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企业绩效评价系统优化——基于共生理论的思考

李 灿

(湖南商学院 会计学院 / 财务与会计研究中心，湖南 长沙 410205)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西方企业绩效评价理论不断创新，先后涌现出不少具有影响力的绩效评价体系，企业绩效评价的价值导向形成了由财务评价模式、价值创造模式向战略管理模式、利益相关者模式的演进。

财务评价是企业绩效评价模式研究的起点，它以投资者利益为核心，强调投资回报及资本增值是传统财务评价模式的基本特征。杜邦公司将净资产收益率指标进行分解，生成了具有长久影响力的杜邦财务分析系统。盈利能力、资产质量、债务风险、经营增长至今仍是基于资本所有者角度评价企业财务能力与效率的基本框架，我国国资委颁布的《企业综合绩效评价指标体系》(2006)充分体现了这种价值取向。大量国内外研究文献都已指出：财务绩效评价目标明确，指标易于量化和分解，但纯粹的财务评价模式无法满足企业战略决策及不同主体的复杂需求，不具有战略驱动型以及过程控制功效，而其他评价模式也存在或多或少的弊端，基于共生理论基础上的企业绩效评价体系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企业绩效评价模式的研究现状及应用困境

由于会计利润指标有易被操纵的固有缺陷，以经济价值取代会计利润，关注企业所创造的真实财富，为企业绩效评价研究提供了另一种思路。腾恩·斯图尔特公司(Stern Stewart) 在修正会计利润的基础上提出了经济增加值(EVA)概念，强调企业价值的创造以及绩效评价的长效激励机制。相对于会计利润指标，EVA指标虽然更能反映企业所创造的真实价值，但EVA指标侧重于结果评价，同样无法控制企业业务流程[1](P158-167)。另一方面，EVA指标是基于传统委托代理理论从股东角度评价企业业绩，适应于单一主体，无法取代全方位的动态的综合评价系统。

与纯粹财务绩效评价模式并行的是战略管理导向绩效评价模式，该模式将财务指标与非财务指标相结合，结果评价与过程推动相结合，是企业绩效评价研究最重要的成果。内部过程控制已成为战略性绩效评价系统最重要的特征[2](P24)。平衡计分卡(the balanced scorecard)是目前最具影响力的战略导向绩效评价系统。Kaplan和Norton以四个维度(财务、内部业务、顾客、学习与创新)的平衡为理论基础，将价值创造动因纳入评价体系，构建了可以全方位考察企业绩效的平衡计分卡[3][4][5]。平衡计分卡的逻辑起点在于推动一种具有持久生命力的、“平衡”的企业发展模式，其中包含了战略目标与其驱动因素之间的平衡，近期目标与战略远景之间的平衡、内部经营与外部利益主体需求之间的平衡，强调战略的长期性和前瞻性、企业的短期盈利与持续发展。但在实践中，平衡计分卡的局限性也明显凸现出来[6](P79-80)。它试图通过平衡战略实施过程中的关键矛盾来保证战略的成功实施，但它忽略了一个矛盾的相对性问题，因为绝对的平衡是不存在的，长期性的平衡是以短期的不平衡为前提，整体的平衡也是以局部的不平衡为前提，在战略实施中，要求绝对平衡则意味着资源和注意力的分散，反而可能构成战略实施的障碍。

随着股东以外的利益相关者的重要性越来越不容忽视，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的绩效评价方法已成为目前最主要的研究方向，绩效棱柱(performance prism)是其中最具典型意义的评价模式，其核心思想是“现在以及将来，对组织来讲，能够长期生存和繁荣的最好途径是考虑其所有重要的利益相关者的需求，并且努力满足他们的需求”[7](P97-119)。绩效棱柱克服了过去一些评价模式只强调股东利益或客户需求的弊端，但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一个组织能同时满足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要求吗？在同一组织中，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要求是不同的，甚至是相互冲突的，事实上不可能同时使他们的需求都得到满足，而只能在这种冲突中求得一个平衡。在战略实施的某一具体阶段，可能某一利益团体更为重要，如客户、供应商或金融机构，但在整个战略目标实施中，无法同时保持所有利益相关者价值最大化。绩效棱柱强调所有利益相关者都是重要的，都会影响到组织业绩目标的实现，但没有认识到战略实施过程中各利益相关者相互之间矛盾因素的存在，没有对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内在制衡机理进行分析，对组织业绩目标这个概念始终是含糊而且抽象的，没法用一个明确的数量指标来表达。如果绩效评价系统的价值导向旨在追求所有利益相关者的价值最大化，先不论实际运用的难度，首先在理论层面上这个前提存在缺陷。正如里查德·S·威廉姆斯所说：“想在任何时候都满足所有利益相关者的期望是不现实的，我们最多只能在他们之间维持一种平衡。”[8](P81-90)

