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姝
(浙江工业大学之江学院,浙江杭州 310024)
自上世纪 80年代以来,有关当代文学史写作的讨论一直是学界热议的焦点。从钱理群等三人提出“20世纪中国文学史”的观念到陈思和、王晓明提出的“重写文学史”,为当代文学史提供了反思的契机与思考的平台。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陈思和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吴秀明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写真》,王庆生的《中国当代文学》,许志英、丁帆的《新时期小说主潮》,杨匡汉的《共和国文学 50年》等一系列观念各异、体制有别的个性化当代文学史著的出现,标志着当代文学史写作进入了一个多元繁荣的时期。然而,在文学史写作热闹非凡的背后,却隐藏着研究型文学史写作与教学型文学史写作的对立。这其中,学界普遍更为看重研究型当代文学史写作,关注其学术理念的系统性、创新性,关注支撑其文学史观的价值模式与话语模式,关注文学史新理念与人文精神、启蒙精神之间种种同化又分裂的复杂关联,由此导向对当代文学的深层思考。即使据称是面向中文专业本科生教学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实际上仍然是一部体现了著者极强个性而更具研究色彩的文学史。无论是洪著的“把问题放回到‘历史情境’中去审察”的“理性还原”[1],还是陈思和的“民间”与“潜在写作”,没有任何基础的本专科生在学习与理解上都可能遭遇较大的困难。研究型文学史写作在沿着各自的学术思路深入思考的同时,却把文学史教材要面向的教学对象置之不顾,学术的精深思考与教学实践渐行渐远。这一定程度上使研究型当代文学史写作变成了学者们的自娱之舞,而与大学教学实践日益脱节。现有的面向教学的当代文学史教材则大多采用集体编写的方式,观念以保守求稳妥,刻意将当代文学研究的新进展排斥在外,呈现出面目模糊、良莠不齐的现象,有些甚至等同于资料长编。对研究型文学史写作过度重视和对教学型文学史写作的轻慢,以及两者之间未曾调和的矛盾对立,不能不说是表面繁荣的当代文学史写作的一个巨大缺憾。
《当代文学史》是中文专业的主干课程,同时,与当下生活的联系最为紧密。它直接与现实对话,在关注现实的人文精神承传上起着其他课程不可取代的作用。在转型期社会与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背景下,它同其它基础文学课程一样,面临着一个共同的困境:重实践、偏应用的功利型教育将文学课程日渐边缘化,从热门学科转化为一个素质培养和通识教育的平台。就连中文专业的学生,基础文学课程所占课时的比例也越来越少。因为,这些基础文学课程在教学体制中被认为是“理论课”,脱离了实践。于是,为了培养中文专业学生的“实践能力”,加入各种所谓的实用性、技能性课程,计算机、英语、文秘写作、应用写作等不一而足。
与此同时,由于受当下社会急功近利的普遍心态与消费文化泡沫的影响,学生普遍对文学的兴趣大大削弱,文学作品的阅读数量锐减。即使有阅读,也被大量的流行通俗读物占据,阅读的质量急剧下降。刚从应试教育之下解放出来的大学生,在加强实践、培养技能的观念引导下,很快就投入到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各式各样的社会实践、跨学科交叉专业选修及各类资格证书的考证活动中去。这些活动拓宽了学生的专业口径与适应面,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着中文专业的专业性。
事实上,我们对“中文专业学生实践能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一直缺乏明确的定位。由于大学的扩招,各级各类高校普办中文专业,中文专业的学生很少会进入专业研究领域,大多在媒体、广告公司、政府机关等单位从事各种文字工作。实践能力的培养对他们来说,确实十分重要。然而,长期以来,我们把中文专业的基础文学课程看成是与实践教学相对立的纯理论课程,相反把一些与专业毫无关联的技能课程大量补充到培养计划中来,并以加强实践的名义不断削减基础文学课程的课时。实践性教学,一方面指学科问题生活化、情景化、社会化,另一方面指学生亲自动手操作,积极参与社会实践、生活实践、探究实践。对应用型专业而言,实践性教学要求提高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掌握一定的专业知识、实用技术和操作技能,并在此基础上通过理论与实践的有效结合,综合运用所学知识去分析和解决实际问题。
那么,中文专业究竟应该培养什么样的实践能力?上述所谓的实用性、技能性课程真的有效地促成了中文专业的实践性教学了吗?
