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懿
郭宜岭先生藏有一枚八思巴文大钱 (图1),上端有一挂环,面八思巴文四字,地幛有铸纹;背浮雕式图案,穿上飞凤,穿下卧鹿,左右为环状牡丹花枝。钱体通高 58、直径 54m m,重 43.9g,是很罕见的元钱珍品。
面文四字,曾有释为 “大元宝贞”者,乃出于臆想,不待考而知其误。八思巴文虽然久已成为一种死文字,但其在钱币上的遗存还有一定数量,“大元通宝” (图 2)还是比较常见的,两相对照,则 “大元宝贞”显然不能成立。既然没有现成的可资比照的已释读钱币,就只能从八思巴文的字韵着手探索,别无捷径可寻。
八思巴文自至元六年 (1269)正式颁行,迄于元亡,虽然始终未能取代汉字的地位,但也相当普遍地使用于官方文书,并自上而下地推向民间,因此有相当丰富的实物存世。至元年间推行 “蒙古新字” (相对的“旧”指古畏兀字)可谓不遗余力:各路设蒙古字学,京师国子学、诸王位下千户所亦设立教授,并且以 “免一身差役”①及 “约量授以官职”②来吸引汉人、南人的参与;为了强制树立八思巴文官方文字的地位,还特别诏令 “今后不得将蒙古字道作新字”③。此后,在推广八思巴字应用的过程中,逐渐出现了若干八思巴字与汉字对译的字书,如《蒙古字韵》、 《蒙古字百家姓》、 《蒙古韵编》、《华夏同音》等,但流传至今已或残或佚,近见罗常培、蔡美彪编著之 《八思巴字与元代汉语》增补本,汇集整理了相当多的八思巴文资料,可作为一本方便实用的工具书,其中第二编中所收录之 《蒙古字韵》抄本收字颇多,常用字的检索于此往往唾手可得。
经查对,前述八思巴文大钱面文,依上、下、右、左次序读为 “寿山福海”④,现将相关字条内容复印拼接如图 3。可以看出,该钱的八思巴文书写是很规范的,因而在辨识上并无疑难,但有时也会有要稍稍多费点周折的题目。2009年嘉德春季拍卖会 “马定祥收藏”专场第 4166号拍品 “元代八思巴文令牌”(图 4),两面各有一字,乃手写体,便须根据笔意与标准字形比对后再作释读。窃以为此二字应为 “路符”⑤,标准字形见图 5,由此可知该牌应为通行证之类凭信之物。
本文所举两个例子,在八思巴文的字形确定之后,释读都不困难,因为相关汉字的读音古今并无大差,然而假如碰到读音变化很大、或者其对应的汉语发音是某种方言的情况,问题的解决就会趋于复杂,难点已不再是八思巴文,而是古汉语或方言的语音。八思巴文是拼音文字,一旦字形确认,立刻可以得出读音,但究竟对应的汉字是什么,此时就不易判断了。就元代钱币而言,其主流还是汉文,八思巴文的品种不多,而且几乎都已得以释读;不过,将来随时可能出现难以辨识的创见品,那么,这样的挑战就正是研究者的幸运了。
注释:
①②③至元八年正月圣旨,《元典章》卷三十一。
④罗常培、蔡美彪:《八思巴字与元代汉语》,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4年 5月第 1版,第 152页、第 146页、第 139页、第 142页。
⑤同④,第 140页、第 13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