认同转化为认同,尤其是在不对称冲突之后出现了不对称的结果,弱小一方对强势一方先前的不认同常常转化为认同,从而实现认同上的自我超越。如殖民主义时期,西方大国使用武力取得了巨大胜利,而被殖民国家一方面努力改变自身的命运,另一方面则努力学习西方的器物或制度等文明成果。被殖民国家发起的改革进程大多采纳了某些西方制度,显示了被殖民国家对西方文明的部分认同。通过对优势文明成果的部分吸取,被殖民国家经历了“否定—自我否定”的螺旋,国家认同的范围逐渐扩大。因此,尽管不认同带来不安全感,但最终当不认同转化为认同后,自我与他者之间的身份归属感将不断增强,不安全感最终也将被安全感所取代。可见,认同的发生程序大致为:自我反思—身份分类体验—认同他者或诋毁他者—自我诋毁—扩大的自我。
由此可见,个体的认同与国家认同具有相似的逻辑,常常产生相似的后果。个体与国家都会经历寻找身份、身份强化、身份扩展和身份危机的过程,也都会对外来个体或群体产生身份歧视心理,都会在认同扩展的过程中获得安全感,也都会在身份危机时期产生毁灭他者或自我毁灭的冲动。正如温特所分析的,国家也是人,也具有人格,受到刺激时也会产生跟人一样的反应[10]126。不同之处在于,国家的自我约束比个体困难得多,破坏力量也比个体大得多。个体可以在宗教等外界因素的作用下进行自我反思,而国家却很难在危急时刻进行集体反思从而摆脱毁灭冲动。
个体身份的安全意义对分析国际安全具有重要启示。传统国际安全研究一般认为应通过势力均衡、军事结盟、集体安全、武力威慑等手段来获得国家安全,而身份的安全意义却表明,不能完全通过增加国家实力以取得相对于他方的优势来获得安全感,获得安全感的真正途径是实现不同身份国家之间的认同安全。国家安全既不是客观的,也不是主观的,而是主体间性的,因此,只有在确定了国家的身份之后,才能真正理解安全[11]45。对此,余潇枫教授提出了安全获得的四种模式:“隔离防守式”安全模式,表现的是“我安全重于你安全”;“进攻拓展式”安全模式,表现的是“你不安全我才安全”;“结盟协作式”安全模式,表现的是“你不安全我也不安全”;“和合共建式”安全模式,表现的是“你安全我才安全,我安全你也安全”[12]53。四种安全模式都表明,“你”、“我”之间的身份定位是安全获得的基础。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安全感本质上是源于文化和心理上的认同感,在国际安全环境中,只有改变身份、促进认同才是摆脱安全困境的真正钥匙。身份的安全内涵为未来国际安全指明了方向,即通过增进国家之间的认同感、改变全球国家的类属身份、缩小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性来获得国际安全。
国际社会中存在种种不同的国家身份——亚洲国家与欧洲国家、超级霸权国与发展中国家、资本主义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两党制国家与多党制国家、伊斯兰教国家与基督教国家等等。各个国家具有不一致的身份,单个国家也同时具有多重身份,如美国是超级大国、资本主义国家、基督教国家、两党制国家、北美洲国家等诸多身份的综合体。一国的国家身份主要分为三种:文化身份(主要包括国家的宗教情感、历史记忆与政治制度),权力身份(国家实力在国际权力结构中的位置),地理身份。由于国家身份具有十分明显的安全意义,因此,国际安全结构与国家身份紧密相关。国际安全结构指的是不同的国家身份在国际社会中的分配状况,它与国际权力结构并不一致。国际权力结构主要指涉国家间的权力分配状况,与国家的权力身份紧密相连,主要体现在国家的经济、军事实力上;而国际安全结构相对来说与国家的文化身份联系更为紧密,主要体现在国家的宗教情感、历史记忆和政治制度方面。