中文专业的实践能力就在于培养学生的审美感悟能力、理性思维能力,对文学及由文学延展而来的社会文化现象、各类实际工作问题具有很强的分析能力、解决能力,并能流利表达。概言之,就是要培养出能说会道,会“看”、能“写”的合格人才。其核心,应当打造中文专业“一支笔”的写作能力。这支笔联结着眼光独到的阅读能力、思维敏捷的写作能力、独立判断的问题决策能力。由此,中文专业的学生才能在将来走上社会的时候,在商界、政界、学界等各行各业中都能展现出“一支笔”的实践能力。一向被称为“万金油”的中文专业的就业,往往打破专业限制,在各行各业从事文字工作。而要真正培养“一支笔”的实践能力,则应当放弃那种大量添加与中文专业相隔甚远的所谓实用性、技能性课程的舍本逐末的做法,重新回到强化基础,重视阅读体悟,训练思维写作能力的专业导向上来,使构成中文专业核心的文学史课程真正适应“一支笔”实践能力的培养。
作为中文专业的主干课程,文学史教学要面向实践性教学,应当将课程与学生的学习实践、生活实践、社会实践紧密结合,按照学生的实践重新整合课程体系。教学中,要让学生积极参与文学史知识、文学史价值判断的形成过程,在经典作品的阅读中提升审美能力,在文学所反映的社会现实问题的思考中发展理性思维能力,在分析、评论的写作中,逐步提高自己“一支笔”的写作能力,真正成长为面向社会现实的实践型人才。
从这一认识出发,研究型文学史与教学型文学史之间的对立就需要重新审视。面向教学的教材型文学史写作那种四平八稳,只求资料翔实、观点妥帖的做法,使得文学史课程变成了作家作品、文学史知识的机械识记,丧失了文学课程独有的感性审美与理性思辨特点。那种把作家作品、思潮背景等基本要点抽离出来的纲要,那种不假思索的明确的文学史表述与评价就显得过于生硬,确实与学生的现实生活相隔甚远,更无法融入其生命体验与精神素养,对“一支笔”实践能力的打造毫无益处。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现象:有的学生勤奋刻苦,在考试中按照标准答案答得头头是道,但真正让他表达自己的独立思考时,却处于失语的状态。
而过于艰深的研究型文学史写作,则完全陶醉于自我理论体系的建构,文学史观的独辟蹊径等学术创新之处,很少考虑如何将学术思考的最新成果转化为教学的内容,教师在教学中“一言堂”式的自我宣讲也难以真正打动学生,更谈不上将教学内容内化到学生的生命血液与思维方式中来。应当把研究型文学史写作与实践性教学结合起来,使学术成果进一步内化为学生的思维能力与批判能力,并最终落实到“一支笔”的实践能力中。即要通过文学史的写作、互动体验的教学、立体的评价体系等一系列变革,把学术研究中的最新成果转化为学生主体的生命体验与人文素养。
今天我们所沿袭的文学课程教学体系完全是在斯宾塞的科学主义知识观影响下,参照自然科学学科结构形成的。它已经完全脱离了古典人文教育注重体悟、和谐,以人主体的自由发展和全人格的培养为目标的“全人教育”。不对文学课程体系本身进行深刻的反思与改革,人文素质培育只能流于空文,永远匍匐在以工具理性与功利主义为特点的自然科学体系下,做一些形式各异的小点缀。20世纪中后期以来,舍勒、哈贝马斯等从知识哲学角度质疑科学主义知识观,提出应重构主体知识与实证知识的统一,并由此提倡以主体世界与客体自然的同时实现为目标的综合课程取向。文学课程的人文素质培育,应当破除科学本位体系,恢复人文教育传统,采用崭新的教育理念、教学组织形式、课程结构与评价机制,从而彻底转到主体本位上,实现人文素质的真正培育。
摆脱基础文学课程的困境,面向实践性教学,需要我们站在“人文”的本质基点,对大学文学课程体系进行根本性的反思:要努力建立一种在生命体悟基础之上的人文综合素质培育,应当把大学文学课堂转变到以学生为主体的模式上来。
