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踏雪(外二篇)

2010-07-30 07:44
含笑花 2010年4期
关键词:春光

山 珍

是谁恶作剧?午夜里顶穿老天爷的盐场。得到解脱的盐们乐成精灵,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舞蹈。起起伏伏地追逐。

疯够了,玩足了,便轻盈盈地飘落到地上。然后,手挽手地去掩盖垃圾、砾石,以及深深浅浅的洼地和裂缝。

让枯树开花,让屋檐增高。让大地长厚,让风有形有色,让冷有植有角,让火有情有义,让世界纯洁成不老的童话。

望着窗外嬉闹不止的雪花,久居江南的我,孩子般跑出宿舍,任双腿在淹没脚踝的雪浪里,抛下一叶叶若隐若现的轻舟。

此时此刻。最适合去寻一枝怀胎九月的腊梅,一只汲满山泉的瓦罐,或一盘辉映红烛的象棋。只可惜我早已淡忘腊梅的芳容和瓦罐的模样,早已生疏象棋的规则和走法。

挣扎在滚滚物欲里,其实更需要追寻的,应该是独钓寒江雪的宁静。飞鸿踏雪泥的淡泊,以及裹雪苏寒身的禅意。

雪依然闪来闪去地劲舞。闪得连路灯都眨巴眨巴地翕动着眼睑。躺在我脚下的圆明园西路,宛如万丈白绸。铺成柔柔软软的五线谱,飘向远和静。

我挺起胸,捧着摇摆不定的火苗,摸着风和雪的脾性,朝风雪深处大步迈进。奔走在路上,双脚就是自己的明天,就是自己的彼岸。

我继续前行,浑身吱吱生热,前方熠熠发光。真正的寒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内心;黏稠的泥泞可以陷住脚掌,但无法缠僵意志。

