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度生命的境界——徐州空军学院教员周健其人其事

文/杨 荣 李 伟 韩 文

世人常说：草木一秋，人生一回。他却说：“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常言道：人生有限，生命无价。有人把无价的生命活成了有价，他把有限的生命活成了无价，跃上了人生新境界。

周健——徐州空军学院一名普通教员，一位与癌症抗争十载的普通军人，以他名字中所希冀的“健”康、“健”全的身体，书写了一部关于人生、生命价值的教材。

自己这一辈子所留下的几乎没有，心有太多不甘啊……

周健永远忘不了2000年7月6日上午，妻子、教研室主任张宗建与自己一起面对那份诊断书的情景。

周健目光直击诊断结果：食道Ca！

尽管他不能确切知道“Ca”表示什么意思，但头脑里立即跳出了那个人们都讳莫如深的字眼：癌。

顿时如五雷轰顶！瞬间如天崩地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没听进张主任、妻子之后说了些什么，独自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是夜，周健彻夜未眠，过去不太留意的日子如日历一页页重新翻开……

周健1980年10月底入伍到工程兵某团，新兵训练后分到连队当过瓦工、放炮手、机械操作手，入伍第一年就被团里评为“学雷锋先进个人”。1982年7月考入空军后勤学院学习工程财务。当学员期间，就担任副班长、班长、副区队长。1984年，毕业留校工作，先是担任学员队区队长，再被选调到机关当管理员，很快提前晋职调任警通连连长，后担任学员队副队长代理队长工作，每到一个单位便带领大家改变面貌。后因胆结石做了手术，学院领导决定让他改任教员，调到财务管理教研室担任《建筑工程概论》、《基本建设预算》等新开课程的教学任务。之后几年，不仅完成了校内的教学任务，还担负了上级机关举办的各种短训、培训班的授课。

早在4月份，周健就感到吃饭喝水右侧胸口有些疼痛，先后两次在妻子的催促下到医院做过检查，妻子都没有告诉检查结果，只是坚持让自己住院仔细检查。这时，接到空后财务部的通知，要在上海举办基建财务助理短训班，由自己负责授课。

培训时间为48天，由于任课教员少，周健一人承担了建筑工程概论等3门课程的授课任务。授课期间，白天讲授8小时，晚自习2小时，由于参训的财务助理员不少人从未接触过工程建设，他对大家提出的问题一一解答，又等于上了两个小时的课，晚自习后还要批改作业，常常工作到深夜。由于长时间的劳累，身体越来越差，每天只能吃一点流食和软的食物，带咸味儿的不能吃，热一点凉一点都不行，嗓子沙哑得出不了声。由于天天仅靠大米稀饭维持，有一天竟饥饿头晕在楼梯上摔倒，右手受伤，只得用左手板书。坚持到授完课返回学校，体重从原来的142斤减至123斤。

从上海回来，妻子看着周健瘦得脱了相，坚决让去住院。原来，4月份的检查早有结果：被诊断为重度疑似食管鳞状上皮癌，只是38岁就患上这种病，之前从未见过，专家也不敢确诊。

从上海回到学院，从妻子要求自己住院的坚决态度，以及一次到医院做胃镜取样活检的方式，自己已猜到病得不轻，当时考虑院内还有2门课程没有讲授完，加之临近学期结束，自己的教学任务没有完成怎么能安心住院？这样便把治病给延误了……

癌症很可能让自己的生命终止在38岁上。自己这一生留下了什么？只是编写了一本关于《空军基本建设单位会计》的书，虽说填补了空军后勤教学上的一项空白，但是随着形势的发展，这本书能有多长时间的生命力？自己这一辈子所留下的几乎没有，心有太多不甘啊……

7月8日上午，他接到通知，让他到空军总医院接受治疗。晚上，他即将赴北京，家里挤满了送行的人们，领导来了，同事们来了，战友们来了……

他紧紧握着领导、同事、战友的手，与战友道别：“我走了，请你们帮我照顾家庭。”他忘不了院务部财务科袁长仁、张铭的回答：“你的家庭你自己回来照顾，我们不管。”他震惊片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也在心底向战友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对不起这么好的领导、这么好的战友。

他永远忘不了7月12日，学院方金祥院长、李世平政委和财务系孙智平主任到医院看望他，了解到妻子只带着1.4万元全部积蓄来医院。不多时，空后财务部领导打来电话：“你好好配合治疗，其他的事不要考虑。”

