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虚构的“战争”

李 愚

当地时间2010年3月13日晚7时,格鲁吉亚伊梅季电视台播发了这样一条新闻:“今天上午,南奥塞梯首府茨欣瓦利发生针对总统爱德华•科科伊季的恐怖袭击事件,总统在袭击中身亡。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随后发表声明,谴责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是恐怖袭击的幕后主使。梅德韦杰夫表示,必须将格鲁吉亚从现领导人手里解放出来。目前,俄军已奉命侵入格鲁吉亚……”

正在收看新闻节目的格鲁吉亚观众被这条突如其来的“战争”消息震惊了:正在用餐的人们停住了手中的刀叉,正在边看电视边聊天的人们把注意力转向电视,嬉笑声和喧闹声瞬间沉寂下来……

“格鲁吉亚机场和港口遭到猛烈轰炸,总统萨卡什维利已从首都第比利斯撤离……”新闻在继续播出。尽管主播保持着一贯的淡定和从容,但电视里已出现大批民众逃离家园的画面,包括邻近南奥塞梯的哥里、姆兹赫塔甚至首都第比利斯。“下面播报本台刚收到的最新消息:总统萨卡什维利已身亡,反对派领导人妮诺•布尔贾纳泽宣布组建新政府……”

报道仍在持续,但人们已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与南奥塞梯接壤地区的村庄,开始疏散妇女和儿童;南奥塞梯附近的战略要地哥里市,大批居民逃离住所,等待加油的汽车在加油站外排起了长龙,民众用手机相互转告“入侵”消息,一度导致通信网络堵塞;首都第比利斯的一家影院,惊恐的观众争相出逃,引发踩踏事件,一名孕妇因遭惊吓而流产。

除了那些惊恐的、反应迅速的电视观众,还有一部分人尽管同样恐慌但暂未加入逃难大军,而是选择了继续通过新闻了解目前的局势,这在事后被证明是个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有关“俄罗斯入侵”的消息持续播出了将近30分钟。报道结束的时候,电视台才告诉观众,刚才的节目仅仅是一次“推测未来俄格冲突形势的特别报道”,也就是说报道仅仅是个“故事”,“是假想而非真实事件”。

尽管电视台在节目播出前简单说明了这是假设的场景,尽管节目播出过程中格鲁吉亚总统发言人赶来澄清,尽管事后电视台负责人也道了歉,但电视台“谎报军情”的行为还是触犯了众怒。

节目播出后不久,愤怒的民众陆续聚集在位于首都第比利斯的伊梅季电视台大楼附近,人们准备用一场真实的“入侵”来教训那些编造故事的人。人群中有人大声呼吁:“应该吊销他们的执照!”还有人高声喊道:“必须让他们道歉!”

愤怒的不仅仅是普通电视观众。在节目中被提到“组建新政府”的反对派主要领导人、前议会议长妮诺•布尔贾纳泽也对电视台的荒唐节目表示愤怒,她说这种报道“令人恶心”,并打算将电视台告上法庭。

格鲁吉亚总统府女发言人马娜娜•曼加拉泽说:“媒体享有新闻自由,但必须遵守规则,在播出这样的节目时,必须附有提示信息。”节目播出后,格鲁吉亚总统新闻办表示,总统萨卡什维利正在离首都不远的地方出席活动。

总统本人也对电视台这次“过火”的报道表了态,他的新闻发言人说:“总统先生要求我跟伊梅季电视台进行交涉。他认为进行这类报道必须在画面中明确提示,不该让民众产生恐慌。当然,目前格鲁吉亚正面临一个困难时期,可能会面对各种挑衅。不过,总统先生认为,目前还不太可能出现节目中描述的那种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派进行起义、另组政权。”

伊梅季电视台的这次荒唐报道也给南奥塞梯总统科科伊特带来麻烦。当时正在狩猎的科科伊特说,他接到了很多电话,不得不一再重申,南奥塞梯与格鲁吉亚相邻地区一切正常。

这条长达30分钟的“俄军入侵”的假新闻借用了2008年俄格冲突的真实画面,不仅让受众惊吓、同行惊叹,也让俄格关系再度紧张。

“今天发生的事情,除了恶毒的挑拨离间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俄罗斯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负责人科萨切夫在接受俄罗斯电视一台采访时说。俄罗斯常驻北约代表德米特里•罗戈津指责伊梅季电视台的这种报道是“犯罪行径”。罗戈津认为伊梅季电视台这种新闻报道有一定的政府策划背景,格鲁吉亚说国家遭到入侵、总统遭到暗杀,这种“被迫式”容易让民众产生这样一个思维定式:俄罗斯和俄罗斯人是格鲁吉亚的敌人。罗戈津特别强调,格鲁吉亚用这种国家信息战的新闻宣传方式来达到反战目的,主要是想引起欧盟同情,而且通过这次新闻宣传手段就是明确告诉格鲁吉亚民众随时准备应对俄罗斯入侵。

欧盟观察员委员会也对这一事件表示关切。该委员会发表声明,提醒有关各方,制作这种不负责任的节目将造成边境地区的不安定,可能会发生重大事件。声明指出:“我们呼吁责任方关注这些行为今后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大家都应该注意边境地区的稳定与安全。”

由于“新闻”中出现了英国和法国驻格鲁吉亚大使的镜头,两位大使已就此提出强烈抗议。英国驻格大使丹尼斯•凯费称这是“对我作为大使的无礼”,他要求伊梅季电视台立即在节目中予以澄清,声明这段影像是不真实的,播放时没得到凯費本人同意,而且凯费事先并不知情;法国驻格大使艾瑞克•法尼尔则给伊梅季电视台写了封信,对他出现在虚假新闻中表示惊讶,他说伊梅季电视台的这种做法“偏离职业新闻的标准太远”。

节目播出后,伊梅季电视台对在节目中没明确提示观众“情节纯属虚构”,以致“在民众中引起巨大恐慌”,向格鲁吉亚民众表示歉意,同时滚动字幕不断对此事进行解释和说明。然而,该电视台策划的这场虚假的军事冲突还是给格鲁吉亚民众带来了真实的伤亡。

据第比利斯急救中心负责人透露,有关“俄罗斯入侵”的假新闻播出后,急救中心接到的求助电话激增,很多人表示心脏不适,还有发生神经性抽搐的患者。格议会议员罗特克巴尼泽向媒体透露,一位格鲁吉亚士兵的母亲在收看该节目时因心脏病突发而去世。罗特克巴尼泽表示,他将为此与伊梅季电视台进行交涉,并要求内务部和总检察院对造成这位士兵母亲意外身亡的责任人进行追究。

(图/志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