二、企业绩效评价理论：困惑、拓展与突破

委托代理理论是企业绩效评价产生的逻辑起点，是绩效评价的核心理论。为了解决代理人的道德风险和机会主义倾向，委托人必须建立一套规范的制衡机制来规范约束代理人行为，从而减少代理风险，使代理人目标与委托人目标趋近一致，而绩效评价就是一项很好的制度安排[9]。但传统的代理理论研究集中在股东和经理人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上，是一种单一的目标模式，强调了企业的盈利性，却忽略了企业的社会属性，而事实上企业的社会责任越来越不容忽视。后来发展的利益相关者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对委托代理理论进行了修正。

20世纪80年代以后，战略管理理论贯穿于企业绩效评价的整个过程，成为企业绩效评价研究最重要的理论基础。企业战略管理是为了使企业长期、稳定发展，实现既定战略目标而展开的一系列全局性的战略性谋划与活动，其核心思想是全局性、长远性、竞争性和纲领性，这些要素构成了战略绩效评价理论和方法的基石。战略绩效评价以价值最大化和企业持续发展为根本目标，内生于企业战略管理系统之中[2](P21)。战略管理理论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从管理学的角度明确了企业绩效评价的职能定位与价值导向，是一种纲领性的理论，但没有针对企业发展过程中的各种利益冲突做出解释，没能从价值创造与分配的角度真正触及到影响企业持续发展的本质性原因。

在经济高速发展过程中，企业社会责任问题逐渐凸显并成为目前理论与实务界的一个研究热点，与此社会责任问题紧密相连的利益相关者理论继承并扩展了战略管理理论，成为目前研究企业绩效评价最普遍的理论依据[10]。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的社会责任嵌入企业绩效评价系统已成为企业战略管理发展的必然趋势，其核心思想是：企业利益相关者是指任何一个影响公司目标完成或受其影响的团体或个人，不仅包括股东、债权人、雇员、消费者、供应商、政府部门等受到直接影响的客体，还包括自然环境等受到间接影响的客体，这些利益相关者是公司价值形成与最优化的重要影响因素；“企业应该对所有界定清晰的利益相关者负责，基于这些利益主体对企业经营活动的资源投入或承担的风险而给与相应的报酬和补偿。”[11]但事实上利益主体的一方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而侵犯其他利益相关者权益的事件仍时有发生，这说明现实中的企业很难在利益相关者之间找到利益的平衡点，在构成企业的利益相关者之间，信息并不完全透明，权责也并不完全对等，利益相关者理论是一个存在困惑的理论[12]。从上文的分析可知，理论研究的局限性已经阻碍到了绩效评价方法的适应性发展。

共生理论研究的兴起是对利益相关者理论的兼容与超越。在自然界，生物体的共生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生态现象，“共生”的生态学本质在于两种以上生物体彼此之间的相互作用与相互依存，是在自然选择中生物体为适应环境而生存的动态过程与必然结果。共生理论的核心思想是：共生体由各共生单元构成，共生单元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制衡，并促进共生系统协同发展。共生单元、共生模式和共生环境是构成共生关系的三个基本要素。共生理论研究的兴起是对利益相关者理论的兼容与超越。在自然界，生物体的共生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生态现象，“共生”的生态学本质在于两种以上生物体彼此之间的相互作用与相互依存，是在自然选择中生物体为适应环境而生存的动态过程与必然结果[13](P105)。共生理论的核心思想是：共生体由各共生单元构成，共生单元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制衡，并促进共生系统协同发展。共生单元、共生模式和共生环境是构成共生关系的三个基本要素[14](P8-20)。近年来，国内外有学者开始将共生理论移植于社会学、经济学等领域的研究中，用共生理论的基本概念与原理来解释人们在经济与社会活动中的特定行为。在企业绩效评价研究中，共生理论的应用突破了绩效评价理论研究的瓶颈，是对利益相关者理论的深化和拓展。共生理论从更深的层面解释了影响企业价值创造与可持续发展的内在规律，并从一个全新的视角重新构建了企业绩效评价的逻辑基础，是企业绩效评价系统优化设计最重要的理论依据。

