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感受“全天候友谊”

周 刚 邓俊秉

1991年4月上旬，我们结束在马来西亚的任期，告别美丽的吉隆坡，离任回国。此前，外交部已通知使馆，经中央批准，周刚将出任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

回到北京后，我们来不及休息，即马上做赴任的准备工作。因为5月21日是中巴建交四十周年，两国分别举行热烈隆重的庆祝活动，外交部要求周刚最迟在5月上旬抵达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履新，主持中国大使馆的大型招待会……

5月18日，巴基斯坦外交部礼宾司非常及时地安排了周刚向巴基斯坦总统伊沙克·汗递交国书。5月20日晚，伊沙克·汗总统、参议院主席瓦希姆·萨加德等巴基斯坦领导人和各界友好人士数百人出席中国新任大使夫妇举行的中巴建交四十周年招待会。

抵达巴基斯坦仅仅数日，我们就被中巴友好的热烈氛围所感染，亲身领略到两国“全天候友谊”的真正含义。在此后的四年里，我们一直生活在巴基斯坦兄弟姊妹的友谊海洋里。

萍水相逢的年轻人

1991年5月24日，为了参加中国杂技团为庆祝中巴建交40周年在拉合尔的首场演出，我们驱车数小时赶到巴基斯坦最富饶的旁遮普省省府。这个巴基斯坦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约建于2千年前，在16世纪以后的2百年间，拉合尔成为莫卧尔王朝繁荣的文化中心，历代皇帝不断在此地修建宫殿、花园和清真寺。保留至今的有皇家城堡、大清真寺、皇家陵园、夏莉玛公园等古迹。这是我们上任后首次来访，在参加庆祝活动的间隙，抽空前去游览了风景如画的夏莉玛公园。

这座具有典型的莫卧儿帝国建筑风格的皇家花园建于1642年，周围是高高的围墙，四角耸立着瞭望塔楼。巴基斯坦独立后，夏莉玛公园成为巴基斯坦为欢迎外国来访贵宾举行盛大招待会的场所。当我们漫步在波光粼粼的长方形清泉旁，徘徊在大理石砌成的古朴典雅的凉亭中时，仿佛置身于天方夜谭神秘的环境之中。这时，一群身着浅色巴基斯坦传统长裤在喷泉旁戏耍乘凉的中学生，慢慢朝我们走来。他们先是怯生生但又好奇地望着邓俊秉，接着一个满头卷发的男孩趋前轻声地问邓俊秉是哪国人。当邓俊秉回答是中国人后，这些青年人顿时活跃起来，争先恐后地问这问那。随后又不无自豪地说，他们在中学学习地理和历史时就了解到中国是个地大物博、历史悠久的友好邻邦；在1965年和1971年的两次巴印战争中，只有中国真诚支持巴基斯坦，巴中人民是好兄弟。周刚为这个热烈的场面所吸引，也走了过来。当这群年轻^得知了我们是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夫妇时，兴奋异常，自动围拢来为我们吹笛子，载歌载舞。我们请他们一起合影留念，记录下这次难得的邂逅。临别时，他们举起双臂激动地高呼，“巴克－秦－多斯迪－金达巴!”(乌尔都语：巴中友谊万岁)在金色夕阳余辉的映照下，我们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这群热情可爱的年轻人。

道不尽的“友谊之路”

在巴基斯坦，有一条公路无人不晓，这就是被巴基斯坦人称为KKH(KaraKorum Highway)的喀喇昆仑公路——中巴友谊公路。1992年4月25日清晨，我们乘使馆汽车出发去巴基斯坦北部地区访问。离开伊斯兰堡不久，我们就进入喀喇昆仑公路地段。道路弯弯曲曲，在险峻的群山中穿行。公路南低北高，坡度和落差很大。公路沿河谷盘旋北上，两岸是悬崖峭壁。越向北走，路面越差，有的已多年未进行大修。有时有碎石从山坡滚下，险象丛生。司机曾大牛驾驶技术高超，左盘右旋，避开凹凸不平的路面和对面开来的车辆，有时加大油门，有时又急刹车。我们坐在车内也不时左右摇晃，时间一长，感到头晕目眩。经过一整天的颠簸，于午夜时分抵达巴北部地区首府吉尔吉特。北部地区的助理行政长官拉希德·巴吉瓦尔和穆罕迈德·沙法已在宾馆等候多时，并为我们准备了热腾腾的晚餐。主人热情周到的接待驱赶了我们一天旅途的疲劳。