就宗教文化来看,国际社会大致可以分为基督教国家、伊斯兰教国家、印度教国家等,此外还包括部分非宗教文明如儒家文化国家等。亨廷顿把世界划分为大致七种或八种文明:西方文明、中华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拉丁文明、非洲文明,甚至东正教文明。由此划分来看,宗教差异是区分国家之间的最明显因素。大多数世界文明早期都经历了宗教的起源,并且各种宗教历史均超过1 500年之久,其精神烙印已经深入到社会习惯、政治制度和人们的集体无意识之中,因此,宗教是时间最久远的一个文化因素,是其他各种文化观念的源泉。当前土耳其加入欧盟的艰难历程就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宗教在国家身份上的重要影响。土耳其之所以无法顺利成为欧盟国家,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欧盟建立在共同的文化和基督教基础之上”[13]27,而土耳其却是一个伊斯兰教国家。对此,土耳其前总统厄扎尔也曾说过,土耳其之所以无法加入欧盟是因为土耳其人大多数是穆斯林,而欧洲人则大多数是基督徒[14]155。
历史记忆是一国文化身份的重要内容。每一个国家都拥有一段独特的历史记忆,即便对于那些处于同一宗教文化区域的国家而言也是如此。比如同属于基督教文化圈的法国和英国的历史记忆就非常不同:英国作为长期反抗王权的国家富有政治渐变的传统,法国却以疾风暴雨式的反抗王权而著称;英国在科学研究上非常重视经验主义,但法国等国家却很重视理性思辨的作用;在法国历史记忆中,亨利四世、路易十四、伏尔泰、拿破仑等人长期占据人们的记忆,而在英国历史上,则是培根、牛顿、莎士比亚、维多利亚女王等人占据人们的记忆。从全球范围来看,中国、印度等东方国家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历史记忆就更不一样了,西方列强曾经以殖民者身份出现,而印度、中国等则以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国家的身份出现,两者对主权的情结是不一样的。温和国家如瑞士长久处于中立地位;而日本、德国等却长期处于极端的意识形态中,轻易发动战争,被打败后又被他国占领;超级强权美国在数次战争中既获得了道德利益,也获得了经济利益。各国对战争的体验千差万别。对战争的不同体验导致了对战争的不同态度:对于当代欧洲来说,战争的历史记忆太过于深刻,因而战争在欧洲基本上很难得到民众支持;但对于美国来说,发动一场所谓的“正义战争”并不会有太多的思想障碍。美国在“冷战”后采取的一系列武力行动表明美国的战争态度仍然比较轻率,以至于奥巴马在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后依然认为,要想制止世界上的邪恶力量,战争是必需的。由此看来,不同的历史记忆对于国家当前的行为往往具有很大的影响,从而表现出不同的国家身份。
政治制度也是国家文化身份相区别的重要因素。近代以来,奴隶制国家、封建君主制国家、两党制国家、一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制国家先后存在于历史中。当国家的政治制度发生改变后,国家身份一般也会发生变化。如法国大革命后,法国从君主专制国家变成一个共和制的资本主义国家,在当时欧洲大陆大多数国家都还是君主制国家的背景下,法国被视为一个另类;苏联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成立后,也被整个欧洲列强视为一个政治上的异端,而当苏联解体选择资本主义制度后,俄罗斯又被视为一个正常的国家。国家的政治身份变动总是牵连着大量的安全问题。从历史上看,正是由于政治制度的不同导致欧洲大陆国家联合干涉法国大革命,而十月革命后苏联转变为社会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列强同样联合起来欲将苏联除之而后快。当今中国之所以屡屡遭到国际社会的误解,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中国的政治制度与西方国家不一致。在众多的“中国威胁论”中,中国的政治制度是导致中国威胁论的重要因素之一。
