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明
中国画历经数千年发展演变,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样式和规律。中国最早的绘画只用少量的红色,那时还没有水墨,可见色彩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历史悠久。
谢赫“六法”的第四项“随类赋彩”,实际上概括了中国画色彩方面的基本原则,正如“骨法用笔”实际上概括了中国画造型方面的基本原则一样。
“随类赋彩”,这是说给画的色彩应该按照不同的物象,而给以具体表现。“赋彩”要“随类”而“赋”,谢赫所说的“类”,既是物象的类别,也是物象色彩的类别,即物象的固有色。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说:“水色:春绿,夏碧,秋青,冬黑。天色:春晃,夏苍,秋净,冬黯。”说的是天光水色,在不同季节里的呈现出来的固有色调。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中国画在色彩应用上的一个最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它从物象的固有色出发,描写物象的固有色调,而不是像西洋绘画那样去描写在特定的光线照映下所产生的光色、条件色的复杂关系。它有时虽有“一色中之变化”,却是为了对比和衬托的关系,而不是因为色彩在光学上的变化。
“随类赋彩”,物象的固有色虽不受特定的时间和光影的局限,但也不是说晨光、暮色、春华、秋实,乃至风雨阴睛全无变化,中国画在体现天时季节的感觉上,对于基本色调的掌握也并不忽略,如上面《林泉高致》中谈到天光水色不同季节的变化。而当画面上重点突出桃红柳绿、黄云丹枫的时候,给人季节的感觉是很明确的,至于晨昏阴晴也是如此。
中国画色彩的浓淡变化,是“一色中之变化”也就是固有色明度上的变化。中国画的设色是采用固有色纯色平涂和适当的晕染相结合方法。以纯色平涂为主,又有“一色之变化”,叫做“渲染”。中国画的渲染,并不是为了追求色彩的明暗变化,而是为了整个画面的艺术效果,一般说来是和纯色平涂穿插进行为宜。
中国画多用对比色,工笔画里的石青、石绿和朱砂,写意画里的花青和赭石,都是从强烈的对比中取得调和。这在工笔重彩画里表现得特别明显。在色彩学上说,它是由于对比色在交互作用中产生中间色光,所以叫对比性的调和。
中国民间画诀有许多关于对比色的研究。比如“红绿相对力相强,如黑白然”;“黄紫相对亦相强,但力弱”;“红间绿,花簇簇,青间紫,不如死”;“青紫不宜并立,黄白未可间随”,黄色很亮,容易和白色混淆,所以不宜相接并列。
中国画用色多采用对比性的调和,和“随类赋彩”很有关系。由于中国画的色彩是“随类赋彩”,是画固有色,当然就很少有中间色调、反光色和投影色。它大多是两种或多种对比色和邻近对比色组合在一起,它们的调和,除了由于对比色在交互作用中产生中间色光之外,墨线的勾勒和画幅的底子的调节作用也很有关系。中国画色彩的对比性调和,是和线及空白背景等艺术技巧联系在一起的。
中国画的色彩是“随类”而“赋”的,但中国画家从来就反对纯客观自然主义。他们总认为绘画的色彩不能拘泥于自然色相,它应该比自然现象更美更理想,这就提出了“妙超自然”的主张。
“妙超自然”说的是为了适应画家对于生活的感受,或为了强调对象的特征,或为了画面的艺术效果和主题思想的表现,在适当的场合可以进行变色。变色,是中国画比较普遍地使用的一种艺术手法。在青绿山水中,有石绿画的山峦,有石青画的坡地,还有前面所说的勾金填朱的方法,都是对于对象某些特征强调的结果。
对于光怪陆离的自然色相,中国画是使用概括提炼的办法,使某些色调统一,使某些色彩变色,以求得画面总的艺术效果。就山水画来说,不管是“金碧山水”或是“青绿山水”,都是把握住自然界的一种主色来处理的。浅绛山水有时只用一二种颜色来标明山水的季节,和增强画面情调。
现代的中国画,用色大都强烈鲜明清新活泼,表现了意气风发的时代精神。所以,不管是工笔重彩画还是水墨写意画,都流露出一派蓬蓬勃勃的生气。水墨和重彩的结合,更是现代中国画用色的一个特点,现代的水墨写意画,不管是人物,山水,花鸟,往往在用墨用色上追求墨色浓重,色彩强烈,“青绿斑斓,而愈见墨采之腾发”。
运用中国画淋漓的水墨,结合西洋画浓艳的设色而创作出来的“水墨粉彩”画,是现代画家林风眠、黄永玉所开创。这一流派的特色,是泼墨与泼色相结合,放手使用覆盖色,灵活运用背托、打底、勾金、填色等等技法,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效果。这种形式感比较强的绘画,显然具有东方艺术的精神气质。
随着西洋画法的传入,不仅以其真实的造型能力使人耳目一新,更以其美丽的色彩引人注目。因此,不少有识画家便自觉地借鉴西洋的色彩技法,运用于自己的创作之中。在这方面的代表人物,首推张大千,他身居海外,受欧风美雨的熏染,开创出石破天惊的泼彩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