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来
(湘潭大学 哲学历史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关于自由不自由问题的思考
徐泰来
(湘潭大学 哲学历史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人是不自由的,自由在不自由中,不自由是自由的前提条件。任何的自由都是有条件的自由,都是受制约的自由。自由与不自由都有良恶的两重性,良性的自由与不自由都是人所需要的。
自由;不自由;两重性
自由,是指人的思想行为活动,由自己作主,不受限制与约束。自由,是那么美好。有史以来,多少人为之讴歌、追求、奋斗,甚至不惜牺牲生命。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自由于人的意义何其伟哉。不过我认为,自由的反面不自由对人的意义也不可忽视。
人处于万事万物相互联系与相互制约之中,是不可能避开来自各方面的限制和约束的。一百多年前,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其合著《神圣家族》一文中指出:“从唯物主义意义上来说,人是不自由的。”[1](P166)他们特别强调,这里说的人,不是抽象的人,“不是任何偶然的个人”,而是现实中的具体的个人,“是一定历史发展阶段上的个人”,“是存在于现实的实物世界中并受这一世界制约的人”[1](P166)。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人的不自由现象或外在物束缚人的现象很多。概括起来主要有:人与自然的狭隘关系,或外在自然对人的强制;分工或私有制;普遍利益对个人利益的压抑;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城乡对立;阶级对个人的束缚;观念崇拜等。马恩对“人是不自由的”的命题,说得很明白透彻的了。不过,我还想具体说几点。
(一)世间万事万物都处在相互制约当中。任何一个有生命的个体的活动都离不开其群体的互助与制约。人的群体是最严密的制约系统。我们称之为社会。社会有家庭、社区、地方政府,中央政府等层层管理结构。人从诞生那天起,他(她)在地球和社会上的座标就被锁定。他(她)就是这个地球某洲、某国、某省、某县、某社区、某家庭层层制约着的人。他(她)已经没有离开这层层制约的自由了。
人到一定年龄就要成为国家公民。人的活动就被制约在公民的权利和义务范围之内,人没有失公民身份的自由。
人上学、工作、参加各种组织也都是不自由的。学习要按照一定的教育目的、教学计划、教学方式进行,要遵守校规和学生守则。工作要受工作任务、岗位职责、工作制度及种种规章条例的制约。多一份工作,就多一份不自由。权位越高,其自由就越少。一个权威至高的领导人,往往没有普通百姓的生活自由。有的职务虽然是荣誉性的,但也束缚得人难受。季羡林先生深有感受地说,“摘去三顶桂冠,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名和利都是使人不自由的枷锁。所谓“名缰利锁”。参加各种组织、团体、协会,都是使自己置身于它们的种种规章、戒条的制约之中。宗教组织尤甚,正如他们的穿着单一、无差别性一样,其成员是无个性、不自由的。
(二)人的愿望的实现受物质的生产力发展状况制约。人无随意改造旧社会的自由,也无随意建立新国家的自由。例如,有人喜欢西方民主制,它就可以随意建立吗?不能。“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的全部历史的基础,因为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力量,以往的活动的产物”。所以,人们也不能自由地选择某一社会形式和政治国家。“在人们的生产力发展的一定状况下,就会有一定的交换[Commerce]和消费形式。在生产、交换和消费发展的一定阶段上,就会有相应的社会制度、相应的家庭、等级或阶级组织。一句话,就会有相应的市民社会。有相应的市民社会,就会有不过是市民社会的正式表现的相应的政治国家。”[2](P532)一个地方建什么社会形式,建什么国家,不是任何英雄个人、任何党派可以自由选择的。西方的民主制度是生产力长期发展的结果。没有西方那种生产力,中国活动家就没有把西方那种民主制搬到中国的自由。所以,那种认为洋务派未能引入西方民主政治的批评是断然错了。洋务派并不知道生产力决定论,战争的逼迫、外敌的欺凌,迫使他们不自觉地从引进西方的先进生产力着手,从改变中国经济基础现状着手,使中国步入世界近代化历程,为民主自由国家的建立着实地创造条件。