当然,国家身份不仅仅由文化观念决定,也与一个国家的国家实力、地理位置等物质因素紧密相关,国家不仅具有文化身份,也具有权力身份和地理身份。在建构主义看来,只有文化观念才属于认同,但实际上一国对自身的地理位置和权力结构的认识也属于认同的一部分,比如中国、美国、俄罗斯、印度等国的大国情结,它们对自身的国家地位始终具有长期一致的认同,即它们是世界大国。这一身份认知已经深入到各自的安全战略和社会文化中,如维护美国的霸权地位不仅体现在美国的安全战略中,也反映在美国的国民性中,大多数美国人都认为美国是自由的灯塔,其使命是实现世界的自由,因而必须释放出最强大的力量来保障世界的自由。除了权力结构之外,国家的地理位置同样可以赋予国家一定的认同感。美国的独特地理位置赋予了美国人共有的观念,即美国是一个远离欧洲大陆的自由国家,是作为平衡亚欧大陆国家权力膨胀的特殊力量,是保障自由的重要基地。俄罗斯的独特地理位置则使其国家身份常常处于矛盾之中,由于地跨欧亚大陆,俄罗斯兼具欧洲国家和亚洲国家的文化特性,两种特性导致俄罗斯国家身份无法得到清晰界定。
虽然构成国家身份的因素众多,但这些因素并非发挥同等重要的作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际环境中,这些因素的重要性呈现出一定的差异。按国家在互动中扮演的角色,温特将国际社会划分为敌人环境、对手环境和朋友环境[10]258。在敌人环境中,国家实力和文化都不是决定性因素,国家之间无论怎样都不会获得安全感。在对手环境中,国家对与其不同文化的国家具有较大的安全忧虑,而对安全共同体内部的国家则具有较少的安全担忧。按照文明紧张程度来衡量,国际社会也可以划分为文明交流环境和文明对峙环境。在文明交流环境中,文化差异对各个国家来说是一个积极正面的因素,国家之间较少因为文化差异而冲突,国际冲突主要表现为国家实力变化导致的国际权力结构的变迁。在文明对峙环境中,国家之间的冲突更多地反映在国家之间的文化差异性上,国家常常因为彼此的宗教文化、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的不同而发生冲突。按权力紧张程度来衡量,国际社会可以划分为权力冲突环境和权力共存环境。在权力冲突环境中,国家常常为了获得地区性或全球性的霸权而彼此冲突;而在权力共存环境中,国家之间的冲突较少,文化交流较为畅通。
综上,在国家文化身份影响较强的情形下,国际安全结构很大程度上表现为一种国际文化观念的分配模式。在国家权力身份影响较强的情形下,国际安全结构很大程度上表现为一种国际权力的分配模式。温特更为重视国家文化身份,他坚持认为任何一种国家权力效应都必须通过国家文化身份来体现。结构现实主义者华尔兹则坚持国际结构由国家实力的排位来决定,华尔兹的国际安全结构完全依赖于国家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是完全物质性的结构[15]68。温特和华尔兹都具有局限性。温特认为国际安全结构类似于国际文化观念结构,但国家的物质权力仍在国际安全结构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军事力量分配和经济实力分配在国际安全结构中仍具有重要意义。华尔兹完全将国际文化观念排除在国际安全结构之外,则更不可取。没有国家身份的互动,国家之间的物质力量对比也就失去了社会意义。因此,国际安全结构是一种强观念性、弱物质性的国际结构。
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身份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绝大多数国家在发展的过程中都经历了几次身份变更,而国家身份变更往往具有重要的安全后果,并将在很大程度上冲击即时的国际安全结构。身份改变与安全结构的变迁具有明显的互动关系,身份改变影响安全结构,反之,安全结构的改变也将部分地影响国家身份。一般而言,国家身份变迁主要取决于三个变量:国家文化认同变化、国际权力位置变更与国家地理位置变动。在这三个变量中,地理位置对于一国来说基本处于稳衡状态,因而真正影响国家身份变化的因素是国家的整体文化认同和国家在国际权力结构中的位置。如果一个国家的文化认同发生变化,或者国家实力发生明显变化,那么基本可以判定该国的国家身份发生了改变,而国家身份的改变最终将导致国际安全结构的变迁。