第二天清早起来，我们才看清名扬中巴两国的吉尔吉特的面貌。这座海拔约1500米的边远山城，头顶蓝天白云，四周环绕着覆盖皑皑白雪的高山峻岭，激流湍湍的清澈河水自北流向南方。

早饭过后，我们驱车前往为修建中巴公路而牺牲的中国烈士陵园。中国88名筑路烈士常年安息在此地。中巴两国工程技术人员用鲜血和汗水筑成的喀喇昆仑公路在世界公路建筑史上堪称奇迹。从1966年开始，他们在自然和技术条件极为艰苦的情况下，克服了难以想象的艰险和困难，花了整整12年时间，分两期于1978年建成了这条将中巴两国连接在一起的友谊之路。这在当年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喀喇昆仑公路全长806公里。其中，中国援建的路段长613公里，始于距离伊斯兰堡100多公里的塔科特大桥(现名“友谊桥”)。蜿蜒曲折，穿越世界上地质条件极为复杂的山岭和河流峡谷，绕经众多城镇，终点是海拔4，600多米位于中巴边界的红其拉甫山口。

为了缅怀为修筑公路而牺牲的中国兄弟，巴基斯坦专门修建了一座依山傍水的陵园以兹纪念。我们抵达烈士陵园后，负责管理陵园的两位巴基斯坦朋友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陵园长91米，宽100米，正中竖立着6米多高的纪念碑，上面镌刻着20个大字：中国援助巴基斯坦建设公路光荣牺牲同志之墓。我们带着无比崇敬和怀念的心情，向烈士纪念碑三鞠躬，并敬献了挽联和花圈。之后，管理员带我们参观陵园。整个陵园的管理井然有序。林荫小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处处是青松翠柏，鲜花似锦。他们悉心照看陵园，让中国烈士们能安心长眠于此地。他们激动地对我们说，巴基斯坦人民永远怀念这些返回不了故土的可爱的中国年轻人，并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弟。巴基斯坦政府还邀请烈士的家人来巴访问，祭扫他们在此地的亲人。告别时，我们向陵园管理员赠送纪念品，紧紧握着他们的手，向他们表示我们最衷心的谢意。

当天晚上，北部地区行政长官伊纳亚图拉·汗在他具有欧式建筑风格的官邸举行盛大晚宴，隆重而热情地欢迎来自友好邻邦中国的使节夫妇。下午，他又邀请我们观看马球比赛，并请我们二人分别在上半场和下半场为两队马球队员开球。

我们下榻的国宾馆的经理是位退伍军官。除了晚上回家照顾他患气喘病的妻子外，整日都在宾馆为接待好中国使节夫妇忙个不停。他早上见到我们时，“唰”地行个漂亮的军礼，不减当年军人的风采。晚上回家前向我们恭敬地鞠躬道别。负责我们安全的多达十几个士兵。他们昼夜辛苦，白天随我们到处活动，晚上轮流为我们值勤，但个个精神饱满，从不懈怠。平时见到我们时，总是报以亲切憨厚的微笑。

下面，我们要介绍给读者的是，在这次公务旅行的往返途中，我们亲身所经历的两个感人的小故事。

在前往吉尔吉特途中，我们停车在路旁不远的山坡上开始野外午餐。只见山腰间有几个村童朝我们

指指点点，然后渐渐来到我们身边，蹲下身子看我们就餐。这些孩子长得逗人喜爱，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邓俊秉忍不住和他们聊起天来。他们指着汽车上插挂的五星红旗，情不自禁的跳起来，欢呼雀跃，个个伸出大拇指，用生硬的中文高呼：“毛主席!周恩来!”听到这里，我们心潮澎湃，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这是一些边远山区的村童，他们可能没有走出过大山，没有钱接受良好的教育。但是，他们知道中国人民的领袖。在他们幼小的心灵和纯朴的脑海中，早已深深埋下巴中友谊的种子。

在返回伊斯兰堡的归途中，由于山体滑坡，沿途有些路段有时出现塌方。负责清扫路面的巴基斯坦工兵工作非常辛苦，随时要用铲土机清除滚到路面上的山石和泥土，以此来疏导交通。当我们行到一处塌方严重的地段，只好停了下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夕阳西下，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担心当晚赶不回使馆。这时，一位士官模样的巴基斯坦军人向我们走来。他身材魁梧，长相英俊，留着小胡子。他在周刚面前叭的一声来了一个立正，并致敬礼。他说：“大使阁下，这条公路是中国兄弟帮助援建的，它是巴中友谊之路，它永远对中国朋友开放。请阁下放心，我的弟兄们将尽快清除塌方，打通道路，使阁下的车通过。”这是一位普通的巴基斯坦军人对中国的态度。听到他讲的话，看着他的弟兄们的紧张工作，我向前紧紧地握住这位年轻的军人的手，用乌尔都文说，“巴伊一巴胡特一休克利亚”(兄弟，非常感谢)。

