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重楼
一
苏子将一支笔小心地挑开阿凌的裙底,内裤早被褪去,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苏子将笔慢慢探将进去,起先像抵触入一片潮湿的泥地,阻力有,却小。
笔消失后,苏子又从文具盒里翻出一块橡皮,顺着笔的旁边也塞将进去。
他抬头看看阿凌。
阿凌仍是昏沉状态,但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她的眉微蹙,如两弯忧伤的柳叶儿。苏子就想起母亲的话,她歇斯底里地冲父亲狂喊,那么烂的贱货你也要?
父亲当然要。
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令人恐惧得生厌,她头发披得满脸满肩,眼神狂烈,疯子般的崩溃。衣领下松驰的乳,晃晃荡荡配合着她歇斯底里地发作。父亲当然不想再伏在这样一个疯狂的妇人身上,处处有着松驰的痕迹,腐朽的皮肤像隔了夜的豆腐,怎么都有碍手感。
母亲这种女人到底是愚蠢的,爱一个人就爱得死心塌地,一点变通都没有。是男人都会痛恨母亲这种女人,为何不能学学阿凌,二十二岁的女孩子,跟着四十四岁的父亲,一付天经地意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天,父亲和母亲终于离婚了。法官问了苏子三遍,你愿意跟谁?苏子清晰而明朗地回答,父亲。母亲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尖叫,她像根朽了的柱子一头栽在地上,苏子看着她凌乱的头发下,慢慢地洇出幽灵似的一片暗红的液体。苏子深深吸口气,那种腥甜、浓腻的味道,自此后就弥漫在苏子鼻端。
人人都认定这孩子心真狠。母亲发疯谁也受不了,而父亲会赚钱,苏子不傻。
最后一次见母亲是在病床上,母亲头缠着纱布哆哆嗦嗦地伸手求着苏子,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苏子往后退了一步,又是一步,不肯去接那双抖得厉害的手。
父亲说,你看你现在这样子,疯子一样,儿子都怕你了。
母亲颓然垂了手,整个人慢慢缩起来,然后就听到她哭得像午夜迷途而凄迷的猫。
二
其实像猫的女人,应该是阿凌那样的。
苏子跟着父亲拎着行礼来新家时,阿凌就光着脚迎在客厅。她的怀里抱着一只黑猫,眼神极其幽怨地盯着苏子。阿凌年轻,烫了韩式卷发,涂了鲜亮的唇膏,小小的烟熏妆更是衬托着眼睛似秋水般迷离——很能魅惑男人的眼神。阿凌细细打量着苏子,然后笑了。她一笑,那气势便不同,宛若春风秋花般美好。她笑着对父亲说,你儿子可比你帅多了,将来肯定是个帅哥。
阿凌这样的女人,不笑时就像个妇人一般成熟美艳,一笑却像个女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父亲也笑,歪过头来看苏子,苏子一副冷漠的样子。
午夜,苏子在房间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是隔壁房里阿凌像貓一般的尖叫和笑声。这是个将青春张扬得肆无忌惮的女人,苏子就从来听不到父亲与母亲在一起行事时的任何动静。
苏子光了脚轻轻走到对门,门没有紧锁,用手指一点点拧动门柄,露出线一样的缝隙。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阿凌洁白的身体像条褪了皮的蛇,她的长发飞舞着,乳像两只尖翘的鸽子,似乎下一秒就会扑棱翅膀展翅飞翔。阿凌的腰细,无赘肉,从后端看去,整个臀也丰满可人,她坐在父亲的身上,像一头情欲失控的母兽。
苏子忽然感觉有点儿尿急。
阿凌和父亲一直到中午才起了床,苏子端坐在餐桌上看着阿凌懒洋洋地在厨房做菜。
她穿着白衬衫,是父亲的,两千块钱一件。母亲舍不得用洗衣机洗,向来都用手一点点搓,连熨的时候也要垫一块毛巾。可是现在阿凌随便套着,下面就着一条短短的平角内裤。
阿凌就这样风情万种地翘着小指煎鸡蛋,煎培根,切生菜和黄瓜丝儿,胡乱拌在一起,挤点橄榄油,撒点胡椒粉。然后碟子盘子叭叭地端到眼前,色泽倒是爽目,可这是什么午餐?苏子轻微皱下眉,但却看到父亲一边塞了满嘴的生菜沙拉一边夸阿凌贤惠能干。想必他已经忘了他曾尖着嘴吁吁地喝着鲫鱼汤时,对母亲说,喝你一口汤,能做神仙了。