文化因素本来是一种较为稳定的力量,常常赋予国家一定的稳定性和持久性,但文化认同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发生改变。文化具有强势文化和弱势文化之分,两种文化之间常常发生不对称的交流,产生积极认同和消极认同两种结果。积极认同指部分弱势文化国家可能主动要求接纳强势国家的文化。如共产主义国家苏联在后期主动走资本主义道路,努力变革为一个西方民主制国家;信仰伊斯兰教的土耳其主动要求加入信仰基督教的欧盟。消极认同则指部分弱势文化国家被强势国家征服之后被迫变为强势文化的一部分。如北非国家本不信仰伊斯兰教,但该地区被阿拉伯帝国征服后就转变为伊斯兰教文化地区;印度在成为殖民地后,尽管反对英国的殖民统治,却积极认同英国的政治制度,印度独立后继续沿用了英国留下的政治制度;日本在被美国强制性开国后,却通过明治维新积极学习西方,改变自己的认同,视自己为一个西方国家。
不管是积极认同还是消极认同,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国际安全架构。法国大革命之后法国身份的转变引起了欧洲安全结构的变化,整个欧洲的君主制国家组成反法同盟来共同遏制法国的大革命;德国在经济危机后走向法西斯主义则大大改变了欧洲和世界的安全结构,以德国为核心的法西斯主义成为整个国际社会的威胁;印度对西方民主制度的认同也是影响亚洲安全形势的一个重要因素——印度被西方国家视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成为西方国家拉拢以对抗中国的对象;苏联在后期的认同改变不仅导致了苏联的解体,而且也大大改变了欧洲和世界的安全结构;美国在乌克兰、格鲁吉亚进行的颜色革命也大大改变了独联体的安全结构——乌克兰、格鲁吉亚等俄罗斯的盟友转变为美国的盟友,导致俄罗斯的安全形势恶化。以上种种历史与现实表明,任何一个大国的身份变化都可能引起整个安全形势的巨变。
另一个引起国际安全结构改变的因素是国家实力(即国家权力身份)的变化。任何一个大国的兴起都会打破传统安全结构的认同,促使新兴大国对自身地位和国际安全结构的认识发生改变,更关键的是,新兴大国的崛起不可避免地会引起传统大国对自身大国身份的担忧,导致其周边和国际安全形势的紧张,并进一步引起国际社会其他成员新的结盟需求。欧洲近代的西班牙、法国、普鲁士和俄国的崛起都无一例外地引起了整个欧洲国家结盟的新需求和盟友的新组合,而当代中国的和平崛起也正引起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安全忧虑。
国家主动改变身份或者被动改变身份,国家文化身份或者权力身份的变动,都将引起国际安全结构的变化。此外,国家身份危机也会威胁国际安全结构的稳定。亨廷顿在《我们是谁》里分析了美国在“冷战”后的国家身份迷失。在他看来,国家认同在两个层次上面临着威胁:首先,“次国家认同”在一定程度上解构了国家认同;其次,“跨国认同”也威胁着国家认同[16]365。国家认同危机将导致身份的迷失,而国家身份迷失常常会产生巨大的安全后果,如国家解体等。对一个大国来说,国家身份迷失常常被其他大国利用,引起较为严重的安全后果。19世纪晚期20世纪初期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德意志第二帝国、俄罗斯帝国、清王朝等都面临过身份迷失的难题——自由主义迫使各帝国的君权体制面临着瓦解的威胁,民族主义浪潮促使国内各亚文化群体追求自治等,并最终导致帝国的崩溃。各帝国的崩溃尽管从历史进步性来看符合时代潮流,但造成的安全后果也让各国民众蒙受了巨大的灾难。
宏观上看,国家身份变化大都会经历两种进程:一是国家逐渐从奴隶制度国家逐渐向封建制度国家、民主制度国家演变,文明程度不断提高;二是国家之间的身份关系会经历从敌人到对手至朋友的转变,友善程度不断提高。国家身份变化的这两种进程都会不同程度地反映在国际安全结构中。前一种国家身份变化主要体现国际安全结构中的局部变迁,属于短时段的身份变化;而后一种国家身份变化则反映了整个国际安全环境的变迁,属于长时段的国家身份变化。前者揭示了国家身份在客观条件下的自我转变,而后者揭示了国家身份进化的总体进程。特别是后一种身份进程充分表明,尽管国家之间的安全困境难以解决,但国家之间总体而言在逐渐朝着更加友善的方向演进。在全球化不断发展的今天,随着国家之间相互依存感的增加、共同命运感的强化、国家自我约束力的增强,国际社会的“群我”集体身份正逐渐变得越来越现实。国家之间正逐渐从互为敌人演化为互为对手或朋友,从而使整个国际安全结构逐渐摆脱安全困境的负面影响。
