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仲伦上海为我的行为提供了逻辑起点

2010-07-07 10:01杨天东图片提供上影集团
电影 2010年5期
关键词:上海

文/杨天东 图片提供/上影集团

Dian ying=《电影》,R=任仲伦

电影在上海发展符合这个城市的个性和气质,上海总是对时代和时尚充满好奇。电影还能在上海流行,是因为电影离不开其工业基础、商业基础和一定量的市民阶层的存在。

一位记者朋友跟我说,采访任仲伦,你不需要多问什么,他只要在那里随便说点,你回去就可以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篇文章,因为这个有过20年电影理论修养、做过大学教授、当过政府官员、主编过电影报纸,领导过上海作家的现任上影集团总裁具有极强的逻辑归纳能力。

采访的当天下午,上海下起了绵绵细雨,北方人多半不习惯这样的天气。由于上影的原址漕溪北路595号正在建设11万平方米的上海电影集团总部大楼和上海电影博物馆,我们驱车前往永福路52号的上影集团目前的办公所在地。这是一栋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幽深雅致的西班牙风格的二层小楼。任仲伦——这个院子的主人,亲自为我们指点院子的百年古树,讲解建筑的历史变迁,抒发身居其中的这个城市的气度与情怀。当看到我们的摄影记者拿起机器,他立马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还要拍照是么?那我把毛衣换掉”,很快地,他换了衬衫、披上了西服。在采访的过程中,他多次提及上海这座城市为自己的行为提供逻辑的起点——开放、包容、尊重、积极……

他是上影人,他更是上海人。

“一个问题,两个世纪没解决,四十几个在天之灵看着你,解决不解决?”

2003年5月8日,任仲伦接手上影集团,任集团党委书记兼总裁。当时整个集团的情况是——3000多名在职职工,2000多名离退休职工,负债率高达70%,向银行借了5亿多元人民币,下属单位属于亏损的单位有71%,这些单位的亏损总额加起来有3500万,而电影年年产电影只有三五部。

2004年初,李长春来上影视察,当得知上影和许多国有电影单位一样还是事业单位时,就鼓励上影在全国率先改革:“你们要把上影变成企业。”之后,转企改制的时间表便摆在了任仲伦的面前,“就是年底,十个月的时间。这意味着我们十一个事业单位要改成企业,涉及到著名艺术家和普通职工共2545人,还都是要在我们的骨干单位上动刀。”上影导演张建亚说过一句令所有人印象深刻的话——“上影集团改革是找死,不改革是等死,不改不革是安乐死”。最终上影选择了改革,这就意味着上影厂、美影厂、上译厂这些厂子总共2545人要转变身份。作为事业单位的一级导演、演员退休可以拿到3千多块钱,企业的话平均就是1千多块。跟大部分的国有企业改革相似,单位转企改制闹得风风雨雨。曾经有18位职工冲进他的办公室,把水瓶、杯子全砸光;有70多名职工冲击上影55周年厂庆会场;而一位照明工更是四处扬言“要杀任仲伦”。

2009年,上影主营业收入16.5亿,净利润达到1.3亿,企业效益依然在全国保持第一。同时,任仲伦为中国电影业创造了许多第一:2003年和美国华纳合作了中国第一家合资电影院;2004年,开设全国第一家IMAX商业化影院——上海和平影都;2005年的《伯爵夫人》是国内第一部实现参与海外版权分成、被媒体称为“首部真正意义上的中外合拍片”; 2006的《三峡好人》与2007年的《色戒》又创造了一个公司连续两年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得最高荣誉——金狮奖的纪录;2007年,与王家卫合作的《蓝莓之夜》,被认为是国内电影企业第一次投资外国电影;2008年,与美国环球公司合作《木乃伊3》,这是中国电影企业首次与美国著名公司合作的顶级商业大片……Dian ying:听说您在上任后,曾经被一群拿着党代会报告的老同志堵在办公室,要跟你一起学习并要求解决他们的利益?

