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蝴蝶飞不过沧海——读艾米《山楂树之恋》

_刘晓薇

读艾米的《山楂树之恋》的时候,我的城市,正在经历一场连绵不断的秋雨。不是我刻意把气氛渲染得如此伤感,只是这样的天气,实在适合把自己关在无人打扰的房间里,捧一本这样悲伤的小说沉浸其中,心痛到泪流满面也可以理所应当地安慰自己,这是天气的缘故。

《山楂树之恋》源自女主人公静秋的一本回忆录,被作家艾米硬“磨”过来,挑选修改再加工,于是这段“史上最干净的爱情”得以完美重现。艾米的文笔不属于华丽型,质朴却不苍白,仿佛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淡淡地铺散开来,无声无息地将人引入其中。真的感谢静秋愿意在时隔30年后把这段尘封的往事拿出来与大家分享,感谢艾米的妙笔生花还能让神经早已麻木的我们流下最纯的感动的泪水。

在看小说《山楂树之恋》之前,我已经在电影院看过张艺谋的电影版《山楂树之恋》的预告了,直接导致我在看小说的时候对号入座,眼前总是闪烁着两位主角的样子,纯到不掺一丝杂质的微笑。不得不说老谋子选角儿的眼光还是很“毒”的。两位演员都是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的新人,年轻新演员的优势就是不用“演”,自然而生的那种“原生态清纯”,像山涧泉水,清澈而明媚,你可以一饮而尽,喉中留有最原始的清甜。张艺谋一路走来,从淳朴绽放出华丽,现在又回归到了淳朴。

静秋在为艾米写的代后记里说,艾米在写《山楂树之恋》的时候,多次流泪,伤心到令她的先生胆战心惊、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诺言,亲自操刀的地步。会被自己写的故事感动到落泪的作者,值得读者以心交心。这本书本应引起大多数中年人的共鸣,因为字字句句都是属于那个年代的美丽与哀愁,但却一不小心收获了大批年轻粉丝的狂热拥趸。有艾米这样敏锐细腻、娓娓道来的执笔,这种结果并不意外。静秋将它归功于艾米“独特的文笔、文眼与文心”,非常到位。

看到老三对静秋说:“我肯定不是第一个爱上你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过我相信我是最爱你的那一个。”心里无端端就疼了起来,这句话让我第一次为这部小说湿了眼眶。这个物欲横流、面目全非的世界,太多的谎言包裹着糖衣,甜到发腻,腻到厌倦。如果这话出自现在某位表白的男士口中,我一定非常鄙夷地赏他一个白眼:“脑袋可以空,但是不可以进水。”管他一脸郑重还是满腔热忱。可偏偏这话是老三说出来的,那个剑眉明眸、皮肤白皙、瘦瘦高高,“长相不革命、不武装,很小资产阶级”的老三,一切就可以引发最纯粹的悸动。我相信所有女人看到这里,都恨不得自己就是站在他对面那个巧笑倩兮的静秋,让他爱到发疼的静秋,被他裹在军大衣里,就这样天荒地老。

老三知道静秋自尊心强、缺乏安全感,一直暗中偷偷帮助并保护着静秋。从来没见过单纯地想对一个人好能做到这么“憋屈”的,给她钱怕伤她自尊,送她东西怕她生气,连想逼她去医院看她受伤的脚,都要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一刀才能做得到。艾米一直在用静秋的视角在叙述,因为她拿到的只有静秋的日记,老三的内心世界,我们只能从另一个视角剥离探寻。但是直白的文字后面,我们可以清晰地触摸到老三的一路艰辛。他默默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心疼她的辛苦、她的伤口、她的坚韧,却又小心地呵护着她的自尊、她的不安、她的脆弱。我爱你,你不需要知道,想要对你好,不计较回报。这样的男人,让人心疼到骨子里。

“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他宁可死,也不会对你出尔反尔。”静秋一直觉得自己太小,不能谈恋爱,于是老三答应等她一年零一个月,又答应等她满25岁。回头看两人一起走过的路,居然都是她一直在要承诺,老三一直在作承诺。静秋会后悔的吧,如果知道结局如此,为什么会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无谓的承诺上？

“为什么你总叫我静秋？”静秋觉得疑惑,因为她们那边的习惯是叫“小秋”。

老三说:“听到这个名字,即便我一只脚踏进坟墓了,我也会拔回脚来看看你。”

没想到一语成谶。“我是静秋！我是静秋……”竟成了她与他最后诀别的话。老三病重弥留之际,一直不愿让静秋知道真相,希望她一直没有忧愁地活下去,可是这竟成了他不能瞑目的缺憾,医院已经停止用药、放弃抢救,他却一直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老三的弟弟实在不忍看到哥哥这么痛苦,找来了静秋,两人终于见了最后一面,老三闭上了眼睛……

“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我也不能等你到25岁了,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死亡成全了他的承诺,他真的用了一辈子,在等心里那朵最美的山楂花。

老三的遗体火化后,埋在了他和静秋约定的那棵山楂树下。30年后,已在美国定居的静秋带着女儿回国去山楂树下看望老三。她对女儿说:“这里长眠着我爱的人。”

最美好澄澈的爱情,往往最不好善终。因为纯粹,所以脆弱。如同毛毛虫,熬过漫漫黑夜,羽化破茧成蝶,只为在满园的似锦繁华中与你倾心一舞,即使没有明天。

但是,就算蝴蝶飞不过沧海,我们又有谁忍心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