尽管国家的任何一次身份变化都可能导致地区性或全球性的安全后果,尤其是大国的国家身份变化甚至可能引起地区性或全球性安全结构的颠覆性变化,但国家身份变化是正常的、不可避免的自然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国家既面临着国际环境的压力,同时也具有自主选择的可能性。比如,在近代欧洲国家陷入普遍性的安全冲突时,瑞士却自主选择作为一个永久中立国出现在欧洲中心。瑞士的例子表明了尽管国际环境决定了大多数国家的身份选择,但国家仍然具有自由选择的空间。国家身份选择的这种能动性表明,当代国家身处能动性越来越充分的时代,应该十分谨慎地选择自己的国家身份,以使自身的国家身份有利于国际安全环境的稳定与世界和平。
新中国自成立以来大致经历了三次大的身份转变。第一次转变(1949—1978),是中国从一个长期处于战乱状态、内部分裂的羸弱国家转变为一个独立自主的社会主义国家。新中国“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标志中国倒向以苏联为核心的社会主义阵营,与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对峙。1962年,中国提出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路线,批判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在世界范围内进行对抗性的斗争[17]257-258,进一步强化了中国的革命型社会主义国家身份。当然,中苏并不是铁板一块地与美国形成两极对峙态势,中国仍然坚持和平共处的外交政策,后来与苏联的矛盾激化标志中国的国家身份并不完全属于美苏对立集团中的一分子。第二次转变(1978—大约2000),是中国国家身份从“革命型的社会主义国家”逐渐转变为“温和社会主义国家”的过程。这一时期,中美关系改善并建交,中国不再以美国意识形态领域的敌人身份出现;中苏关系也结束了近二十年的敌对,逐步实现了正常化;中国不再支持东南亚各国政府的反对派,逐渐与东盟国家建立了正常的外交关系。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国宣布走改革开放的道路标志中国重新融入国际社会,不再是“冷战”中意识形态对立体系中的一员,而是全球化体系中的一员。改革开放以来,新中国逐步加入多种国际机制,并遵守国际社会制定的规范,不再以体系颠覆者的身份出现。第三次转变指2000年以来,中国正经历着从“温和社会主义国家”向“负责任的世界强国”新的身份转变。2000年至今,中国的经济实力逐步增强,正从世界大国向世界强国的身份迈进,其表现是:中国在联合国、IMF和WTO等国际组织和国际机制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同时国际社会对中国的期待也越来越高,中国需要在国际社会中承担的责任也越来越大。从新中国三次身份变化的轨迹可以看出,中国正逐渐融入国际体系,朝着越来越国际化的方向转变。
中国的国家身份在短短六十年间发生了三次重大变迁,这种变迁同时折射出中国国家身份内涵的变迁:第一次身份改变反映了中国对国际共产主义和苏联制度模式的认同,第二次改变反映了中国对意识形态斗争的不认同和对现行国际体系、国际规范的认同,第三次改变则主要是因为中国国家实力迅速上升引起的权力身份变化。与此同时,中国国家身份的三次转变也相应地引起了地区性和全球性安全结构的变迁。从区域安全角度来看,中国加入社会主义阵营,使中苏两国发展为军事盟友关系,中国西北边疆安全形势大大缓解。当中苏关系恶化后,中苏成为潜在的敌人,中国西部边疆的安全形势又变得极为紧张。“冷战”后,中俄关系逐渐正常化,1996年,两国宣布建立“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两国身份的再一次改变大大改善了中俄边疆的安全态势。