R:改革过程是惊心动魄的。但是,走过这段艰难,大家都变得心平气和了。当时整个中国电影都不景气,长达十多年的低迷期。上影作为老牌的国有企业更是困难重重。你说的这件事,在当时只能算是一个小矛盾。1990年代时,上级曾经拨付给上影500万经费。这笔费用因为企业困难被挪用了。我上任后,老同志们要求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拿着文件跟我说:“一个问题,两个世纪没解决,四十几个在天之灵都看着你,解决不解决?”意思是这个问题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但到了新的世纪依然没有解决,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有四十几个应该享受待遇的离休同志先后过世了。我听了觉得很震撼,同时也觉得很有压力。

Dian ying:那您当时是怎么突围的?

R:在上影改革中,历史欠账很多,利益诉求很多。我当时有个原则:“凡是合情合理又有能力解决的,马上解决;合情合理没能力解决的,给予时间去解决;不合情又不合理的,就坚持原则。即使当烈士,也不能放弃原则。老同志的要求是合理的,但上影没有钱解决。我当时把财务总监找了过来,将账本摊到面前——账上确实没有钱。我跟他们说,只要上影发展了,有了盈利,我一定优先解决。两年后,上影有盈利,立即将这笔款项补了,结果老同志们是满意的。

Dian ying:有个照明工要杀你这事儿怎么躲过去的?

R:按照那个职工的说法,就是过去事业单位都有房贴的,上影厂十几年没给我一套房子,没给我一分钱房贴,你现在变成企业了,先把这笔账算清了。因为过去的困难,上影有许多职工长期没有分过房子,几千人,即使每人给十万补贴,最多买个厨房,但是几千人就是几亿元,上影当时是无能为力的。保卫部的主任跟我说,任总啊,要当心啊。我说没关系,找他来。要不要陪你?不要,我第一不是贪官污吏,第二我跟他无冤无仇,杀我做什么,你找他过来。

Dian ying:当时害怕了没有?

R:没有。我相信上海人的性格,泄泄私愤可以,但是真要杀人是没有太大勇气的。

Dian ying:人在被逼到一定程度上是不择手段的。

R:我跟安保主任说你们就在隔壁吧,我要喊救命你们就快点跑过来。当然这是玩笑话。春节我到这名工人家家访,房间很小,七、八个平方,而且是问朋友借的。我们坐在床上,脚就顶到了前面的桌子。他离了婚,有个女儿,又罹患癌症晚期。我能理解他的困境,最后还是借了套房子给他们解决困难。两年后他在那里走完了人生。

我周围的同志说我在上影对三种人特别有感情:一是穷人,二是老人,三是名人。我想这确实是我的心思,也应该是上影的企业文化。

“我要的是作品,不是作文,有人交给我的是作业”

1983年,任仲伦发表了自己平生的第一篇理论性文章——评吴贻弓的电影《姐姐》,从那时到今天,任仲伦已有600万字的电影评论见诸于于世。从1983至2003年,20年的理论总结,让他成为电影老总中对电影艺术了解最深的人。这些理论修养加上7年(2003—2010)的电影产业实践,让他拥有了对一部影片准确的判断力。媒体有传言任仲伦三分钟可以对一部电影作出投资与否的判断,连大导演尹力也会问他为什么如此之神。

可以作证的例子便是投拍高群书的第一部电影《东京审判》。当时的情形是高群书已经用完了影片的所有资金,已经无力再进行后期制作,便求助于任仲伦。任仲伦看完影片素材后,从试片间走到会客室就决定来主导出品这部影片。但他提出三点修改意见。第一:将原先故事中的背景——东京审判——改为主线,因为它具有历史价值;将原先的主线——两个记者的恋爱故事减到不能再减,“因为爱情表现得一般,没有提供新的价值”。也就是说把原先的爱情片改成历史正剧。第二:去日本购买当时战争时期百姓生活的资料片。我们电影中抗战资料片已经被反复用过,没有了新鲜感;第三:建议改片名。原名《远东国际审判》改成《东京审判》,因为前者对年轻人来说太过陌生。

