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艳宁
传统与现代的混搭
——关于戏曲艺术继承和发扬的思考
□叶艳宁
戏曲艺术,在人类艺术的发展史上,始终以丰富的故事内涵和深沉的思想含量受到世人的瞩目。岁月回转,时空飞逝,从诞生到如今,戏曲曾创造过万人空巷的辉煌,也遭受过无人问津的冷遇。进入到新的世纪,在科技、理念的新环境里,传统戏曲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
传统戏曲 现代性 话语权 继承 发扬
纵观人类发展的历史,远去的辉煌不计其数。无论是有形的物质还是无形的文化,人类文明总是在不断消解和不断诞生的钟摆中前行。最近几十年,戏曲艺术也已经处在令人堪忧的境地,无论是主流戏曲还是地方小戏,都逐步陷入无人问津的尴尬。观众对戏曲知之甚少,进而造成了戏曲艺术与人们的生活渐行渐远,舞台之上,灯光黯淡,舞台之外,影响颇微。
反观戏曲尤其是京剧发展的历史,它曾经的辉煌足以令人咋舌。从清代同治、光绪以来,直至民国初年,京剧处于鼎盛时期,那时,上至官场阔少,下至贩夫走卒,都能哼两句京戏。彼时出现过谭鑫培那样的“伶界大王”,先后又出现了杨小楼、梅兰芳、余叔岩“三大贤”。“梅、尚、程、荀”四大名旦。“余、马、言、高”前四大须生以及“马、谭、杨、奚”后四大须生,这种繁荣景象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京剧又达到了一个小高峰,那时“四大名旦”中的梅、尚、程、荀和有第五大名旦之称的筱翠花,“后四大须生”中的马、谭、奚,以及周信芳等都还健在,京剧上的后起之秀也都已崛起,叶盛章、叶盛兰、昆仲、关肃霜、赵燕侠等相继纷纷立派树帜,李少春、袁世海也已崭露头角。在那个时代里,京剧名角们用他们的精湛技艺撑起了戏曲艺术前所未有的红火场面,也在繁华自身的同时塑造了一大批有着极高艺术素养的戏曲观众。
中国观众对戏曲的热爱,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数百年来,许多观众面对舞台之上的聚散离合投射自身,感怀伤事,从锣鼓低鸣的音乐和绵软细腻的唱腔里找寻到精神抚慰。从元末明初的传奇艺术,到明代嘉靖以后的“曲海词山”,再到清代康熙年间出现“南洪北孔”,前前后后四五百年,中国的戏曲文化逐步完善,也逐步形成了一套具备民族特质的艺术风格,并逐渐得到世人的认可。在戏曲的世界里,涵盖了家国交织的历史叙事,形成了承传转接的独特发音技巧,也包含了不同时代的审美烙印,因此成为数代人一直追捧和热衷的艺术形式。
“音乐,从原始时代开始便成为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类用自己的智慧和灵感创造了数不胜数的音乐作品并将之传播开来。”①戏曲作为中国音乐最重要的表现形式,在人类艺术的发展史上,彰显了强大的感染力,也创造了令人瞩目的辉煌。但是在今天,我们却不得不面对戏曲传播的式微。当创造让位于反思,传承仅仅停留在保存时,戏曲艺术渐失了光彩,由立体的表演趋向于平面的剧照,戏曲的辉煌也渐成了一幅久远的画卷。
今天,在大众化铺张蔓延的审美享受里,快餐文化取代了内蕴丰富的戏曲繁华,以一种气势凛冽的光怪陆离驯服了受众的艺术感官,戏曲艺术被搁浅在主流文化的边缘。
反观中国的艺术欣赏史,国民观众对艺术的喜爱,素来与本民族特有的传统道德和文化约束都有着密切关联。在今天这样一个科技、理念都飞速发展的时代里,我们的艺术重心已不再停留在家国兴亡的宏大叙事里,相反,个人化、个性化的东西逐步占据了人们的视听。
从表现形式来看,传统戏曲讲究的是“唱、念、做、打”,但无论是唱腔还是动作,都过于讲究意蕴的传达,强调采用夸张的表演来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在今天的观众看来,难免会有枯燥、做作的嫌疑。因此“尽管这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它所体现的美虽被世世代代的人们所欣赏过、热爱过,但对今天的青年一代说来,它毕竟太过古老了,无论是在思想感情上、审美趣味上,都使他们感到陌生和难以接受。”②
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的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艺术样式轮番在中国兴起,艺术家为博得受众关注,不惜以反叛传统和标新立异获取个人的名声,在作品创作中,实用性、功利性表现得更强。在这样强大的艺术感召之下,受众对于艺术的审美喜好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戏曲作为千百年来在中国本土占据主流地位的艺术形式,也因其不符合观众的欣赏口味而备受冷落。
