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玲:来自以色列的“北京人”

2010-04-29 00:44
国际人才交流 2010年7期
关键词:凤山汉语北京

彭 俐

从一句汉语不会。到口若悬河做电台主持,高玲完成了从学业到事业的一个跨越。同时也获得了一种心灵的归属感。“我属于这个地方,属于北京,属于中国。”

北京是一座开放的城市,她越来越被世界所关注。而千千万万在这里工作、忙碌的国际友人和我们一样,都是这座城市的建设者,也是这座城市繁荣发展的见证人。来自以色列的高玲(GaL)女士,是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外语广播的嘉宾主持,她选择北京为“家”,以跨文化的文化交流和传播为使命,并骄傲地以“北京人”自居。

高玲:这就是我心中的世界城市

高玲的希伯来名字很拗口,GalZilberboinl,好在她还有一个中文名字“高玲”。“Gal”是“海浪”的意思,预示她必定漂流四方。她出生在以色列首都特拉维夫附近,小时候和其他犹太家庭的孩子一样把书籍当做玩具,12岁便模仿成年“背包客”到处旅游,高中毕业后按照国家规定服了2年兵役(男生3年),来中国前曾做过讲师和导游。在北京语言大学汉语学院求学时,更是游览了中国16个省的风景名胜,她的足迹所至还包括巴黎、纽约、伦敦、罗马等很多世界名都。而她认定,北京是一座海涵万物、容纳四方、充满活力的世界城市。

我不是“来到”,而是“回到”北京

一个以四海为家的人,家就是四海。

离玲很喜欢她自己名字的含义,喜欢做一朵海浪花。她经过五洲漂游之后,在抵达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时,甚至还不会说一句中文,但她对中国、北京的好感却好像积蓄已久,酝酿已久,只需要把那个陈年的储藏罐的盖子打开,然后,剩下的就是被浓烈的酒香所陶醉。

“2003年,我在飞往北京的班机上还不知自己住在何处。‘海浪是不需要为自己预订宾馆客房的,因为对它而言,漂流就是住宿。但在北京这样的一座繁华都市里,不预定房间还是很麻烦的事情。偏巧邻座的一位欧洲乘客很热情,她也是客居北京,邀请我和她一起住,就住在旧鼓楼大街的一幢民居里。真是很奇怪,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爱在傍晚和朋友们逛什刹海。”

先于高玲到达的几位欧美国家的朋友,一致将居住在钟鼓楼附近、什刹海畔的幸福感向她表露,慢慢地她也亲身感受了“老北京”、“新北京”的自然与人文景观以及传统风俗、现代时尚的魅力。当家人和亲朋得知她要攻读汉语专业时,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希伯来语和英语还不够她在以色列或世界其他国家应付工作和生活吗?学汉语的难度且不说,学完汉语指望在以色列找工作吗?

没有人知道,从下决心学习汉语的那一刻起,高玲就已经决定要留在中国,住在北京,做一个北京人。

“刚到北京不久,我去四川自贡旅游,在‘灯会上碰到一位中国游客,交谈时他问我:‘你是哪里人?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是北京的。他对我说:‘你怎么会是北京的?我才是北京的,北京生、北京长。我说:‘我是北京玩,北京学。”

没有感情的投入,学不好一种语言。她带着对中国数千年历史文化的好奇和对中国人的好感而钻研汉语,事半而功倍。曾获得北京语言大学汉语学院与五洲传播中心共同主办的“五洲杯——我的中国故事”征文比赛一等奖,获得北京市政府颁发的高等学府人文学科研究生奖学金。这为她毕业后顺利就业做了很好的铺垫。

高玲说,她所接触的许多在京居住、工作的外国人,和她一样有着相同的感受和体会,几乎异口同声地表示:“北京的机会很多,无论是做文化、搞艺术或从事商业贸易以及投资,你想做什么都能找到适合的发展空间。这里是世界上最开放的地方。”

谈起和北京的缘分,高玲自己也感到神奇:“我第一次来北京,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来的感觉,而是‘回来的感觉。好像我很早以前就来过这儿,对这里很熟悉,曾经待了很久很久。当我们选择一个地方安家时,一定会考虑很多因素,比如环境、待遇等,我留在中国、北京有历史和文化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人。”