由于当代文学史课程与现实联结得最为紧密,许多问题与现象还尚未有定论,需要我们用源自现实文化背景的价值判断去不断修正、调整,因而可以成为基础文学课程面向实践性教学的一个突破口。基础性文学史教学应当改变结论性、知识性的传授,让学生参与到文学史的知识形成与价值建构中来。文学史的基础教学成为学生主动探索,积极思考的一个知识原典,实践性文学史教学应当从学生的主体出发,将全部的文学史知识(无论是传统教学型文学史的中规中矩,还是研究型文学史的创新突破)转化为学生对优秀经典文学作品切身的生命体验,对现实社会文化现象与各类问题的批判性看法,从而为培养中文专业学生良好的适应面、深厚的人文素养、创新能力、应用能力,打下坚实的学科基础。这样,从教学原则、教学方法到教学内容全面变革,才能真正提升学生内在的人文素质,也就从根本上实现面向实践性教学的文学课程方向调整,解决面向社会应用的、具有高度创新精神的中文专业人才的培养问题。
繁花乱眼的当代文学史写作,大体存在思潮主线式、主题贯穿式和按时段分体裁这三种基本写作模式。思潮主线式重外部研究,从文学生产的体制、当代文学的历史语境出发,对文学思潮、流派的更迭作史的描述与判断;主题贯穿式偏重文本,从内容出发,以主题提领各类文学创作,在具体作品的分析中贯穿著者的文学史观;按时段分体裁对不同阶段的文学现象、作家作品逐一描述,这是常见的教学型文学史写作,较为模式化,观点也常较为综合平易。这几种写作模式其实都在“重史”与“重作品”之间徘徊。然而,在实际的写作中,“重史”,往往忽略了学生作品鉴赏能力的提高;“重作品”,则常常变成了当代文学名著赏析,作品理解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使学生缺乏整体的文学史观念,更谈不上由史识、史见带来的问题意识。
作为与当下现实联结得最为紧密的课程,当代文学史教材的写作要面向实践性教学,就应当突破“重史”、“重作品”的固有思路,应当以文本体验为基础,以问题意识为贯穿,将学者独立思考的学术研究与学生的学习活动结合起来。用专题的研究性学习主导教材编写与课堂教学,既注重具体作品的研读与欣赏,又将之放入文学史研究的整体脉络中,从而解决“重史”、“重作品”之间的矛盾。
以此标准来衡量已有的几部当代文学史写作,在研究与教学的结合上都有得有失: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有着鲜明的启蒙立场和丰厚的研究者主体感悟,是最具感染力的一部教材,但由于涉及作品太多,许多作品尤其是潜在写作的经典性值得商榷,对一些重要作品又刻意回避,从而造成了一种遮蔽;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强化问题意识,贯注历史批判精神,从‘功能’(毛泽东文艺思想确定的文学新方向)入手寻找‘结构’(当代文学的一体化进程),回到历史深处的方法,重构当代文学的研究对象体系等。……用确定不移的知识分子的精神立场和建立在文体研究基础上的文学本体观,去照亮晦暗的历史材料和文学事实,使新写作的多种可能性得到实现”[2]。洪著偏重文学生产体制的外部考察,虽然用一体化到多元化的思路清晰地贯穿了当代文学史的线索,有效地还原了阐释的历史语境,发人深省,但淡化作家作品却使学生失去了鲜活的审美体验,同时也难以深刻地感悟到潜藏在“客观性”史论背后的“问题意识”;吴秀明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写真》,把对话权交给了学生,恐怕在激发学生主动思索这一点上是走得最远的,但这种开放式文学史写作极大地冲击了文学史写作的固有套路,也更适合具有一定研究意识的学生使用,相对基础大学教学而言仍有差距。