意见提出后,导演和制片消失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们又来到任仲伦的面前,答应按照意见修改,因为找不到新的投资人。高群书直言不讳地跟任仲伦说,我们一出门就把你骂了,我们花了500万从港台找来了林熙蕾、朱孝天、曾志伟,你说剪就剪,大家要看的是明星,谁看审判啊?结果,《东京审判》让高群书第一次当电影导演就拿了“华表奖”优秀故事片奖及优秀导演奖。之后,任仲伦又投资了高群书导演的《千钧一发》。该片在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得评委会奖和最佳男主角奖。在与华谊联合摄制的《风声》中,作为投资方之一,任仲伦又推荐了高群书与华谊的陈国富联合导演。高群书由此奠定“亿元导演”的地位。任仲伦说:“可能我最早就懂得高群书的价值。最初看他的电视剧《征服》,就感受到他是一个极具控制力的导演。场面、节奏、情绪,张弛有度。”

我常说,我们要的是作品,不是作文,有人交给我的是作业。电影表面上是平民艺术,骨子里是贵族艺术,需要花大钱去拍摄的。

上影建厂60周年,温总理发来的回信

Dian ying:业内人说你三分钟决策,那你投资一部影片的标准在哪里?

R:三分钟决策是有些夸张的说法。我常说,我们要的是作品,不是作文,有人交给我的是作业。所以,在一次创作会议上,我提出三句话:第一句是“专注专业”,每个电影人要用专业水平去说话、去立身;电影面对的是全国甚至全球市场,不是在单位搞拔河比赛,你第一你就是老大。你必须在市场中去竞赛。另外,电影没有分类市场。不像服装,品牌卖一万,地摊卖十块,各有各的买主。电影只有好电影的市场,没有差电影的市场。你达不到这个标准,就没人看。第二句话是“创造价值”。电影表面上是平民艺术,骨子里是贵族艺术,需要花大钱去拍摄的。所以,它投入就必须有产出,如果没有思想价值或艺术价值或商业价值,那么浪费人民币是不值得的。第三句话是“说服别人”。导演要拍电影要学会说服别人,而不是埋怨别人。你一定要告诉投资者你的价值在哪里?不是每个投资者都应该无偿为你付学费的。

Dian ying:那是不是所有被上影投资的人都能做到这三点?

R:在市场经济中成长和成熟的导演能懂的,长期在计划经济中生长的,或者远离市场经济的人,有时会感到莫名其妙。李长春同志在视察上影时讲过一段很深刻的话:你们要把事业单位的文化改变成企业的文化。我们遇到有些导演经常这样跟你讲话:没有钱要你管,不管就是不关心他;给了钱就不要你管,管了就是干涉艺术;拍完影片他不管,卖得出卖不出不是他的事。这就是典型的事业单位的文化。

Dian ying:除了投拍高群书的《东京审判》、《千钧一发》、《风声》之外,贾樟柯自《世界》之后,《三峡好人》《二十四城记》、《海上传奇》都是在上影投资拍摄,国外的一些评论说,贾樟柯和任仲伦的组合关系好像以前大卫•里恩跟他的制片人山姆•斯皮格尔那样,逐渐形成了一定品牌,他们创造出了《桂河大桥》、《阿拉伯的劳伦斯》等奥斯卡金奖佳片,你们到了《三峡好人》,将艺术声誉推到了国际性的高峰。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贾樟柯?

R:我欣赏贾樟柯两点,第一是他有情怀。贾樟柯的电影当中最核心的理念,就是表现社会变革中小人物的动荡命运,他的镜头里挤满小人物以及生活的细节。我觉得他的电影有力量,一种人性关怀与文学表达的力量。我们上影实行的是三足鼎立的制片方针,即体现主流价值、注重商业回报、鼓励艺术探索。目前贾樟柯电影大多是探索性的,有时会有误差,但是他愿意听取意见而校正。他对中国电影有着自己的贡献。第二点就是贾樟柯比较职业。他真正尊重投资者。总是按照影片应有的预算拍摄,不漫天要价,即使他成为国际级导演也是如此。《海上传奇》上海台湾香港三地取景,采访七十多个当事人,拍摄两百多分钟素材,预算也就是700万不到。

Dian ying:你们如何产生拍摄《海上传奇》的想法?