阿凌笑着,湿淋淋的手就拍在白衬衫上,当它是抹布一样,随意地,任意地,对待物质生活其实本该如此,难怪母亲会活得如此累。
三
苏子的暑假漫长得像一个恶梦,怎么挥霍也不尽。父亲开始上班后,只有阿凌和他在家。
阿凌抱着黑猫有事没事晃荡在苏子眼前,她似乎特别不爱穿裤子,两只洁白修长的腿就光光地站在苏子面前,或是娇娇地问,苏子你喝水么?苏子埋首在电视机前,阿凌就端着水端端正正挡着电视机,苏子的眼前豁然开朗,那低低的衣领里没有穿内衣,雪白得一览无余。
这是一个游戏,只限于苏子和阿凌之间的游戏。父亲像个傻瓜一样世事不知,当他上班后,阿凌就开始一套行动。衣服是越穿越少,有时穿着吊带裙,坦了一半的乳,又露到根底的腿,雪白得像只妖精一般盘在沙发上。苏子走出来看着她,她并没有让位的意思,苏子就坐到桌前的地板上,对着电视机按动摇控器。
一只雪白的脚缓缓蹬上苏子的背,大脚趾像游动的蛇头,在苏子的后脊梁上缓缓游动,涂了黑色指甲油的脚啪地搭上了苏子的肩,几乎贴在他脸颊上。苏子不假思索,微微侧过脸,忽然地就张了嘴,一口咬住那蛇头一般的东西。阿凌发出一声尖叫,另一只脚忽地蹬在苏子的背上,令他一个踉跄,趴在地板上。
阿凌那只脚晚上便有些红肿,她走路时,翘着拇趾,整个人便有些拐。父亲问,怎么了?阿凌说,让黑猫咬了一下。
苏子慢条斯理地将一杯鲜橙汁倒进嘴巴,阿凌忽然凑到苏子耳边,好喝么?我放了点黑猫的便便在里面。苏子一怔,父亲问,说什么悄悄话呢你们俩?阿凌便笑,笑得东倒西歪,将厚厚实实的胸压在父亲左肩膀上,故意对苏子眨眨眼,说,呀苏子,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苏子不出声,慢慢地他浮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苏子就这样微笑地站起来,他走到黑猫面前抱起它。苏子像个橄榄球手一般,将黑猫高高举起,抡个半圆,黑猫便闪电般直射出阳台,从八楼上像朵黑云般飘下。
阿凌的尖叫紧跟其后,她扭过头像母豹一般扑向苏子,一个耳光响亮地甩在他的脸庞儿上。阿凌哭得惊天动地,她看苏子,坦荡地站在那,还将沙发上一块毛巾拽过来递给阿凌。阿凌接过来,直视他淡薄的目光,感到内心有一块柔软得莫名其妙的东西,令人心醉,心碎。
四
苏子在淋浴时,浴室门砰地被撞开,阿凌叼着烟笑嘻嘻走进来。苏子怔怔瞪着她,急急地用浴巾迅速遮住下体。阿凌褪去内裤,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小解。在雾气迷蒙的浴室里,苏子感到血一片片往脸上涌。阿凌自管自地方便完,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口,忽又回头哧地一笑。表情的鄙夷显而易见,她似乎就想挑动战事。其实她大可在父亲面前挑拨离间,枕边风吹一吹,这个寡情的男人都可以不要原配,说不定也可以不要儿子了。但显然,阿凌并不想这样做。
是场游戏总得有个胜负,阿凌笃定苏子的任性会结束,每个男人的成长都要经历过女人,而苏子的成长,就必须要经历过阿凌这道关卡。
苏子的十七岁生日,没有过,因为父亲出差了。
这天,阿凌躺在沙发上将电视按得像个闪光灯一样,苏子走出来。走到门边锁上门,走到阳台也拉上窗帘。
阿凌奇怪地看着他,感到有一丝不同寻常的事要发生。似乎是一件自己预谋许久的事,她的兴奋像电流一般窜梭在体内,整个人不由地软起来。
或许十七岁果真成熟起来也未必。苏子走过来,站在阿凌面前。阿凌仍躺在沙发上,傻傻地瞪视他。
然后一个白色的东西一闪,阿凌的脸被一块毛巾一把捂住。
阿凌近于半透明的肉体被紧紧缚上绳子,她被捆绑得如同一只粽子。她清醒的时间极少,偶尔醒来,就看到苏子在看电视,喝水,走来走去。苏子也喂她喝水,吃一些东西,她一边咒骂一边狼吞虎咽,番茄汁顺着她的嘴角流到胸口,华丽得像吃了一刀,被生生劈开。
阿凌想到的是,这场游戏她输了。
可是不仅仅这么简单,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感到自己下体涨得可怕。然后就发现苏子蹲在那,将文具盒打开,一些笔,一些橡皮,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统统将它们往她的身体里塞。她的体内已泌出一些晶亮的液体,混混嗒嗒地泄露着欲望的恣逆。
阿凌尖叫,你这个杂种,有本事你来真的啊!