三、企业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逻辑基础：共生理论

(一)企业利益相关者关系的共生理论解释

共生理论成为企业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逻辑基础，是因为共生理论能更清晰地解答企业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本质。第一，在特定企业中，其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本质是共生关系。构成企业的各利益相关主体按照特定的规则与企业之间进行物质与能量的交换，并由此获取相应的价值回报，即利益相关者通过彼此之间相互依赖、相互制约来推动企业运行发展，从而促进自身利益不断实现；同时，按照新制度经济学理论，企业产生的本质是为了节约交易成本，这意味着各利益主体从企业中获取利益是其最佳途径选择，在理论上这种方式的交易成本最低，即每一单个主体所获取的回报必然超过各自从市场交易中获得的回报，这些特征完全符合生物共生体中各单元之间的共生关系特征；第二，依据共生理论，“企业”既是特定利益相关者相互作用的共生系统，又是共生界面的表达形式。如果将构成特定企业的每一利益相关主体视为共生单元，那么“企业”就是这些共生单元合作的“共生体”，约束各利益主体之间的所有契约，包括相应的制度、章程与规则，形成了维系各利益主体之间共生关系的共生界面，“企业”同时也是利益相关者共生界面的表达形式。在“企业”这个共生界面中，各共生单元以互惠共生的模式共存，他们相互促进，并与外界环境相互作用。共生界面选择将影响共生系统的稳定性及共生效率的高低，良好的共生界面是共生利益产生的前提，将促进共生体处于发展状态中；有缺陷的共生界面会导致利益冲突，在企业中通常表现为因规则的不合理而引发利益主体之间的不合作，企业经济效益也将随之下降；第三，利益相关者的共生模式将直接影响企业(共生体)经营与发展状态。对称性互惠共生是自然界的一个主要组织规则，也是自然界共生关系的进化方向[13](P166-170)。

(二)绩效评价系统优化设计的共生理论解释

作为企业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逻辑基础，共生理论兼容并发展了利益相关者理论。从共生理论视角来解释，共生利益的产生依赖于各共生单元之间关系的契合程度，在本文中我们将这种契合程度定义为一个特定的数量指标——均衡度。理论上，均衡度的高低由共生界面功能、共生行为模式以及共生体与共生环境之间的协调度这三个主要因素决定。

在共生理论分析中，企业绩效评价系统首先是一种共生界面，评价模式与方法的科学合理性决定了共生界面是否能促进共生利益的产生与增长；其次，企业绩效评价的结果又是共生模式的体现，包含了对利益相关者价值分配关系的反映；最后，绩效评价结果将表达共生体与共生环境的协调程度。因此，以共生理论为逻辑基础，企业绩效评价系统应充分反映各利益相关者与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与均衡状态。

根据共生的充分条件，在产生共生体系的过程中，由于共生单元的相互作用使共生能量Es增加，但同时也由于共生单元的所要求的价值补偿而使共生体系存在损耗，这种损耗可表示为Ee，它是由共生界面特征(λ)、共生行为模式(ρ)、共生单元(η)的属性、共生环境(β)的关系等因素所决定的，可表达为：

Ee=fe(λ，ρ，η，β)

Mηs=Mηe

上式表示，在一个企业利益相关者构成的共生体中，形成共生关系的利益主体利益随着共生能量的增加可以继续增加，但是这种增加有一临界状态，超过临界状态，利益分配的增加就会使能量损耗部分大于能量增加部分，企业共生体的效率、效益将会降低。该理论模型是绩效评价系统优化即多元化评价系统构建的理论基础。

四、企业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路径选择

(一)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基本思路与目标

以共生理论为逻辑起点，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第一步是针对企业各利益相关者共生的特征进行判别与描述，以发现其内在的相互作用机制及发展变化规律，揭示企业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均衡状态表现与实现均衡的条件，从而探究多元化评价主体下的客体要素特征、各要素的布局定位以及各要素之间严密的内在逻辑关系，在此基础上构建多元化企业绩效评价系统框架。系统优化的第二步是在多元化的评价框架下，通过优化具体的评价方法，构建创新性的评价模型，实施基于多元化主体的企业综合性绩效评价，并对企业组织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共生风险进行动态监测。

因此，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最终目标是通过多元化绩效评价以全方位、多层次地观察企业运行状况与趋势，促进企业内部利益主体之间、企业与外部环境之间的动态均衡发展，从而实现企业最大化共生利益。