白天太拥挤,太嘈杂,我更喜欢黑夜独行。世间多污秽,多肮脏,需要不时有雪来遮盖。通往名利的曲径上。身影叠叠。步履匆匆。

白到尽头便是黑。黑到尽头又是白;冷到极处则生热,热到极处亦见冷。白白黑黑,冷冷热热,如同庄稼和杂草,在心田里生生不息地争夺领地。

能够调节和改变的,惟有内心世界;值得信赖和尊重的,惟有淋淋汗水。酷热缭绕的时代里。有必要在额头覆一层冷雪,在脚背点一盏明灯。

雪擦亮脚步,擦亮无边的夜,擦亮藏在意念里的暖。在雪的纯洁和清凉里,最适合孤鹤长驱。无拘无束,独来独往。

隐约中,仿佛有烟花从雪层里五彩缤纷地往上挤,向外溢。我犹如置身美妙的神话或传说里。如梦如幻,欲佛欲仙。

惊回首,只见不远的身后,一个西装笔挺的壮影,正步履匆匆地追赶着我,急切而坚定……

当春光遍地

春天一山一水走近。春光一鸟一蛙起伏。春潮一纹一漪荡漾。春色一叶一花浓艳。

根须赶路的步韵铿锵有力:向下,向下,再向下!胚芽抻腰的号子雄浑有致:向上,向上,再向上!相反的方向,同样的精彩;同样的目标,迥异的选择。

经过赶路的锤炼,饮尽疼痛和孤独,根须壮硕成根系,并盘曲错节地抓紧泥土。只要抓紧泥土,根系就能慢慢靠近大地的心脏。

经过成长的洗礼,熬瘦风雨和虫害,胚芽挺立成茎干,且傲视群雄地托起白云。只要托起白云,茎干就能渐渐威武自己的形象。

只需一粒种子,一粒小小的、小小的种子,就能斑斓大地,就能搅沸春光,就能律动生命。就能表达力量。

只需一匹流水,一匹薄薄的、薄薄的流水,就能敷暖鸭掌,就能漂绿长河,就能裹尖荷角。就能捂热蛙鸣。

踏着春天的大地,我更愿意做一名农夫:信徒般虔诚地去播种水稻、辣椒、西瓜,去栽培杨梅、柑橘、龙眼,去扦插玫瑰、垂柳、桑树。

伴着春天的旋律,我更愿意做一只鸟:像社燕,剪碎冰雪;像布谷。唤勤手脚;像黄鹂,激起诗情;像雎鸠,唱甜爱情;像雄鹰,击亮长空。

我摊开手掌——将阳光一指一指牵进暗道,将熏风一点一点铺上荒原,将桃花一瓣一瓣填满心灵,将笑容一抹一抹涂润脸庞。

我迈开脚步——追赶第一颗朝露。追赶最后一缕晚霞;追赶第一缕花香,追赶最后一片落叶;追赶第一响春雷,追赶最后一场冬雪。

向往和追寻,悄然起航;回忆和念旧,畅然拉开。因为向往和追寻,春天在脉搏里汩汩躁动;因为回忆和念旧,春天在骨腔中呼呼沉眠。

那开满山花的路口,曾等待一个身影相遇;那帘幕重锁的窗前,曾期盼一双目光相撞;那书籍围堵的斗室,曾幻想一怀拥抱相融。

春天的确是个好季节!希望和梦想,斗志和激情,窝和巢,真和美,都会争先恐后地萌芽抽叶,开花结果。

沿一脉翠绿逆行,便能回归根,回归源;顺一柱粉蕊挺进,就能抵迭果,抵达岸。回归与抵达,有时仅需一个短暂的转身。

抵迭的过程中,急切和狂热潮汐般汹涌。回归:更需要眼光和清醒,更需要智慧和勇气。掉头的姿态,照样奠基不朽的传奇。

用传奇续写传奇,以故事接龙故事。凭实力增强实力。生命就宛若缕缕春光,立足任何角落都流光溢彩。鸟语花香。

轰然心碎

如同天幕上最后的一颗星被吹灭,我在无边的黑夜里跌跌撞撞摸索门和路。摸索灯与火。

如同旷野里最亮的一朵花被暗袭,我在突如其来的倒春寒里左手握紧右手,呼呼哈气,瑟瑟发抖。

如同久陷枯井中,好不容易垂下一根长绳,可还没上升到井壁的三分之一,绳子就被咔嚓剪断,再次跌落冰冷的井底。

如同泅困洪流里,突然闪来一艘冲锋舟,谁知刚刚触摸到舷沿,一个恶浪却咬牙切齿地把舟推翻,再撇下一阵剌耳的奸笑。

或许,你仅仅是那只飞过我窗前的彩蝶,根本就没有打算扇开那层薄薄的窗帘,进驻我生命的中心地带。

或许,你仅仅是天边那团燃烧的云,注定要无声无息地在我视线的最远处化作灰烬。成为捉摸不透的谜。

或许,你仅仅是命运派来的间谍。窃取到我的情感密码后,便毅然决然地离开,然后躲进隐蔽的角落观看我失魂落魄的丑态。

或许,你仅仅是上帝的一记重拳,毫不留情地勾在我的软肋上。然后再魔鬼般来回拧动着拳头嘲讽我教训我考验我磨练我。

因为无知,因为纵欲,因为阴差阳错的相逢。因为久旱甘霖般的渴望,我最终将你伤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你转身离去时轻轻甩出的飞镖,不偏不倚扎进我的心脏——搏动有致的心脏。血。顿时如注、如瀑,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痛。

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问天问地、问山问水、问前问后、问南问北……可就是没有人告诉我答案——告诉我答案。

缘,斯了吧;情,舍了吧!呆立起风的河岸上,我把想象中的你深深藏进想象里,把记忆中的你层层刺进记忆里,把生命中的你牢牢镇进生命里。

我曾幻想成为风筝,线的终端紧紧掐在你手里,随你一放一抽的更替收拢我的翅膀,收拢我的脚步,收拢我浮萍般的心。

我曾希望变为骏马,缰绳牢牢缠在你的手腕上,伴你一扬一抖的节奏蹯进苜蓿地,踏进胡杨林,蹯进奶茶飘香的歌和舞。

你一狠心,便把线头扯断,任我在不着边际的半空中飘摇坠落;你一淘气,便把缰绳松开,任我在风尘仆仆的旅途上奔腾歇息。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我最终要回到最初的我——依然让道路在脚下弯弯曲曲地延伸,依然让远方在心中明明灭灭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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