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40年代新知识分子的精神溃败图像——《围城》的历史意义反思

2010-08-15 00:42张贝思
名作欣赏 2010年16期
关键词:忧患方鸿渐钱锺书

/张贝思

作 者:张贝思,中山大学中文系本科生,曾发表学术论文及多篇散文作品。

有关《围城》中的“城”

既然这部小说的名字叫“围城”,自然免不了说一下这个“城”字。可是在整部小说中我们却并不能找到一座真正的城。钱锺书笔下的城到底在哪?

方鸿渐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时,有个“哲学家”褚慎明说:“关于你结婚、离婚的事我也和她谈过,我想引用一句英国的古话说,结婚仿佛是一个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进去,笼子里边的鸟想飞出来,结果结了离,离了结。”苏文纨也加入了有关婚姻的讨论,补充了一句法国的谚语:“法国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是说鸟笼,说是围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到了这儿,关于这个“城”字才有个眉目。是说:婚姻是座围城。然而这并不是钱锺书所要说的全部。

事实上,小说的主人公方鸿渐,他的一生无论在爱情和事业还有生活上一直都在不断地逃离。整个世界似乎都是一座围城,人始终都困在其中,不断的逃离只是从一座围城不断地逃向另一座围城,然后再准备一直逃下去,直到再也逃不动了才会停下。从另一方面看,这种逃离实在是一种深陷的过程,他越是不断地逃,就越是不断地陷入新的重围。

而这座城真正之所在正是在人的心里,是人自己为自己设的一座城池,只是将自己围在里面,成为一座最为坚固的监牢。钱锺书在书的序言中说过,“我没忘记他们是人类,只是人类”为证,但我坚持认为,更重要的还是要将小说放到现实语境中来解读,而从作者创作和小说内容所体现的现实语境看,其所写的“围城”,实在就是一座“知识分子”的围城。

有关《围城》中的知识分子

《围城》绝非对知识分子的歌颂,而是将知识分子放在了被批判和被嘲讽的位子上。钱锺书描写了中国上世纪40年代知识分子的溃败景象,他们再也不是“五四”时期那些新知识的传播者和新观念的启蒙者了。他们被钱氏困在一座苦恼之城中。

钱锺书所写的是五四运动以后的青年知识分子,他们原来都带有知识的花冠和英雄的光环,而此时方鸿渐却与这些曾经的“英雄”大大相反。遭遇在那个时期里的知识分子并不都是英雄,而有着大批像方鸿渐这样的人,带着自豪的面具,自以为有这天大的才能,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对社会对国家全无用处,只是守着麻木而虚伪的灵魂过活。

书中除了方鸿渐,也写了许多其它的知识分子,像三闾大学的校长高松年,自称“大才女”、“满腹才情的女诗人”苏文纨,骗取了大学教授头衔的韩学愈……而钱锺书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对这些人物生活的描写也就更为细腻了。

但钱锺书的高明之处,在于他看穿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知识分子的围城困境。对于“五四”以后的青年知识分子,毛泽东等革命领袖早就指出了一定要走与工农相结合的社会实践道路。钱锺书固然不是革命家,也没有写出知识分子的出路,但它写出了围城困境的真实性,道出了某种时代的精神状况,因此从侧面也呼应了时代的方向,切中并批判了新知识分子的精神病象。我们要说,《围城》首先是那个时代反思知识分子,检讨“五四”的产物,透露了那个时代新知识分子的某种精神真相,其次才谈得到所谓的人类弱点和困境的超越性想象。

有关《围城》中的爱情

说到《围城》中的爱情,我认为应该要从方鸿渐的未婚妻说起。虽然在整部小说里并没有过多提到这个未婚妻,但对于方鸿渐的一生来说,这个未婚妻应该算是他“爱情”的开始。后来在回国的路上,与鲍小姐的暧昧关系,也只能算是《围城》中“爱情”的一段小插曲。而《围城》中有关“爱情”的重头戏,应该是方鸿渐与唐小姐和苏小姐之间的感情纠葛。

苏小姐在留学时便认识方鸿渐,但当时的苏小姐十分孤傲,并没有将方鸿渐放在眼里。只是到了后来回国,觉得方鸿渐这个男人还并不是太烂,慢慢对其产生了爱慕。可方鸿渐对苏小姐却并没有过多的喜爱之心。方鸿渐对唐晓芙倒是徒有一颗痴心,只是开始时,唐小姐故意引诱方鸿渐的目的只是因为她的表姐苏小姐对方鸿渐的倾慕,她想得到方鸿渐的目的是为了要与苏小姐一争。即使到了后期,唐小姐也对方鸿渐产生了真情,苏小姐因嫉妒而对唐小姐说了当年方鸿渐的丑事,唐小姐便拒绝了方鸿渐的追求,这足以看出方鸿渐与唐小姐之间的爱情也是十分脆弱的,根本经不起真正的考验。后来苏小姐嫁给曹元朗,方鸿渐感情受挫,便与情敌赵辛楣同去了三闾大学,路上结识了孙柔嘉,她最终成为方鸿渐的妻子。

在《围城》这部小说里,主人公方鸿渐的感情经历倒也算得上丰富,但无论是与哪个女子之间的感情,说是“爱情”是有些拔高了,甚至根本谈不上什么“爱情”,不过是“婚姻”而已。《围城》中的人物困境重重,困于爱情,困于婚姻。即便在男女之间有单方面或双方面的喜爱,也并不那么纯粹。《围城》这里,爱情早已如困兽之斗,留下的仅仅是一点点空虚的外壳了。在这空虚之上,就是钱锺书的智慧的锋芒,就是他笔下无所不在的讽刺了。

有关《围城》中的讽刺

读《围城》,并不同于读任何一部小说,如果说故事本身的情节是一部小说的灵魂,那么《围城》这部小说在情节上的设计似乎是远远不够的。而真正令读者们记忆深刻的,反倒是那些掺杂在字里行间的冷嘲热讽,不禁令人发笑,很是痛快,也深感语言魅力之所在。

这些绝妙的比喻,充分体现了这部小说的知识分子意味。我想指出,《围城》的立场,由这种通体而不是局部的讽刺逐渐站立起来。它创造了一种新知识分子围城困境的溃败气氛,乃至于一种失败性格与失败人格的精神写真。钱锺书作为知识分子本身,也只能给予一些讽刺。在这个意义上说,作者本身何尝不是“围城”中人,因此这困境的讽刺最终也只能成为一种自嘲似的自我讽喻,成为一种包含自我在内的整体的讽刺,即反讽,从而演出了一场中国上世纪40年代知识分子的反讽戏剧。

概括《围城》,我以为一定要站在它之所以产生的现实情境,在上世纪40年代那样一个暴风骤雨的岁月里,它不仅仅是一部超越之书,更是一部忧患之书。它忧的是“五四”以来形成的,有着西化背景的新知识分子之患。感于围城,止于忧患。正如作者在《围城》序中所说的:“忧世伤生”。同样在与小说《围城》同时写作的学术著作《谈艺录》的序中,钱锺书说:“虽赏析之作,而实忧患之书也。”这些话,是可以用在《围城》的解释上的,它体现了钱锺书有别于方鸿渐之类失败知识分子的真正的知识分子精神,忧患中国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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