其实就戏曲艺术本身而言,它所包含的人文信息是任何其他艺术载体所无法比拟的,无论是唱腔、动作还是戏曲所传达的内容,都有着深刻的民族特性。远古时代的“巫术模仿”,宋元时期的“以歌舞演故事”,再到近现代形成的“样板戏”,戏曲挟裹着历史、宗教以及信仰在成百上千年的时间里带给了人们独特的艺术熏陶。但是在今天,现代文化传播语境的改变给人们的艺术享受带来了极大的影响,使戏曲艺术除了应对现代艺术(如流行歌曲)的挑战之外,也不得不面对传播介质的改变。对于大多数艺术来说,传播载体的改变带给了它们崭新的生存空间,但对于戏曲艺术来说,科技的发展却没有给它带来多少实惠。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戏曲本身是一种撂地的艺术,如果把戏曲的现场感剥离,很多观众便无法感受到戏曲豪迈的穿透力。
传统与现代的博弈并不是要求戏曲割断历史或重塑未来,而是要求在古典与现代之间架设起一座沟通的桥梁,促成二者之间良性的对话。2007年6月,台湾上演戏曲剧目《白蛇传》,表演现场大量运用现代化的科技手段,除打造了两条数米长的巨大电动蟒蛇之外,更是制造了人为降雨,使现场观众亲历了“水漫金山”的惊心过程。“科学和技术的这种几乎是登峰造极式的神奇魅力,不仅使人类的文化、哲学、艺术等思维功能获得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发展,而且也会毋庸置疑的在科学与人类生活的其他所有方面强行促成一番更大规模的对话。”③
“中国戏曲的精致的艺术形态、浓烈的艺术魅力和深广的审美情趣,带给了人们欣赏需求的愉悦和满足,从而使人喜闻乐见、如醉如痴,这也正是它生命力永不衰竭的重要原因。”④尽管戏曲艺术的影响已大不如前,但仍有大量业内和业外的人士给予了戏曲相当的关注,如何继承和发扬成为人们最关心的问题。今天,当我们面临戏曲艺术的传播困境时,一味地强调其“经典”、“国粹”的光华无异于隔靴搔痒,当前最重要的是要从行动上参与到戏曲的继承和发扬中来。
传统戏曲的现代开拓首先应从题材入手。艺术与时代是息息相关的,真正有生命力的艺术,既要保持其精神内涵的纯粹性,又要彰显一定的时代特质。其实早在1958年,周扬就提出了“两条腿走路”的剧目政策,即一方面重视传统,继续整理、改编旧有剧目,一方面提倡戏曲反映现代生活,在创作内容上加以翻新。
2004年,白先勇先生的青春版《牡丹亭》在台北首演。之后,这股青春之风吹彻中国的大江南北,还相继到英、美、新加坡等国演出,使戏曲艺术在今天重新焕发出盎然生机。白先勇先生在保留传统剧目《牡丹亭》奇巧的戏剧情节、鲜明的人物性格、细致的心理描写的同时,进一步压缩其内容,并大胆起用一批年轻演员,使得这出传统剧目具备了现代气息。也正是因为这股现代气息,博得了人们的广泛认同,也引起了人们对传统戏曲在今天的发展趋向的反思。
除此之外,传统戏曲和现代媒体的结合也是一个不容回避的课题。2007年,传统戏曲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冷遇后,一档电视节目又重新燃起了人们对戏曲艺术的热情。主办方一再以“弘扬传统文化”为宣传造势,其间请来了尚长荣、红线女等资深戏曲艺人担当评委,并力邀众多明星参与表演——这就是由东方卫视组织发起的《非常有戏》。在这档电视节目里,媒体、明星与传统戏曲之间搭建了一个沟通的桥梁,戏曲文化经过媒体包装、搭乘明星的光环进行了一次近十年来少有的成功宣传。可以说,在戏曲的大众化问题上,《非常有戏》是一次卓有成效的尝试,这一次以戏曲为主题的电视宣传,也为戏曲艺术今后的发展提供了一条可孜借鉴的道路。
传统戏曲始终以其高于现实的迷离光华映照着人世的悲欢离合。无论是才子佳人的烟花粉黛,还是满腹兴亡的家国仇恨,它们都是对当时社会的真实写照。在戏曲的世界里,我们读到了历史的阵痛,也看到了个人的酸辛。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无论是传统的慢斟细酌,还是现代的风驰电掣,只要是时代所需,内容所需,传统与现代的对话不容回避。
注释:
①蒋原伦、张柠主编:《媒介批评》(第二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9页;
②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编:《戏曲研究》(第七辑),文化艺术出版社1982年版,第78-79页;
③丁亚平著:《艺术文化学》,文化艺术出版社1996年版,第261页;
④钮骠主编:《中国戏曲史教程》,文化艺术出版社2004年版,第2页。
(作者单位:山东艺术学院戏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