同样,中国身份变化对东南亚地区安全形势也产生了极大影响。20世纪70年代之前,中国将泰国等东南亚国家视为帝国主义的走卒,视为需要被解放的地区,与之基本没有建立外交关系。美国利用菲律宾、泰国等国围堵中国,使中国的安全形势极为紧张,同时,中国的革命型社会主义国家身份也让东南亚国家认为“中国是它们国家不稳定的主要根源和威胁”[18]36。20世纪70年代以后,中国从革命型国家逐渐转变为区域内负责任的大国后,不仅与东盟各国建立了外交关系,而且中国—东盟的经济、安全等领域的合作都得到了很大提升,中国与东盟的一体化正朝着积极的方向快速发展。
从全球安全角度来看,新中国成立以后迅速转向社会主义阵营,强化了美苏“冷战”导致的两极结构。中国改革开放以后选择融入国际社会,与全球进行经济、政治、文化交往,推动了国际安全局势的缓和。中国积极参加联合国的维和行动,支援救助面临人道主义灾难的国家,支持和维护了世界发展与和平。2000年左右,中国开始宣称和平崛起,表明了中国作为一个维护现有国际秩序的国家而不是一个革命型国家出现在21世纪。中国的崛起大大强化了全球化时代的多极安全结构,抑制了美国的单极安全结构。中国的和平崛起政策具有积极的安全意义,大大减轻了传统强国对中国发展的担忧。历史中的大国崛起基本都是靠战争崛起并造成巨大的安全灾难,但中国宣布和平崛起,选择做一个温和的现状维护者,打破了由于霸权与新兴国家之间的兴衰更替不断导致战争的安全困境。
新中国国家身份的选择既有国际环境的制约,也有中国领导层主动选择的因素。中国之所以选择加入社会主义阵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当时西方国家对新中国的普遍敌视,国际环境限制了中国的选择,但新中国并非没有其他选择余地。在新中国宣布“一边倒”之前,中国本来拥有与西方国家建立外交关系的有限空间,但新中国主动选择了“一边倒”、“打扫干净屋子后再请客”的外交策略。在外部的国际结构环境与内部的自身能动性两种因素中,已经形成的两极国际结构显然对中国的国家身份选择施加了更为强大的影响。1978年之后中国选择改革开放并融入国际体系,既是中国国民经济在文化大革命之后面临崩溃窘境的被迫行动,也是邓小平等领导层对当时国际局势判断而作出的一次主动选择。新中国国家身份的这两次重要选择产生了不同的结果:第一次选择可持续性不强;第二次选择不仅有助于中国融入国际社会,大大缓解了国际安全局势,而且还帮助中国逐步走向了复兴之路。由于当前中国的安全形势依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善,如何继续坚守正确的国家身份,对中国和世界的未来都具有重要意义。
随着中国逐渐成长为世界强国,中国何时成为世界第一、中国如何使用手中的权力,似成为国际社会担忧的主要问题。中国现在最为国际社会期待的国家身份是变成一个负责任的世界大国。佐利克将中国定位为“负责任的利益攸关方”,目的是希望中国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19]182。国际社会中不管是大国还是小国都希望中国在防止气候变暖、全球治理等方面承担更多更大的责任。中国目前最被国际社会所担忧的国家身份是变成一个随意使用武力的世界霸权。尽管中国数次公开宣告中国将走和平发展的道路,但由于中国快速发展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感仍然存在于东亚各国和整个国际社会中,它们担心中国变成一个以军事手段摄取国家利益的强权。为此,“冷战”以来的历次美国安全战略报告都会强调中国军事力量的增长,美国与中国周边国家也年复一年地举行军事演习,目的都是防范中国。
