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十年中国经济的走势

文/黄范章

（作者为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当下我国依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其特征是由“改革开放”启动的“转轨时期”。这个“转轨时期”是以三种“转轨”交织在一起为特征的：一是从计划经济转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二是从“二元经济”通过新型工业化道路转向现代工业经济；三是增长方式从粗放型转向集约型，特别是转向以科学发展观为基础的可持续型。这个“转轨时期”已经历了30个春秋，但前路既艰巨也长远。未来10年我国经济在改革开放道路上还须迈过哪些“大关”，还应作什么选择，这些问题值得密切关注和认真思考。

国企改革难点

在过去的改革实践中，我国不仅找到了公有制与市场经济的结合点——改革国有企业，使之成为市场经济所不可或缺的“微观经济基础”，而且找到了这一改革的途径——“产权明晰、责权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还进一步明确了“使股份制成为公有制的实现形式”。其间，“政企分开”既是国企改革的关键，也是改革的难点，关系到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成败。

政企分开既是国企改革的关键，也是改革的难点

我国国有企业实际上是政府所有制企业。政府一身兼有“政治实体”和“经济实体”两重身份和双重职能，这是新中国成立时从苏联那里学来的。这种体系适合于公有制一统天下的计划经济制度，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政企两者必须分开。政府作为政治实体，应履行提供“公共产品与公共服务”职能，与之有关的国企应由政府管辖，由政策财政支持，进行公益性、福利性经营；而经营性、竞争性行业的国企，则应脱离政府而归另一个作为经济实体的国家载体（如国资委）管辖，按市场原则经营。只有这样贯彻“政企分开”，才能保证“国企”成为市场经济所要求的“微观基础”，确保政府成为“公共服务型”政府。

至于如何在政府之外设置一个作为经济实体的国家载体，成立经营性国有企业体系（包括经营性国有金融企业），笔者1985年在《股份制——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的好形式》一文中提出过三种初步设想：（1）由各级“人大”授权专门机构（如国资委）统辖经营性竞争性国企，国企不再是政府所有制，但受政府监督；（2）超越政府各部门之外建立一个国有资产（经营性）管理委员会—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或国有投资公司）—国有企业三层次管理经营体系，实则利用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或国有投资公司）等金融中介机构，在国资委和国有企业之间建立一道“防火墙”，确保“政企分开”；（3）由国家或国家支配的各种公共基金（如社保基金、共同基金、保险基金、投资基金等）成为国有企业的主要投资者（即控股者），实则把国企从政府所有制转变为“基金所有制”——一种新型的公有制。

同时，为了避免沦为“权贵市场经济”或“新型官僚资本市场经济”，就必须将“政企分开”进行到底，特别需要政府体制改革为之开路，需要用“法制、法治”来规范国企、政府、市场的定位与职能。这是我国今后10年间必须大力推进的一项开创性工作。

新时期“农民工”问题

我国新型工业化、城市化的一项重大历史性问题，就是要把几亿农民转移到城市的第二、三产业中去，把“二元经济”转变为现代工业经济，这是我国转轨时期面对的一个重大问题，也是关系到解决“三农”问题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一个重大问题。

我国要在短短几十年完成交织在一起的“三个转轨”，不仅由于时间短，使几亿农民的“移民”问题凸显出来，而且更由于我国特殊的户籍制度，切断了农民“个人”转移和家人“转移”的联系，而且农民个人只是暂时转移，并未“落地生根”，这就造成了我国多达2—3亿人的“农民工”问题。这是我国在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所特有的问题，而西方国家经济发展史中和西方经济学中从没有过“农民工”这个概念和范畴。

解决农民工问题的根本办法：一是农民工定居问题。户籍制度不是简单废除，而是改革。应允许在同一城市打工3年或5年并有稳定职业和收入的农民工在该城市携家落户。一经落户，应和该市低收入居民同样享有当地政府提供的廉租房，并纳入当地社保、医保体系。至于农民工在农村拥有的土地和宅基地的使用权可保留一定时期（如10—15年），但鼓励其将土地加入土地流转进程，可获取财产性收入。

二是就业问题。提供三点建议：（1）适逢受世界金融危机冲击，又正逢国家实施“开发西部”、“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中部崛起”等战略，沿海企业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实行自身产业升级，将低端产业或部门以及劳动密集型产业或部门迁往内地，充分利用内地的劳动力资源与自然资源优势，转为“内向型”企业；在向“内向型”转变的同时，还应努力维护和加强过去几十年中占有的国外市场，可将研发中心和营销部门留在沿海，而将一般加工部门迁移到内地。（2）在城市化进程中，着重推行城镇化战略。将低端产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中小城镇，带动城镇的服务业，发展城镇经济。农民既可转业为产业职工，还可“离土离村不离乡”。（3）大力发展中小型企业。中小型企业对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有很大优势，它所要求的资金、技术门槛低，便于大量刚离开农村的劳动者就业。

把几亿农民转移到城市的第二、三产业中去是城市化的一项重大历史使命

人民币国际化

人民币国际化最关键也是最基本的一步就是人民币自由兑换，没有这一步，就谈不上人民币成为国际主要货币，更谈不上建立国际金融中心。而要做到人民币自由兑换，首先必须完成和完善我国金融体制的市场化改革，还须有一个平稳、持续增长的宏观经济，特别是能长期保持币值稳定和持有足够的储备（外汇储备与黄金储备）。总之，一国货币能否为国际社会所认可和接受为流通手段和储备手段，不取决于该国人们或政府的愿望，而取决于国家的经济实力。这完全是市场行为。

关于如何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光大银行董事长唐双宁及中国银行行长李礼辉先后提出了两个“三步走”战略，一个是地区上的“三步走”：周边化、地区化、国际化；另一个是职能上的“三步走”：实现人民币作为国际结算货币、国际投资货币和国际储备货币。其实，这两个“三步走”战略并不矛盾，而是相辅相成的。因为，无论是周边化或地区化中，要任何一个外国接受人民币作为两国经济交流手段，都须人民币逐步发挥结算、投资、储备三种职能。问题关键是人民币要在周边国家或地区内发挥投资手段职能，人民币自由兑换是关键的一环。所以，人民币国际化道路既艰巨也漫长。最后，在人民币周边化过程中，不可忘掉台湾海峡两岸经济一体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