他永远忘不了7月19日，手术这一天，财务部赵常堂处长，直供部财务处邱兆明、钮志华助理代表机关，还有自己教过的许多学员，共有五六十号人早早来到医院，送自己进手术室。从上午7：40进手术室，到下午5：50从手术室出来，他们一直等候在门外。

周健从此把7月19日定为自己的生日。

“我的生命的长度比不上别人，只有加倍努力地工作，用生命的厚度来弥补这份遗憾”

从空军总医院出院回到徐州休养，每当听到起床和上下班的号声，周健就热血沸腾，心在燃烧，都要走到窗口向外眺望。看到上下班的人流向同一个方向涌动，觉得自己像流过碾米机后漏掉的一粒稻谷，掉队了……

难道，自己余下的生命就这样度过吗？

他找到院领导，请求分配工作。院领导劝他在家好好休息，安心养好病再工作。妻子也坚决反对他这么早就工作，为此，他还多次与妻子发生冲突。

后来，他一次又一次找领导要求工作。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院领导研究决定，让他到学院经济适用房办公室负责工程造价管理控制工作，一个月上两次半天班，工作较轻松便于养病，同时，又发挥他的专业特长，有一个懂行的人管理大家交上来的建房款，领导群众心里都踏实。

“捡”回一条命，周健又拼命地工作。他不肯只是算算账、审核建房造价，而是千方百计把工程造价的管理控制拓展到工程建设的全过程，从而为教职员工管好每一分建房款。他从工程设计开始，对设计方案实行限额设计，在满足功能要求的基础上，尽量压减工程造价。工程招投标时，他依据各种法规条文，制订科学的招投标程序，确保公开、公平、公正。施工中，他坚持到施工现场逐道工序进行质量检验，严格工程质量监理。这样一来，他的工作时间就不是原来预想的每月两个半天。只要施工在进行，他都尽可能到现场进行监督和质检，为以后的工程经费审计掌握第一手资料。施工间隙，他才抽空回办公室加班审核工程造价资料。

因为手术，他的食管被截去13厘米，将胃提到了右胸腔肺部的后面。胃的容量小了，吃多了呼吸困难，饿了会加快蠕动刺激右肺，咳嗽不止，所以只能少食多餐，白天要进5次食。他经常因为忙于现场监督和检查施工质量，忘了进食，过后便浑身乏力出冷汗，有几次竟晕倒在工地上。

他的贲门是人工缝合而成的，没有伸缩功能，晚上只能以半靠半躺的姿势睡觉，因此经常被反流的食物呛入气管咳嗽而醒。每当这时，他干脆爬起来到工地上，检查施工人员是否按规定作业，检查监理人员是否履行了现场监督义务。一天凌晨，被呛醒的他再次来到施工现场，当时施工队正在浇筑捣筏板基础，他敏锐地发现混凝土浇筑质量不符合要求，立即在现场召开会议，责令施工单位返工，分别对施工方和监理方进行了罚款，避免了一次工程质量问题。

不知多少回，机关的同志早上来到办公室，推开门发现周健还在办公，烟灰缸里装满烟头，知道他又干了一个通宵。领导关爱他，同事心疼他，医生劝导他：“不要再玩命了……”他另有一番道理：“我的生命的长度比不上别人，只有加倍努力地工作，用生命的厚度来弥补这份遗憾。”

为了规范学院的工程建设和管理控制，周健提出了“分段管理、相互监督、权力分散”的办法。在招投标前，先在校园网公布工程建设信息，只要符合条件的施工单位都可以报名，学院抽调机场营房系的教员成立工程项目考察小组，删除相对较弱的单位，被留下的单位作为投标入围单位。组织招投标时，对中标评标价的确定，他除了按规定计算外，还创造性地提出增加一个开标现场随机抽取下浮比例的程序，从制度和程序上杜绝人为操控。在工程造价审定时，采取初审和复审相互复核检验的办法，并规定初审和复审不能是同一部门的人员，在工程造价未出结果前，复审人员禁止与施工方见面，因此，有效地增强了审计的科学性和准确度。有人问他：“你这样做不是削弱了自己的权力吗？”周健说：“我需要的不是所谓的权力，而是尽量能够控制住军队的经费支出。这样增加监督程序，能够减少失误，减轻审计压力，何乐而不为呢？”

