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俱乐部

苗炜

世界上最著名的“聪明人俱乐部”在香港召开年会,全世界的聪明人都去,我是唯一有资格前去报道的记者,因为我非常聪明……

好几年前了,我接到一个采访任务,世界上最著名的“聪明人俱乐部”在香港召开年会,全世界的聪明人都去,我是唯一有资格前去报道的记者,因为我非常聪明。这倒不是我自夸,而是“聪明人俱乐部”中国区总代理可可小姐说的,她说我智商高,有资格和她一起前往香港。要我说,可可小姐的智商才高呢,肯定有150,她长得更漂亮,足有160,她说,聪明人俱乐部在中国大陆还没有会员,她是唯一的一个候补,只要走一道程序,就可成为聪明人俱乐部中国大陆创始会员。

“这有什么好处吗?”我问。

“没什么好处,但要看你怎么运作。”

我和可可乘飞机抵达香港,坐出租车找到酒店,是在旺仔的一个四星级酒店,但很破旧,我本来以为聪明人的年会,大概和世界500强论坛或者“财富年会”似的,得在中环的东方文华酒店开呢。原来他们只包下了这家酒店的咖啡厅。房间很小,潮湿。可可小姐不以为意,她说,世上的聪明人未必是有钱人,他们都是自费来参加年会,所以要简朴一些。我的旅行费用都是可可小姐出的,她希望我能按照她的要求来完成报道。

不料想,采访并不顺利。聪明人守住咖啡廳的大门,给我一张纸片,上面是一道数学题,我蹲在门口,听着咖啡厅里这帮人喝着香槟,费了半个多小时才做出来,我总算被放进去了。可可小姐在门口则没受到刁难,她说:“这个俱乐部的女人很少,像我这样的漂亮女人更少,所以我是最受欢迎的。”

到了年会现场,我也拿了杯香槟酒,站在那里四处寻摸,可可小姐的英语很好,早就和人搭讪上了,我的英语很糟糕,不太好意思和别人说话。终于,有个家伙来到我面前,他问:你是韩国人?我说,不是,我是中国人。他说,我是韩国人。我心说,我看出来了。忽然,他高声唱起中国国歌,用汉语,字正腔圆,我双手下垂,立正。等他唱完,他问我:怎么样,我唱得不错吧?我说,非常好。他说:“我会唱50多个国家的国歌,我接下来给你唱马赛曲和星条旗。”说实话,他唱得可真不错。我问:“你是怎么学会这些国歌的。”韩国人回答:“我以前爱看足球比赛,每次比赛前不都有唱国歌的环节吗,我听了几遍就能学会。”我接着问:“你唱的都是大国的国歌,能不能唱几个小国家的国歌。”他说:“好啊,我会唱日本国歌。”他用日语咿咿哇哇地唱了起来,然后又唱了乌拉圭、西班牙、巴西国歌,我听了足有40分钟。说实话,这就是我当天晚上最重要的采访了,后来我遇见的人,开口和我聊天之前总要给我出一道题,有时候是数学题,有时候是物理小常识,有时候就是一道脑筋急转弯,我完全败下阵来,根本就没有和他们深入交谈的机会。

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聪明人俱乐部的会员就都到餐厅吃饭去了,晚宴是封闭性的,非会员不得入内。因此我饿着肚子回到房间。刚进屋,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有个50来岁的家伙站在门口,他说:你是苗记者吗?我说,是啊。他毫不客气地走进来,自我介绍:“我是个聪明人,正打算加入聪明人俱乐部,我也是从大陆来的。”可可小姐一再和我强调,她目前是大陆唯一的候补会员,怎么可能又出来一个呢?我很好奇地和这位先生聊了起来,原来他是一个发明家,发明了新型的交通系统,个人交通工具采用发条,平常上紧发条,上班的时候打开,发条带动车轮,你就上班去了。公共交通采用过山车原理,势能转化为动能,大家坐着过山车就从大北窑到了中关村。他向我展现了详细的图纸,还告诉我,酒店地下室里住着十多个来自大陆的聪明人,有发明家,有用3页稿纸就证明了费马大定理的数学家,他们都希望加入世界聪明人俱乐部。我心想,既然我没法混入晚宴采访世界聪明人俱乐部的正式会员,不如到地下室去采访一下大陆来的聪明人。正这么想着,可可小姐进来了,一进来就和发明家吵了起来:“我早就和你说了,你的发明去找交通部,我们聪明人俱乐部不是专利局,你怎么这么讨厌,赶紧出去。”发明家不生气,收拾图纸往外走,回过头来叮嘱我:“苗记者,这世上有很多骗子,你可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