R:好几年前,有一次跟他聊,我们想拍一部以上海为背景的纪录片,当时他讲的很有意思。他说,他最早对上海的印象是一个他父亲出差时用的旅行袋,上面有一个线描的外滩,他就开始想象上海是什么样。他跟我讲,我给你拍一集,沿江而下来看上海,当时他还建议请侯孝贤来拍一个城市森林,因为觉得城市像森林,像座水泥森林,可以从城市建筑这个角度拍一集。他说,我用沿江而下的方式来看上海,这个视点可能是他内陆人看沿海城市的视点,这样拍出来的上海跟我们上海人自己去看这个城市不太一样。之前就做了一个创意,在全世界找到五个导演来拍,他拍其中的一部分,后来这个计划就搁下来了。这一次我们趁上海举办世博会就重新做起来,请他担任导演。

“只要有第二投资方,我们永远不说上影大片”

业内基本将上影、中影、华谊兄弟看成中国电影的三足鼎立。大家通过《建国大业》《南京!南京!》知道了中影的威力,通过冯小刚导演的影片知道了华谊兄弟的力量,如果不是身处电影行业内,很少有人能说出上影投资的电影有哪些。即使贾樟柯这样的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导演,也很少有人知道在他背后是上影一如既往的投资。记者也是为了做专题的需要,才翻开上影60年的宣传册以及媒体的专题报道,当家人任仲伦秉承着“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低调行为作风,使得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电影集团拥有业内最完整的产业链和最多片种的生产能力,以及最高的投资回报率和净利润。

在很多次会议结束之后,北京的媒体们都发现很难找到任仲伦的身影,因为他已经赶飞机回到上海,“神秘,来了就走”,记者们如此说道。任仲伦说上海人不喜欢张扬。

Dian ying:上影好像这些年不太注意宣传“上影大片”?

R:事实上,上影这几年主导拍摄或出品了许多有影响的影片。今年春节票房最高的影片《锦衣卫》,就是我们主导出品的,1.5亿票房。像《2046》、《蓝莓之夜》、《东京审判》和《大灌篮》上影都是第一出品方。上海导演拍摄了一批像《邓小平1928》《高考1977》《可爱的中国》等优秀影片。联合出品的也不少,如《集结号》、《风声》、《建国大业》等。

现在为了规避风险,电影多家联合出品成为常规。我们上影即使作为第一出品方,在宣传时也不轻易说是:上影大片。因为当你说《锦衣卫》是上影大片的时候,你可想到跟你一起合作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所有投资者都是有他的权益的。在大前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论坛上,我半开玩笑地说,上影追求的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深挖洞,说的是把产业基础打好,最近几年上影的有效产权估计近百亿,并形成了最完整的产业链。广积粮就是把稳定的利润作为企业核心;不称霸就是尊重所有合作方。只有善待合作者,就是善待更多的机会。《画皮》我们先后开了八次股东会议,哪怕是小股东,我们都会共商共量。过几天我们还要开《锦衣卫》的分账会议,投资方面对面协商分配方案。今年的《雪花密扇》、《赵氏孤儿》我们也是第一出品方。我们的原则是:只要有第二投资方,我们永远不说这是“上影大片”。这也是上海这个城市赋予我们的。

“不让他轻易默哀三分钟”