在我国民主革命期间,也有人不顾生产力状况,企图避开资本主义达到社会主义,“要将三民主义和社会主义‘毕其功于一役’”。毛泽东批评说,“我们的资本主义是太少了”,不让资本主义有一定的发展,“要想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废墟上建立社会主义社会,那只是完全的空想”[3](P1060)。这使中国革命很不自由。
(三)自然界是人、人类社会生存、活动、发展的物质基础。土地、气候、雷电、风雨、水火、云雾、江湖、山石、动植物无一不制约着人的活动。地震、洪水、风暴、泥石流、沙尘暴、海啸等对人的破坏性制约更不可低估。可悲的是,有越来越多的自然灾害是人自己造成的。人,这个万物之灵、世界主宰者并不是那么自由。现在的人们才开始重视和研究自然对人的制约,开始主动改善人与自然的关系,使人在与自然和谐相处中多一些自由,少一些不自由。还有一个微生物世界,细菌和病毒对人的制约也不可忽视。
(四)人的不自由还在于人本身的局限和自律。人本身的局限包括身体和心智的局限。人的身躯、五官、四肢都是有局限的,都只是在一定范围内、一定条件下发生作用的。人要冲破自身的局限,就要借助工具。这样人就要受自身制造的工具的制约,要制造和发展工具就要受科学技术的制约。人的思想、观念、眼界的局限也制约着人的活动。要克服这些局限,并非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努力,甚至其决定性因素还在个人之外。人的思想不可避免阶级偏见的制约,生产规模的狭小,限制了人们的眼界。各种文化、思想理论、风俗习惯、乡土观念、民族意识、国家观念、地球意识等等都在时时刻刻制约着人的思维活动。
自律也是使人不自由的一个方面。人们为了某种目的、信念和思想境界,自觉地约束自己置自身于某种不自由之中。诸如: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节衣缩食、悬梁刺股、清茶淡饭、制怒忍让等等。
西方学者萨特也曾说过,“人生而要受自由之苦”。他认为自由是有选择的自由。“这种自由实质上是一种‘不自由’,因为人无法逃避选择的宿命”。他是从宿命论角度说不自由的。他认为人与人是不同的,人的心灵更复杂。这就决定人无法了解,不能了解就无法选择,无法选择就是不自由。
人既然是不自由的,那末,人还有自由吗?我说有,不过自由在不自由之中。人生存于六合之内,承受来自上下、左右、前后多方面的制约。各种制约因素如同经线、纬线、斜线交织成使人不自由的网络。网上的纽结是各种制约因素的聚焦点,就是个人活动的基点。它使个人活动的路径和范围成为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它们通过各种规则、章程、制度、秩序、仪式、法律、习俗等等形式摆在每个人的面前,使人就范。个人若是被动地循规蹈矩,听从这些形式的摆布,那是不自由的。个人若是积极地利用这些形式,去实现个人愿望,那是自由的。如象棋的棋盘与棋子是物质的制约,下棋规则是精神的制约。你若是被动地去下,你会感到步步不自由;你若是积极地利用这些棋子棋规去实现战胜对方的愿望,你就是自由的。所谓棋艺就是巧妙地利用棋子棋规的艺术。棋艺高低与自由程度成正比。棋子棋规既是对自由的限制,又是自由的条件。对人的任何制约都既是对自由的限制,又是自由的条件。人的自由就是在这些不自由中。
我们现实中的自由都是在不自由中,都是有限制的自由。从政治自由看,公民选择执政者的自由、选择自己赞同人的自由,选举自由都是在选举法的规定中。选举法对选举者、候选者都有种种限制。在选举法外是没有选举自由的。
经济自由在现实中也并非是经济学所定义的自由市场模型的实现。经济自由也只存在一定的范围内。目前世界上并没有市场完全自由的国家存在。最能代表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经济)的美国也是对市场施加一定限制的。有制约的经济自由是社会经济进步发达的必要手段,没有制约的经济自由则是社会的灾难。所以中国经济注重平衡发展而不是自由发展。政府干预经济是经济发展的要求。