苏子不想,苏子眼里是一片嫌弃的恶毒。
阿凌猛然懂了一件事,他确实是嫌恶她的,他当初选择父亲是带着复仇的恨来这里,他是恨她的。
这从来就不是一个游戏,阿凌误解了。阿凌开始起大片的鸡皮疙瘩,毛孔里突突地冒出寒气。她的嘴被她的内裤塞得严实,一串串恐惧的眼泪辟里啪啦地掉下。
电话响了,苏子去接。
阿凌拼命地蹬,发出唔唔的声音。苏子听完电话后慢慢转过脸看着她说,他快回来了。
阿凌的手指在文具盒里拨拉,仅剩个圆规。阿凌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会将这东西也塞进她体内?苏子端详一会,持着圆规却挨近她的脸,阿凌内心弥漫起一片绝望。圆规尖锐的针一點点游滑在她的脸颊,尖利的痛令阿凌像兽一般狰狞而颤栗。这是阿凌最后的疼痛,亦是她最后清醒的记忆。她再次被乙醚毛巾捂住了脸。
五
家里空无一人,沙发上一些可疑的东西零落地散在那儿。四处寻不到苏子和阿凌的迹象,父亲觉得疑惑不解,手机便响了。
苏子说他们在天台。
赶到天台,浩大的风呼呼拍打着衣角,天空滚滚飞驰着大片灰色的云。整个如同某一种恐怖的电影背景一般,苏子站在天台边缘,旁边的似乎是个转椅一般的东西被蒙了大白布。
父亲的心无端的擂鼓一般砰砰巨响,感到一股阴暗的气息当头闷下,口唇干得发涩。他结巴起来,苏,苏子,你做,做什么呢?
苏子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他像变魔术一般,手法利索地揭开蒙在转椅上的白布。
当头炸雷,父亲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阿凌坐在转椅上,手脚被缚,整个脸布满珠网般的血线,整个人昏沉得支立不起头颅。似还有一线气息的游魂,只是支离破碎的可怕宛若怪物,哪有那个鲜活妖艳女子的影子。
苏子将人糟践成这样,只为证明每一个女人的盛开与男人有关,颓败更是有关。
苏子毫无动静。但父亲很快发现,其实苏子的眼睛从刘海的间隙里一直在偷窥他,那种陌生的眼神像蛇一般,滑腻而狡诈。
他终于明白苏子当初为什么那么坚定地对法官说,我要跟父亲。
他并不是厌恶母亲歇斯底里的发疯,亦不是因着父亲会赚钱发财衣食无忧。他只是要一个证明,一个答案。人生总归有个解答,这一切却不是谁能给予的,苏子找不到,因此而断了念头。这个世间辜负了他的期待,所以一切皆为可悲。
父亲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苏子一脚蹬在转椅的后背上。转椅像个陀螺,打个转,轻轻巧巧地滑出去。
阿凌,美丽如妖的阿凌,从八楼的天台上,像朵腾空而落的花,追随她的黑猫而去。
尔后,苏子也如一朵花,他轻轻巧巧地跟在后面,风一般刮出父亲的眼眸。
天地间只剩一个绝望的男人发出兽一般的惨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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