我们想利用这次同读者见面的机会，向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中巴友谊公路的近况。中巴公路建成30多年来，为中巴两国的友好交往和经济贸易合作发挥了巨大作用，也为巴基斯坦特别是其北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宝贵贡献。为了使这条公路在日益发展的中巴经贸合作和巴基斯坦的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2006年2月，中巴两国同意改造和扩建友谊公路。同年6月，中国路桥工程公司同巴方签订《公路改扩建项目谅解备忘录》。2008年2月16日，改扩建工程在伊斯兰堡启动。2009年3月9日，1700多名中国工程技术人员赴巴，对中巴喀喇昆仑公路进行改扩建。这项工程包括新建桥梁32座，改建桥梁27座，修建防护墙815公里。整个项目全长335公里，预计在2012年竣工。人们可以确信，改扩建后的友谊公路更加宽阔、平坦，沿线的服务设施将配套齐全。这条友谊公路将焕发青春。

别开生面的乒乓球友谊赛

在巴基斯坦工作的4年时间里，我们充分享受到来自巴方朝野上下、军政要员和平民百姓的各种形式的“全天候友谊”。1994年1月26日中国大使馆与巴基斯坦外交部官员进行的一次乒乓球友谊赛尤为难忘。

当天下午，周刚带领大使馆十几名外交官，身着便装，脚穿运动鞋，来到了巴基斯坦外交部，邓俊秉是少数女士之一。巴基斯坦外交部礼宾官热情地将这支穿着特殊的中国外交官队伍迎进大客厅。

中国外交官为什么不穿惯常的外交正装呢?因为这是一次特殊的外交活动，不是一般的工作约见。今天，中国大使将代表中国向巴基斯坦外交部赠送一个乒乓球台，然后率领大使馆同事同巴基斯坦外秘夏哈亚尔·汗率领的巴外交部官员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乒乓球赛。这场比赛充满友谊，妙趣横生。中国外交官身穿不同颜色的运动服和球鞋。巴外秘身着灰色运动服和他的一位女部下组成搭档率先出场，开始与中国大使夫妇的混双比赛。双方虽然技术有些差别，却同样斗志昂扬。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还是我们略占上风，赢了对方。其实外秘身手不凡，却碰到了这对“宝刀不老”的对手，要是他的搭档更强一些，我们会败在他们手下。接下来的比赛更是风趣、激烈。大使馆参加这次活动的同事是精心挑选，早有准备的。中国是世界闻名的乒乓大国，我们应邀比赛，不是为了让巴基斯坦外交部的朋友们领略中国选手的球技，而是想通过这场活动加深彼此间的感情。看来，对方也有同感。他们的选手技术娴熟，友好热情。双方年龄较大的参赛选手们，虽然进攻速度慢些，却胸有成竹，看准对手的弱点，乘机发挥自己的技术优势，或打空档，或给小球，让对手应接不暇，以智取胜。不出所料，精彩的比赛最后在双方年轻人之间对决。我们的年轻同志，在白天繁忙的工作完毕后，晚上最经常的健身项目是打乒乓球，有时还得到在伊斯兰堡工作的中国教练的指导。比赛中，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弧圈球，高抛球，大力扣杀，守中反攻，全力拼搏。令人惊奇的是，有一二个巴方的年轻选手“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仅不畏惧强大的对手，而且沉着冷静，抓住对手的漏洞，巧妙反击，并以自己的绝招，步步紧逼，终于击败技术比自己高明的对手。整场比赛，洋溢着欢快的气氛，时而掌声雷动，高喊加油，时而凝神屏气，轻声叹息。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的比赛打完了，全场响起的热烈鼓掌结束了这次“友谊第一，比赛也第一”的别具一格的联谊活动。

外秘安排了具有地方特色的茶点招待我们。虽然比赛之后大家汗津津热乎乎，但是宾主一点也不介意惯常的外交礼仪，亲热而自由地像家人一般拉起家常。要是我们二人不急于回使馆去梳洗换装准备出席当晚的活动，中巴外交官之间亲人般的谈心还会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