研究民国外交官何凤山,更加热爱中国人

以色列入和中国人,在上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经有过一段患难与共的友谊。高玲用中文撰写过一篇长达3万多字的论文——《何凤山博士二战期间大规模营救犹太人行为之研究》。其中,她尽可能地搜集大量相关资料,并从多个角度提出了许多新鲜观点和见解。“今年以色列的大屠杀纪念日是4月12日,二战时中国驻奥地利领事馆外交官、如今被誉为中国‘辛德勒的何凤山再一次被祭奠。大屠杀纪念馆的庭院中有一棵树,是专门为何凤山栽种的,又一年过去了,它绿色的叶子更加繁茂。有人说,他为4000多犹太人发了签证,从法西斯的魔掌中解救了他们;也有人说,他救了6000多或7000多犹太人,由于他本人的低调和时间的久远,许多史实已很难详述,但他作为‘国际正义人士的胸怀和作为,却永远被犹太民族所崇敬和牢记。”

令人感动的是,高玲说起何凤山就像是谈论自己的一位亲人,她对他苦难家庭和成长历程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环境都很熟悉,同时对何凤山的心理也体察入微。

为了详细了解何凤山本人,粗通中文的高玲硬是一遍又一遍苦读用繁体字印刷的何氏自传《我的外交生涯四十年》。“我要是早知道繁体字对我的研究课题这么重要,那我一开始学汉语时就应该学着认识繁体字。对我来说,它真是太难了。读懂每一个字,都像是要费很大的力气搬动一块万里长城的城砖。每一个汉字都太沉重了。”

文字是有分量的,因为它是人类精神的载体、世界文明的元素、思想智慧的结晶。读了她的母语——希伯来文所书写的《圣经》和同样古老的中国汉语著作《论语》,高玲惊讶地发现,在世界文化与文明的源头,那些睿智的先哲们用两种不同的语言,为我们后人讲述了完全相同的人生理念和生命追求,比如对人本身、对所有生命不分高低贵贱的关爱,希伯来人说“人类之爱”;而中国人则说“仁者爱人”。“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在这个地球上,远在几千年以前,相隔几万里的智慧生命,发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心灵的声音。除了孔子的哲言,我还很喜欢老子关于水的阐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近于道……夫惟不争,故无忧。”高玲的名字既然是“海浪”,她对水的理解和认识自然更深刻一些,也就更容易接受老子的观点。

高玲用《圣经》中的一句话来评价中国义士何凤山:“凡是拯救了一个人的,他好像拯救了整个世界。”

对于一个以希伯来语为母语的人来说,如果不是怀着对中国、对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的极大兴趣和热情,是很难读完一部中文著作,很难完成一篇洋洋数万言的中文学术论文的。“你要进行研究,就要对研究对象有感情。而何凤山博士热爱生命、扶助弱者、不畏强

暴、勇于献身的博大情怀,是永远不会被岁月尘埃所埋没的人类的珍宝。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个民族的精神。”

通过深入地了解一个人,或许可以清晰地认识一个民族,就像仔细地欣赏一朵浪花,会更加懂得大海的魅力一样。

“电台广播,是一个轻松、随意的朋友”

担任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嘉宾主持让高玲全身心地投入北京的传媒事业。

作为全国地方电台中唯一一家外语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AM774(WWW.am774.com)《咚咚腔》与《外国人的北京生活》等节目的嘉宾主持,高玲有机会与中国和外国听众一起,在平等、热烈、和谐、融洽的谈话气氛中,探讨和交流诸如文化比较、环境保护、低碳生活、家养植物、雇员与老板的关系等话题。“我们的《咚咚腔》谈话节目是双语节目,中文和英文交替使用,每周一至周五的中午11点到12点播出,并与电台开办的网站同步,能在第一时间和网友沟通。有些网友的见解很别致、新颖。大家只发表看法,不下结论,结论由听众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定。”