1982年,27岁的任仲伦从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并留校任教,1983年,筹备成立了中国高校中第一个非专业院校的电影教研室,全然不顾领导劝诫的“电影教研室能讲什么呢?连职称都不好评”。后来成为中文系副主任的任仲伦,连续三届被选为上海市优秀教师,从讲师、副教授到正教授一路破格晋升,三十多岁就成为最年轻的正教授。当老师时的任仲伦上课颇有一套,只要是选修课,考试永远一道公开的题目:我的不同意见——与任课老师商榷。他不喜欢考名人的生卒年月、作品年表之类的填空选择题。当学生问他什么样的回答他会满意时,他说是“三自一包”:“自话自说,不要照抄老师和别人;自以为是,一定要觉得自己的观点能说服老师;自我圆满,不能强词夺理;最后我就包你满意”!大学里学知识,更要学智慧。他始终这样认为。

Dian ying:您会把当老师的经验转到对企业的管理上么?如何对待下属的工作?

R:工作中,我基本上属于理性主义者或完美主义者。这样的领导会给下属带来压力,但是更多的压力留给了自己。

我的主要责任是确定战略,同时盯住影响战略的战术,甚至战役。只要是承担重要责任的干部与单位,我就全程关注,不敢懈怠。因为核心层的领导承担的责权利太大,他们的决策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国有企业的钱不是个人的,没有责任感的人,做坏的话他不会心疼。我常开玩笑地说:有些国企干部决策失误了,有点责任感的,你批评他,他就会检讨一下;但是话题一转开,他就迅速眉开眼笑,属于默哀三分钟。要是他自己的钱丢了或是赔了,别说几千万,就是掉了十万块,老婆就让他戴孝三年。所以,对于权重责任轻的人一定要盯住管住,不让他轻易默哀三分钟。当然这主要靠体制靠机制靠制度。

Dian ying:影业公司哪些人负责实际的投资决策和执行?

R:在目前的上影,决策与执行基本上是领导班子与相关部门。我们也在研究世界先进影业集团的决策群体与决策流程。在美国一些著名的影业集团,像我这样的总裁身边有三种人:文学顾问、法律顾问、投资顾问。而进行实际操作的是一批制片人,他们负责去开发项目,然后再由他寻找导演、编剧和演员,包括资金和合作者以及后期的营销,他就像个项目经理,整个流程以他为核心、为枢纽。这就是制片人中心制。计划经济时代,社会上没有其他电影力量,每个制片厂按照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配备起自己的编剧、导演、演员、作曲、配音,上影甚至有过自己的乐团……现代的电影业社会分工已经十分明显。导演、演员、编剧等社会化配置已经成为常规,所以,导演与演员是哪个公司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号召力让他给你打工。我们现在缺乏有影响力的主创人员,更加缺乏有控制力的制片人才。这是我们的短板,也是整个行业的短板。

Dian ying:每个企业都有其独特的发展道路,中影有分账大片的资源,华谊兄弟有冯小刚和明星,那么上影的道路是不是集中于产业链的打造?

R:成熟的公司都有自己的产业形态与企业架构,我曾经多次讲过:战略是企业的灵魂。它需要高瞻远瞩。不同的企业发展下着不同的棋子。有的人下飞行棋,就是掷骰子嘛,扔到三走三步,背运的停止一次,幸运的可以连跳五格;有的走跳棋,设计好路线,让最后一步走得更顺;最理想的是走围棋,谋定全局而走动一子。上影希望能下围棋。2003年底率先提出产业链的构想,就是下围棋的构想。

上影已经形成的产业链是“四加一”的模式。一,多片种的制片体系。上影的片种与总量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上影在2006年联合香港英皇成立上影英皇,在2009年携手香港寰亚成立上影寰亚,成为上影新的制作主力。二,跨区域的市场体系。上影目前在全国49个城市拥有自主与加盟的影院128家,占全国票房十分之一强。上影东方发行公司是处于全国领先地位。三,保持领先的技术服务体系。上影拥有车墩影视拍摄基地和上海电影技术厂等技术服务体系。四,具有影响的传媒体系。上影的东方电影频道,在上海60多家频道中收视常年保持在前4位。并且拥有音像出版社与四家杂志社,以及海上电影网站。另外就是效益显著的相关产业。上影近年投资十个亿建造的上影总部与电影博物馆明年竣工,将为上影提供近四十亿的产权;上影下属银星皇冠酒店扩建竣工,并被评为五星级宾馆;同时,享有盛名的美术设计公司等相关产业也提供着产业影响与利润。