新闻自由也是一种在一定范围内的受制约的自由。西方一些学者从“天赋的自然权利论证新闻自由的不受制约性,可以免受政府的干预和管制”。他们忘了新闻自由只是公民自由权的一个方面。公民有权力就有义务与责任。公民有言论自由,同时又有维护本国国家利益、公共秩序以及尊重其他公民享有同等权力的义务与责任。有人把新闻媒体作为政府三权(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以外的第四权用以监督政府,防止政府滥权,要求给新闻媒体充分的自由。但他们忘了谁来监督新闻媒体。新闻媒体既然是国家的第四权,应视国家利益为至上。维护国家利益是政府三权与第四权共同的义务与责任,并在这一准则下互相监督。实际上许多发达国家虽经过长期斗争,也没有获得过什么绝对的新闻自由。法国的《人权宣言》第11条规定:“自由传达思想和意见是人类最宝贵的权利之一,因此每个公民都有言论、著述和出版自由,但在法律所规定的情况下,应对滥用此项自由负有责任。”
所以,至今人们获得的自由都是不自由的自由。人们永远不可能摆脱制约和束缚。人们只能是摆脱某种不自由,又被另一种新的不自由束缚。正如李小龙说的摆脱了咏春拳的束缚,又被他自己创造的截拳道的樊篱束缚着。从历史上看,劳动者摆脱了奴隶制的束缚,又被封建农奴制束缚;摆脱了封建农奴制的束缚,又被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束缚。即使将来推翻了资本主义剥削制度,进入个人“全面自由”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个人也不可能获得不受任何约束的自由。人们永远不能摆脱必然王国里外在自然的制约。“自由王国只是在由必需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4](P926)。而人类为了自己的物质需求,是不可能终止劳动。人类是永远摆脱不了外在自然的制约。
所以人们只是在大不自由中,有小自由;只是在一定条件下、一定范围内才能享受到这高贵自由的幸福。当然人们的自由活动空间是有大有小的,这也是制约条件决定的。如同住房,有的大到几百平方米,有的小到几平方米。这是经济收入、社会地位、家庭成员、工作情况等多种制约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有的既管国又管家;有的在外管人,在家被妻管;有的在外被人管,回家作家长。但是不论自由活动空间有多大,个人在其自由活动空间都不可能有全面的自由。只能是有某方面或某几方面的自由,在其他方面仍有不自由。如,某人在外被人管,回家是家长,这方面是相对自由了,但在家内你的意愿能不能实现,就要受到家里的各种因素的制约,你又不自由了。所以,人们对自由不能抱奢望,何况人是需要不自由的。许多的罪恶、灾难正是人的无制约的自由造成的。
人是要受制约的,《三字经》说:“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说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如果不施以教育,性就会变坏。所以人从小就要接受教育,使其在受制约中成长,保住其善良的本性。荀子说“人性恶”。人的本性是恶的,那就更需要教育,将其恶性改造为善性。英国思想家洛克不认为人的本性是邪恶的,但是他有一套人应该接受教育制约的理论。他认为,人爱支配自己的行动和自己的东西,但又爱支配别人的行动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两者都来自“人爱支配事物”的欲望。洛克说:“有各种不同的欲望……不是我们的错处,我们的错处是不能使得我们的欲望接受理智的规范与约束。一个人爱自主尚可,爱支配别人和属于别人的东西则不行,且爱自主也不能过分。一个全面主宰自我,一个能够并作出凭自己的喜好行事的人是个暴君。”[5](P168-169)所以人必须从小施以教育,克制他们任性的欲望,使其在不自由中健康成长。
人之所以不能任性自由,还在于人类文明发展的需要。人类从远古的野蛮人发展到现代的文明人经历了几千年。现在要在十几年内将一个智识近于野蛮人的幼童教育成为现代文明人,不通过强制性的教学手段进行塑造是不行的,所以,中小学教育被规定为义务教育。青少年没有不接受教育的自由。即使是非义务教育也并非是放任自流的,都要按照一定的培养目标和教学计划,采用一定的教学方式进行。
做任何事都有规矩。一个人要取得成就,都必须将自身置于这些规矩制约的不自由中。不依规矩,则不能成方圆。干社会革命不遵循社会发展规律终将失败。搞经济不遵循经济规律必遭破产和危机。做工作不遵守工作制度,则无成绩。搞体育不遵守运动规则,要遭惩罚。游戏不按游戏规则无法玩,行走不遵守交通规则,则会出事故;购物不排队则乱等等,这都说明人是不可不受制约的。人的任何行为都必须受到应有的制约,不受制约的自由必将危害个人和社会。