中国的国家身份选择受制于国内外环境。从中国国内政治来看,由于中国历来坚持走和平发展的道路,因而不太可能发展为类似美国那样的军事强权。邓小平早在1974年的联合国大会第六次特别会议上就明确宣告中国不做霸权国家,如果中国走霸权的道路,世界有权将中国打倒。再从中国历史特别是近代以来半殖民地的历史记忆分析,中国也基本不可能选择走军事霸权之路。从国际环境来看,人类的共同命运感在增强,国家之间的敌意和互相排斥感在降低,中国只能也必须选择做一个友好的大国。传统安全结构主要以军事力量分配为主要特征,总是在国家之间不断划分出“我们”与“他们”,具有很强的区隔功能,使国际社会难以形成安全共同体。全球化时代以来,随着非传统安全威胁的日渐上升,国际社会具有更大的动力成为一个整体的“我们”。伊曼纽尔◦阿德勒和迈克尔◦巴尼特在《安全共同体》中认为,“外部性威胁”是安全共同体形成的基本条件之一[20]37-38。温特也认为,只有当共同命运成为客观条件时,集体身份才更可能形成,因为“同舟共济”的主观意识是集体身份建构的基本要素[10]437。当前,人类共同面临的威胁如金融危机、能源危机、公共卫生危机、全球变暖等赋予国际社会以前所未有的共同命运感。“人类的共同体意识正在非传统安全努力中空前觉醒。”[21]54在共同应对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基础上,全球共同身份正逐渐得到培育,国际安全环境形势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在这样的安全环境中,中国选择成为全球安全共同体内的一分子才更具有现实可能性。
目前,中国选择的身份是做一个负责任的国际行为者,一个在国际社会拥有较大话语权的世界大国。中国的这一选择符合国际社会的期望,但中国在迈向世界强国的过程中,仍然面临着身份问题的困扰。目前中国面临的第一个身份难题是,如果中国成长为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中国是否愿意以及如何扮演国际社会的领导者角色?虽然国际社会要求中国承担更大的责任,但目前中国的能力还不允许中国承担更多的责任,而且中国也还没有做好承担更大国际责任的思想准备。中国面临的第二个身份难题是,尽管中国将自身定位为一个维护和平的非霸权国家,但美国在其国家安全战略中常常将中国定位为一个“最可能挑战美国霸权的新兴大国”。身份定位上的错位往往容易导致双方的战略误判,从而给世界安全增添更多的不确定性。
为此,中国应坚持追求“负责任的世界大国”的国家身份,但同时也应明确指出,中国只能承担公平的国际责任,渐进地承担国际责任。由于承担国际责任的大小与国家能力的大小、经济发展的速度与水平密切相关,因而当前中国只能渐进地承担国际责任。具体来说,中国承担国际责任可以分三步走:第一步,承担对自身的责任。“中国既是一个大国,但也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中国政府在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问题上既采取积极进取的态度,但也坚持实事求是和量力而行。”[22]76实现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现代化,让世界五分之一人口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责任。第二步,承担对中国周边区域的责任。地区责任大于地区外的全球责任,经营好周边是中国的安全之基。没有良好的周边关系,中国很难真正地崛起,“中国责任”也就无从谈起。第三步,承担全球性责任。随着中国的逐渐强大,中国终将承担全球性国际责任,中国将参与各种全球性机制的创立、制定和修正。对于中美之间的身份定位问题,当务之急是加强中美之间的战略沟通,消除战略疑虑,促使中美关系健康发展。就目前来看,中美两国仍然处于一个互相定位的过程中,这个过程虽然漫长且不可预测,但中美之间互为良性竞争的对手或朋友的可能性依然很大,并且随着中美经济相互依存的加强,中美关系的可控性也会不断增强,中美演变为敌人的可能性会大幅降低。概而言之,中国的未来国家身份选择具有十分重要的安全意义,其后果既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消极的,但总体来看,中国国家身份将更可能带来积极的安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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