“上海是个海纳百川的城市,水涨船高,大家一起把船开走”。

上海是中国电影真正的发源地:中国第一个电影院、第一个电影公司、第一家电影学校、第一代电影人全部在上海产生。“当时的上海电影,站着是中国电影的高度,蹲着也是中国电影的高度。其实躺着也是,因为没有其他力量在搞电影。”在一次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任仲伦如此说道。

之前一个网站的编辑把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的摄影直接写成任仲伦。后来发现《定军山》由任庆泰出品、刘仲伦摄影,编辑把导演的姓加上摄影的名,就混成了任仲伦。这种巧合变成了业内趣谈。

Dian ying:在您的眼里,上海这个城市有什么独特的气质?

R:这个城市在骨子里是开放的。中国近代以来,上海最能体现历史的风云际会。革命党人、洋奴买办、产业工人在上海崛起,民族资本、外来资本都在此聚集。由此,孕育了上海城市这种开放的鲜明个性。在作为中西文化的交汇点,电影在上海发展符合这个城市的个性和气质,上海总是对时代和时尚充满好奇。电影还能在上海流行,是因为电影离不开其工业基础、商业基础和一定量的市民阶层的存在。

Dian ying:城市的这种开放性,给您的企业带来了什么?

R:2003年,我为上影集团提出了十字治理方针——“开放促改革、合作促发展”,核心是开放和合作。电影是全球性的产业。中国电影是目前所有艺术最早走出去,并赢得世界关注的艺术。我们上影这几年跟华纳造影院,跟环球拍电影,尝试参与全球版权分账,与国外技术公司合作,在重要国际电影节频频获奖等。今年,我们跟美国新闻集团合作了《雪花密扇》,和美国篮球协会合作了《篮球突击》,这种开放是上海城市的传统,也是这个城市给予居住者的熏陶。我们要在开放中,学会世界先进的经营与制作经验,强大我们中国电影的实力。水涨才有船高。我们计划筹备的上影国际影业公司,就是率先把国际制片与发行作为战略,同时招募并培养一批有国际视野与交际能力的新生代制片者和销售者。

Dian ying:您是怎么理解“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句话?

R:城市是文明的聚散地,城市创造了生活与精神上交往的便利。人本质上还是需要交流交往,孤独是很难忍受的苦痛。城市让人聚集在一起,便利地享受它。很多人也批判城市病,城市确实有病。但当我们每个人都回到山沟沟点煤油灯,你突然会觉得城市的美好。从这个方面上说,城市在本质上还是最符合人性的。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就是要让人们在物理与精神空间里更加舒展人性。人类有能力让城市变得更美好。

Dian ying:如果给你一个更好的发展机会,你会离开上海么?

R:应该不会,我跟这个城市在骨子里是一致的,走在路上不会迷失,呼吸起来比较顺畅。结束了专访,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走,我们吃饭去”,任仲伦招呼道。下了楼,停在我们面前的这辆车并不是宝马或是奔驰,只是一部普通的荣威750。上了车,司机居然还是任仲伦,旁边的同事打趣道:“我们今天享受到局级干部开车相送的待遇了”。上海的马路不是很宽,雨依旧淅淅沥沥,任仲伦的车开得很快,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我,不时地向窗外打量着这个城市,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结构专访的新灵感。

猜你喜欢
上海
上海寻鸟大闯关
2018上海民营企业100强
改革开放初期的上海百姓生活
欢乐上海迪士尼
2014上海民营服务业50强
2014上海民营制造业50强
2014上海民营企业100强
2014上海服务业50强
2014上海制造业50强
2014 CES Unveiled上海发布会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