自由与不自由是矛盾的,是对立统一的。人要的自由是不自由的自由,人要的不自由是孕育着自由的不自由,是为自由创造条件的不自由。任性的自由,不受制约的自由,那些如违纪违法的自由行为,有悖于伦理道德的自由行为,人不需要,因为它无益于个人,也无益于社会国家。不孕育自由的不自由,不为自由创造条件的不自由,如那些非法地剥夺他人自由,拘禁绑架等,人也不需要。因为它窒息人的个性,泯灭人的创造才能,摧残人的身心,有害个人,亦有害社会国家。
因此,我们在争取自由的活动中,不要提抽象的、笼统的自由口号,也不要提抽象的、笼统的不自由口号。自由与不自由,于人类都有两重性,都要具体地、历史地、辩证地分析。自由与不自由,都有良性、恶性两种。良性的自由,是有条件制约的自由,恶性的自由是不受制约的自由。良性的不自由,是为自由创造条件的不自由,恶性的不自由是扼杀自由的不自由。
人只有在自己的生存活动空间里才是自由的。个人的生存活动空间是与其他人的生存活动空间并存的,彼此相互依存、碰撞、制约。大自然本来给人以广阔的自由活动空间,但随着人的繁衍,人口渐多,个人的空间渐少。如同一部公交车,在起点站,车内空空如也,一个人上去,爱坐爱站自由得很,然而随着一站一站地到达,车内人越来越多,不仅选择座位的自由没有,站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甚至拥挤不堪,放脚的自由都没有。特别是人类社会的发展,阶级的产生,使个人的自由活动空间占有很不平衡。少数人不仅占有大量的土地、资源和财富。有的人则无立锥之地,一贫如洗,一无所有。有的人其人身也被他人占有,没有任何自由活动空间。有的人有大自由,有的人只有小自由,有的人则无自由。没有自由的人,要自由,就必须反对他人占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资源、财富以至于人身。这就是历史上一切争取自由斗争和阶级斗争的实质。这就是自由问题的根源。然而,在此之外,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也有自由问题,人征服自然,自然报复人类,使人类不自由。人的劳动实践也有自由问题,劳动实践中的障碍,就使劳动者不自由,克服这种障碍就使劳动者自由。在一般人与人之间也有自由问题。一个人的自由可能是另一个人的不自由。每个人既是被他人制约的不自由者,又是制约他人的自由者。夜深物静,一个人的歌唱自由,会使一些人没有睡觉的自由。把垃圾堆在邻居的过道上,有了自己行走的自由,就使邻居行走不自由。在多人场合,抽烟者的自由,使不抽烟者失去不吸尼古丁的自由。
另一方面,一个人的自律(不自由)会使他人享受自由。一个人如果自律不抽烟,就会使周围的人享有不吸尼古丁的自由。
因此,在现今社会,如何使个人的自由活动空间受到合理的制约,协调好各自由个体之间的制约关系,使自由个体和谐相处,使每个人在不自由中享受自由的快乐,从而使人民安居、社会稳定、国家昌盛,是我们研究者的新课题。
在当今世界上,瑞士政府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好的范例。曼桥先生撰文说“瑞士是没有‘自由’的天堂”。他说:“瑞士的条条框框的确不少。譬如晚上10点以后不能大声喧哗;星期天不能开割草机;垃圾分门别类,并在规定的时间里扔在规定的地方等等,都是放之全瑞士而皆准的居民公约。另外,在瑞士,即使是私家的树也要经过政府专门机构的批准才可以砍。”“……小到每一座民宅用什么颜色的瓦,窗户开多大,事事都要经政府研究决定。”“即使是私家的土地,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使是自家的房子,也不能说想加个阳台就加个阳台,而是一切尽在政府的掌握中”。限制这么多,瑞士人有自由吗?“几乎每个人的回答都是:我们是自由的,并且尽享着自由带来的快乐。”[6]自由在不自由中,正是这众多的不自由限制,使瑞士人处在自由之中。瑞士政府并没有直接增加什么自由空间,而是加了许多限制。这就是我曾提出过的以反面手段达到正面目的,以增加不自由为手段达到了自由的目的。自由离不开不自由,不自由是自由的保证。人要自由,在某种意义上人更要不自由。这众多的不自由的限制在瑞士人眼里等于就是自由,自觉地贯彻落实这些不自由就是维护自由。瑞士人既是使他人不自由的监督者,又是心甘情愿地恪守不自由规章的自律者。结果,大家都享受自由的快乐。不自由对人真是利莫大焉。
不自由源自两个方面。一是外界(自然、社会、政府、他人……),即他制;一是内在(自律、修养、修行……)即自制。他制和自制,这两种个人的不自由,对人、对社会国家都是很重要的。国家社会如果没有健全有效地对个人的制约体系,国家社会就会乱。个人对自己没有应有的制约就自危。以交通为例,政府不对交通实行有效的管制,交通必乱,事故丛生;个人不自控,就会破坏交通秩序,既损伤他人又危害自己。