现在我们要思考的问题就是,是否有一种文学史写作的模式,可以在深入体验作品、培育审美品味的基础上,又培育学生的问题意识;在审美感悟力提高的同时,又培养学生独立的思考判断能力?应当说,这既是研究型文学史的要求,也符合面向实践性教学的要求。对文学史的写作而言,它应当排斥那种寻求标准化答案的应试教育思路,排斥那种对史实的干巴巴的讲解,而应站在人文精神的高度,充满怀疑与批判的张力,用这一张力引领学生一同走入文学史的研究,将对文学史实的叙述转化为充满生命体悟的重新阐释。具体操作,是应把名著选析变成研究案例,以少数的经典作品串起一大批作品,透析文学现象与问题;以教师自身的学术思考带领学生共同探索,把研究成果的简单介绍转变为在教师指导下学生主体积极思考的过程。事实上,由于社会转型、历史语境的急剧改变,当代文学史的教学已经充满了不同代际、不同层次之间的对话与交流。文学史讲述的年代、教师讲授的价值年代与学生接受的新时代语境,历历分明,如果不用生命去真切地拥抱作品,不用深刻的问题意识统领这一拥抱的过程,当代文学史的写作和教学都是无效的。
由此,研究型文学史的写作应当走出个人学术探索的象牙塔,调整到与学生对话的立场上来。“在问题探讨的思索语流中,个人以个人话语和对话姿态进入历史事象的清理和阐释,在承认个人对历史意义的积极建构的同时,保持对话和商讨的姿态进入历史事实,从而在个人与历史事实的双向互动中重建历史图景,对历史的解释便是与历史的对话而不是对历史事实的粗暴指认,多元化的解释、对话、评判,最终将引入历史解释的‘客观公正’”[3]。在与历史进行对话的同时,更应当潜含着研究者的历史理性、价值判断,或用优美和谐的审美价值、或用激越昂扬的责任意识,来感染学生。这时,我们又可以说纯客观的历史判断只是一种乌托邦幻觉,而“一种张力——既成问题的又是必须的——就是我对身份形式这个概念概括出的特征,或作一些延伸——在张力的一端需要的是一种阐释学式的怀疑,当文本被放到争论的语境中,对权威的重读,对立场、名誉、传统、影响等等的质疑。这个争论中有诸如多数/少数,功能/审美,西方/非洲这样的术语,它们被提出来作论证性研究。在张力的另一端是在极端不平等的社会中重建人文主义的需求,被破坏的身份被重新建立,沉默的声音要开口说话。并且,那些在当地生根发芽的,在地方拥有优先权的目标在检视与任何国际对等物的关系时,要检视它自己”[4]。只有在这种充满人文价值理性和深刻的怀疑精神引领之下,学术研究与文学课程的教学才能获得完美的统一,学术领域的探索成果才能通过教学的传承起到深刻而广泛的社会影响,学生才能从那种追求轻松休闲的流行读物转向对严肃文学的追寻。
当代文学史的研究对象充满了深刻的矛盾与未完成性,其价值判断更与我们对自身这个时代的价值判断息息相关。一言以蔽之,文学史的对话性,在当代文学史写作中表现得更为鲜明,这也正是当代文学史写作的生命力所在。
然而,当代文学史的矛盾性与未完成性在获得对话品质的同时,也为经典的选择增添了不小的难度。20世纪 50至 70年代中国文学的审美匮乏使“红色经典”的命名充满了仓促应对的意味且争议迭起;新时期从“伤痕”到“反思”、“改革”等文学浪潮是那么贴近社会现实,因而多少显得平白浅露、隽永不足;而此后的寻根小说、先锋小说都有理念大于形象、口号多于实践的毛病;历经了新写实的放逐理想之后,当代文学更呈现出一派轻软的态势。于是,有人偏激地大呼:当代文学是一个低谷,大浪淘沙,不知究竟能有多少经典可以剩下?