双语广播节目的特点,就是跨文化语境。

“节目主持人的跨文化背景和经历,使他们具有和听众做无障碍沟通的基础。不同国籍、不同种族、不同国家和地域的外籍嘉宾,让节目天然地拥有一种开放的视野和多元文化的思考,并充分与听众分享。比如公共场所禁烟问题,法国人持宽松态度,美国人则强烈禁止,我个人认为在餐馆吸烟,如同往别人的碗里下毒,我们也曾讨论中国的学校教育和单位评职称,用不用学英语和考英语。我相信,再过10年、20年、50年,汉语一定会成为世界语言。那么,有不少中国年轻人问:‘我为什么还要学英语?我的回答是,当世界变小,语言渠道变宽,如果你会两种语言,你的生存空间将扩大两倍,你的求职机会也增加两倍。在许多跨国公司,老板常常会说,只会说一种语言的员工对我毫无用处。在一个国际都市里,这样的情形也常会出现。”

高玲在工作中善于思考,时刻不忘发挥自己媒介的特殊优势,尽管没有在专门的传媒学院深造过,但是她对大众传播学却有着独到见解,尤其是她对报纸、电视、广播三种媒体自缸见解很有新意:

“报纸对人有较为严格的要求,至少你要认字,还要能读懂文字所包含的内容和观点;电视对人的要求低一些,但是它总会想方设法来勾住你的眼球,为了得到清晰的画面,有些观众也要很麻烦地寻找眼镜;只有广播对人几乎没有什么要求,报纸不能放下,电视不可走开,唯有听广播时你可以随便溜达,可以一边做自己手里的事情或工作一边有意无意地倾听。广播的声音可高可低、若有若无,但那一点儿不影响听众的享受,如果夜深人静,你还可以通过微调按钮让声音变得细微如丝,又不绝如缕,好像一个最最亲密的人在和你低声耳语……一句话,电台广播,是你的一个轻松、随意的朋友!”

5000年是一个充分证据,也是理由

从一句汉语不会,到口若悬河做电台主持,高玲完成了从学业到事业的一个跨越,同时也获得了一种心灵的归属感。“我属于这个地方,属于北京,属于中国。”

在她眼里,“北京很特别,它不像欧洲、北美或其他地域的任何一个城市,比如上海就和香港有相似的地方,广州和深圳与相邻的东南亚的一些城市有相近的地方,可是北京就是北京,只是北京,它真的太与众不同了。它虽然历史悠久,但却不是静止之物,而是鲜活的、动态的东西,像一条奔腾的河流或海洋。北京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地方,我能理解有的北京人非常骄傲地说‘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没有必要去任何地方。”

当然,安土重迁是中华民族特有的传统观念,很难用现代眼光判断其优劣。但是,西方人喜欢旅游和探险,而中国人更愿意守住家园倒是历史的事实。至于犹太人,他们似乎总是在旅程中,并以逆旅为归宿。从相反的方向看,常能看清相反的事物:“瞧,怪不得你们的汉语文字中的‘家园会有那么多同义词呢,什么‘家乡、‘乡土、‘乡里、‘故土、‘故乡、‘故园、‘故里、‘桑梓、‘老家啦,多得数不过来,其他国家语言哪会有这么多的说辞呢?正因为这样,中国人才对远离家乡的人,比如像我这样的人格外地给予关心和帮助。”

谈到古老的文明与文化,高玲的看法也简单、明了:“不管学者对‘文明与‘文化有多少种解释,我认为它们不过是对人、对生命的态度。我欣赏孔子的态度,也欣赏身边中国人对待自己父母特别是老人的态度。他们特别爱自己的父母,也特别孝敬老人。父母也非常喜欢帮助子女,老人愿意扶助晚辈。亲情温暖,其乐融融。在注重家庭、看重亲情这一点上,犹太人和中国人是一样的,我们也常祖孙三代同住在一起。”

人人都热爱自己的祖国,也非常想知道别的国家的人怎样看自己的民族和国家。高玲很恳切而笃定地说出的一句话把我给逗乐了:“你们的‘家,你们的祖国已经存在5000年!同样的人在同一个地方已经存在5000年!不管怎样,你们的祖先和你们一代代人总有些事情是做对了!不然,你们就会被淘汰了!”

——呵,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简明扼要的关于“爱我家国”的推理,似乎也有一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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