由于周健严格监督工程质量和管控工程造价，使学院建造的经济适用房设计合理、质量好、造价低廉，每平方米的造价比同地段别的单位建房造价省了五六百元。由于他的精打细算，一次节省开支达90万元。

周健探索出一项又一项加强工程建设经费管控的方法与措施，和盘托出，带教他人，并将这些方法和措施写入教案、进入课堂，教给学员们将来如何为部队管好工程建设经费。他以此弥补曾经感到的“遗憾”，时时想着要多留下些东西。

“……每抵御一次诱惑，就像打了一次胜仗，免疫力提高了一次，感觉特别爽”

从事工程造价管理和控制工作，在人们看来是个“肥缺”。一些施工单位的老板常借机会找理由与周健“联络感情”。如何拒绝送上门的各种“表示”？面对这个直击人性软肋的课题，不比攻克技术性的难题来得容易。

工作着的周健

一次，家乡一个搞工程的老板借元宵节之机来家看望，送上了一个鼓鼓的“红包”，请他“今后多多关照”。周健给他上了一课：“你辛辛苦苦挣的钱，为什么不拿回去给老婆孩子花而送给我？是因为我手上掌握着公家工程款的管理控制权。其实，只要你凭自己的施工能力，中了我们的标，再凭信得过的施工质量，就能挣得你劳动应得的那份钱，该我们给你劳动报酬，而不需要你给我送钱。如果我收了你这份劳动所得，你也就一定要从工程中挣回来。你何不堂堂正正地挣你劳动应得的那份钱？何必花这笔冤枉钱，之后又想方设法地挣回这些钱？”周健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这位搞工程的老板心悦诚服地收回了 “红包”。

不少次，建筑公司的老板提出给他下岗在家的妻子安排工作，周健都予以谢绝。他宁肯让妻子每天来回骑两三个小时的车，干一份每月只拿千余元报酬的临时工，也不肯拿原则做交易。

一次，周健到一个单位进行工程造价审核，施工单位悄悄在为他准备的审计资料里塞了“红包”，他没有发现。进行工程造价审核时，他丁是丁卯是卯逐项审计，核减工程造价达900多万元。施工单位的人员频频“暗示”，见他不理会，以为给他的“表示”不到位。晚上，公司老总叩开他的门，递上满满一密码箱现金：“前天‘表示’得少了些，请你笑纳。”

周健这时才明白就里，一边从资料袋里找出了那个“红包”，一边与建筑公司老总交上了“火”：“钱是好东西，我也缺钱，但是，我并不穷困。你给我送来这些钱，我得问问自己：这钱该不该要？能不能要？敢不敢要？我告诉你，这钱我不该要，不能要，也不敢要。因为你是要我拿原则做交易，我做不到。我不是可以拿钱收买的人，所以，你这样做是对我人格的污辱……”建筑公司的老板领教了什么叫一身正气，拎着密码箱，拿着“红包”走了。

每当面临诱惑时，周健就想起当初生命遭受劫难时的那番发愿：只要能够活着，即使身无分文，光着腚走回老家也心甘情愿。自己不能掉到河里想活命，爬上岸来就想要钱，迷失人生方向。

周健一次又一次战胜了诱惑，一次又一次经受住了考验。他说：“一身正气，就能保证百毒不侵。每抵御一次诱惑，就像打了一次胜仗，免疫力提高了一次，感觉特别爽。”在生病之后的10年间，周健先后参与了596项工程的财务审计，共核减工程经费1．8亿元，有的项目的核减率高达68%。因为他审计不徇私情，一身正气，算计“狠”，因此得了“周一刀”的绰号。

生活中，周健也需要钱：妻子下岗后，到处打零工，收入微薄，女儿正读大学，需要花钱。他也有机会挣更多的钱：上海、重庆、北京等三家有经济实力的建筑公司，看中了他的才干，分别开出了年薪50万元、30万元不等的报酬，向他发出了邀请：“你办个病退，一边拿着退休金，一边到这里再干一份活儿，这是靠你自己的劳动挣得的钱，花得心安理得！”周健谢绝了：“我的这条命是部队给的，我这身军装还没有穿够，只要部队需要，我一定要为部队工作到下令退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