与现实的这种切近性,使当代文学的经典选择成为难题。而从文本体验出发的问题意识,又要求我们不得不以文学的经典来统领整个文学史写作,以对经典作品的鉴赏、品读、重审来获得史的观照。说到底,“文学史是一个经典化的过程,经典化是相对的,是通过对作品的不断阐释和评价完成的,在经典的作品之间,建立起一种内在的逻辑关系,建立起一种文学秩序,就是文学史。这样,当代文学史研究和写作就必须回到作品本身,回到文学本身,而对于文学作品的选择,就必须坚持效果史的尺度,即该作品是否产生了一定的社会效果和艺术效果,产生了怎样的社会效果和艺术效果”[2]。于是,究竟有多少经典值得我们在文学史中书写,在教学中细读?我们选择经典的机制与判断标准究系为何?成为当代文学史写作绕不开的重大难题。
要回答这些问题,仍然要回到实践性教学的问题意识。悲观的经典论者事实上在用一元的审美标准筛选经典,而这种审美标准本身,也是现代以来从文学的独立性出发的纯文学观念。无论它在审美领域获得了多大的真理性,以一元的价值判断标准来解决当代文学的经典选择问题必然带来与文学实践的脱节。当代文学的当代性、混杂性,其实并不适用纯粹的审美观念。与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及外国文学不同,当代文学不存在一个长时段的历史自然淘洗过程,它也不可能拉开生产文本的历史客观语境,做形而上的审美之舞。当代文学史写作中经典的选择,“实质上是社会维持其自身利益的战略性构筑,因为经典能对于文化中被视之为重要的文本和确立重要意义的方法施加控制”。阿诺德·克拉普特认为:“经典,一如所有的文化产物,从不是一种对被认为或据称是最好的作品的单纯选择;更确切地说,它是那些看上去能最好地传达与维系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秩序的特定的语言产品的体制化”[5]。因而,当代文学的经典选择,联结着文学的生产、评价体制,一部作品经典化的过程本身就引发着有关权力话语、文化阐释的思考。今天我们考察经典、重读经典,提出的问题、审视的角度都将与我们自身的思考立场、价值尺度有关,也是在借学术传达我们对当代文化走向的一种基本判断与期待。有必要从单一的审美判断转向伦理尺度、文化尺度、思想批判等不同的价值尺度上来,使学生在当代文学史的学习中获得不同的透析问题的视角,获得更理性全面的认识,从而真正提高学生的人文素养与实践能力。
路文彬面对 20世纪 50至 70年代文学可怜的审美号召力时,提出要重建当代文学史写作与教学的伦理维度,并从经济型美学时尚、敬畏之心的疏离、人伦关系的紧张、忧郁气质的缺失、羞耻之心的弱化[6]等诸多方面进行了十分有益的探索,并为当代文学经典的选择提供了新的价值维度。审美风尚的变迁、道德准则的移异、文化语境的转换的确深刻地影响了当代文学经典的选定,使经典呈现出极度的不确定性和争议性。与古典文学那种建立在主客体和谐统一基础上的审美体验相比,现代文学尤其是中国当代文学已经失却纯粹审美的乐园,不得不投身于现实的洪波与烈火,以强烈的现实关怀与社会责任感参与着社会价值与信仰的建构。因而也只有以多种维度进入当代文学经典的判断选择,才是符合当代文学现实特质的有效阐释话语。即使是站在一元的审美价值尺度来看,一流的文学可以产生一流的研究,二流的文学由于这种不确定性和争议性背后的复杂的权力话语关系、文化价值尺度的多样选择,也同样可以产生一流的思考和研究。而对于文学史的教学对象而言,这种不确定性和争议性,恰恰成为与现实生活联系得最为紧密的,充满了思考张力的学习内容,因而也就直接触动学习者的问题意识,直接培育他们的理性思辨能力、独立思考的勇气、人文价值的坚守,必将从生活现实的层面直接影响中国当代文学的美学趣味,影响到中国文化的未来命运与走向。
当代文学史写作鲜活的当下性、强烈的问题意识,不仅是研究者学术激情的出发点,也是师生共同探索的思考起点。面向实践性教学的当代文学史写作,应当首先调整到学生学习的立场上来,用文本体验提升学生的审美能力,用问题意识激发学生的理性思维,使学生的问题解决能力、写作能力获得综合性的提升。唯其如此,文学史写作才能面向中文专业实践性教学的整体方向调整,在教材的编写体例、教学的整体构架上出现新的突破。
[1]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5.
[2]王福湘.当代文学史写作与 90年代文学考察——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第 11届学术年会综述[J].西江大学学报,2000, (4):42-44.
[3]季进,蔡丽.关于当代文学史写作的几个问题——兼评《中国新时期小说主潮》[J].文艺理论研究,2003,(2):95-98.
[4]王宁.新文学史Ⅰ[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1.92.
[5]乐黛云,陈钰.北美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名家十年文选[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260.
[6]路文彬.中国当代文学史写作与教学中的伦理维度缺失[J].东方论坛,2006,(3):2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