(二)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框架特征

依上所述，多元化绩效评价的最大特点是以不同利益主体的利益需求为分析起点，评价系统由一系列彼此独立却又相互影响、紧密契合的子系统构成，评价主体的多元化是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基本框架特征。多元化绩效评价通过考察评价不同主体的利益需求与价值实现，适时观察各利益相关主体共生的均衡状态，预测组织未来的发展趋势，从而给决策者提供可靠依据，具体表现在：

1.评价主体的多元化特征。根据评价主体的不同，企业绩效评价可分为外部评价、核心层评价以及内部评价三个立体的、有序的层次。典型的外部评价包括政府、利益集团、中介组织、社会公众等对企业特定方面的绩效评价，侧重于监督与约束；典型的内部评价是指公司所有者针对管理层、公司管理层针对责任中心实施的经营绩效评价，侧重于战略控制；核心层评价则涵盖了股东、债权人、供应商、员工、顾客等企业外部或内部直接利益相关者基于自身利益诉求角度所实施的绩效评价。

2.评价目标的多元化特征。基于不同的评价主体，绩效评价目标呈现显著差异化。外部评价的目标在于企业经营过程与结果的某一特定方面的宏观监测，如政府主管部门作为外部评价主体，评价目标在于监督企业是否依法经营、依法纳税；内部评价的目标在于针对特定责任人的受托责任或责任中心经营绩效的结果评价，如针对国有企业高管的绩效评价核心目标是资本的保值增值以及主营业务收入的增长率；核心利益层评价的目标是对不同利益主体的价值实现程度进行评价，如投资人对投资回报率的要求、债权人对企业偿债能力的要求。

3.评价客体或内容的多元化特征。在评价主体与评价目标之间，是绩效评价的客体，即评价的对象，前面两个因素决定了不同情境下评价客体的差异性。如企业内部经营绩效评价的客体可以是企业高管人员，也可以是各级责任中心，还可以是特定战略的实施过程和结果。同一个主体，即使有明确的、单一的评价目标，也将会有多元化的评价内容，如债权人不仅仅需要完全了解企业的债务结构，同时也必须了解企业的目前盈利能力以及发展趋势。

4.评价标准选择的多元化特征。评价标准是企业绩效评价所选择的参照值，评价标准的科学合理性决定了评价结果的决策有效性。如某企业的营业利润率，用行业标准来评价是一个偏低的结果，可能被判断为缺乏竞争力，但这个指标可能超过了预算标准，并且用历史标准来评价该指标表现出明显上升趋势，说明企业处于成长期，具有良好的发展前景。因此，多元化的评价标准能产生更加准确的评价结论。

图1 基于共生理论的多元化企业绩效评价系统

(三)优化设计：多元化企业绩效评价系统的构建

依据系统优化的目标、逻辑机理和框架特征，多元化企业绩效评价系统的基本架构由三个层次有序地构成：第一层次是以制度监管和道德规范为导向的外部监督层绩效评价；第二层次是以跨越企业内外部的直接利益相关者利益保障与价值实现为导向的核心利益层绩效评价；第三层次是以考察经营者受托责任、实现企业经营层面战略目标为导向的战略管理层绩效评价。共生风险监测作为一种独立的绩效分析活动，将三个层次进行有机联结，使整个系统上升为一个动态的、立体的、多元化的企业绩效管理系统(见图1)。

(四)功能优化：静态测量与动态监控的结合

综上文所述，企业绩效评价系统优化的最终价值体现在其超越传统评价模式的功能优化，本文以共生理论为理论基础，开拓了一个全新的研究视角，所构建的多元化绩效评价系统不仅对企业绩效进行全方位的综合测评，而且能够动态反映企业各利益主体之间的利益均衡状态，因此，多元化绩效评价系统的功能优化可概括为两个方面：静态测量和动态监控。其中静态测量是指各个层面的数量评价结果，静态测量的超越之处在于其选择以企业各层面不同利益主体的利益要求为立足点来对企业绩效进行测评，相对于传统模式，其具有更严谨的逻辑机理、更完整的分析架构以及更科学合理的评价结论；动态监控是以共生理论为原理，包括了企业核心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均衡度分析、企业作为一个共生体与共生环境之间的均衡度分析以及企业内部经营战略风险的监控，动态监控克服了传统评价模式的孤立和静止，通过计算测度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绩效均衡度，从而对企业的共生风险进行全方位、战略性、前瞻性的动态观察，并将整个绩效评价从更高层面融合到企业战略管理之中，从整体上优化了企业绩效评价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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