他制,使个人不自由又为个人自由创造条件。自制,使自己不自由却为他人自由创造条件最终也使自己自由。
自制分两个方面:被动自制和主动自制。被动自制是受他制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则人有被奴役感。主动的自制是自觉的积极的自制,则人有自由感。被动自制与主动自制可以相互转化。被动自制最初因不理解他制,对他制没有正确认识,不接受,不愿实行,有被奴役的感觉;经过教育,通过实践,有了正确认识,转而主动接受他制,并积极去实行,由被动自制变成主动自制,由有奴役感变成了有自由感。反过来,对他制最初是愿意接受并主动实行的,但经过实践,认识到他制无益,不愿意继续实行,失去了主动积极性,由主动自制变成被动自制,由有自由感变成了被奴役感。自由与不自由可以相互转化。
他制和自制也有两重性,都有良性和恶性两种。良性的他制是为自由提供和创造条件的他制,恶性的他制是扼杀自由的他制。良性的自制是通向自由的自制,自觉的自制本身就是自由的表现;恶性的自制也是扼杀本身自由的自制。所以,对待他制和自制都必须具体分析。本文推崇的是良性的他制和自制,是良性的不自由。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自由和不自由也是一种心态或理念。同一事由于心理状态和理念不同,则有自由或不自由的不同感受,如做家务,有的人感到自由幸福,认为自己做家务是为家里做贡献,是尽孝敬父母、亲爱兄弟姊妹、关照妻儿的责任,也是锻炼身体。有些人则感到不自由,认为家务繁重,累坏身子,为什么大家都不干,我一个人来干呢?满腔不情愿和怨恨。
梭罗和甘地的坐牢哲学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甘地5次坐牢,“在狱中,他所受到的苦,实比平日受的苦要少得多;在狱中,他也只需要听狱吏一人的命令,而不像平日要受许多人的支配;在那里,他更不必担心一日三餐,也用不着自己烧饭,政府会照顾一切,如果有病,更可免费治疗;在那里,他有足够的操作,藉以锻炼体格,许多坏的习惯也可以改过。他的灵魂是自由的。他可有充分的时间祈祷。肉体虽被拘禁,灵魂并未桎梏。反而他的日常生活也可以训练成更有规律,因为有人来督促。这样来体验狱中生活,他会感觉自己是自由的。假如有任何不幸遭遇或被狱囚虐待,那他正可学习坚忍,让他得到一个乐于自制的机会。持这种看法的人,当然会将入狱的事看为幸运。因此问题的关键,还在一个人自己和他所持的心理状态,来决定是否入狱乃系幸运。”[7]“我现在成了自由的人了,我的身体已被他们看管。一天诺拉迭法案没有撤销,我一天不得自由,可是现在他们逮捕了我,却给了我自由。”李敖先生评论说“逮捕了我,却给了我自由,我把它叫做‘不自由的自由’”。李敖先生的评论是对的,是深刻的。不过,李敖先生只看到了这个“不自由的自由”的个案。还没有认识到任何自由都是“不自由的自由”。李敖先生还说“所谓的自由与不自由,‘问题的关键,还在一个人自己和他所持的心理状态’,你心里觉得自由,自由就在;你心里觉得不自由,桎梏就在。”这是“强烈的唯心论”(见李敖作品集《我欲归来开放》)。我认为此论有值得商榷之处。唯物论与唯心论的最终界限是物质和意识谁决定谁。心决定物者曰唯心论,物决定心者曰唯物论。而作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都是在同一个人的物的基础上,心物是同生同死的,这与身死神不灭、心主宰一切的唯心论不同。心虽是物的反应,但心有一定的独立性,是心的个性所在,是心之所以为心而不是物的所在,心觉得自由,自由就在;心觉得不自由,桎梏就在。这是心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的事,不改变心物之间的根本界限。所以这不是唯心论。
另外,有的不自由,是因为人们的无知,认识的缺乏。如,我们初到一个城市,感到行走不自由,因为对它无知,一旦了解了它,行走也就自由了。这种不自由,在人们生活中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它会激起人们求知的欲望,把人们引向自由。
让我们正确对待不自由吧!我们的生活需要不自由,我们的成功需要不自由,我们的幸福也需要不自由。
[1]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人民出版社,1957.
[2]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8.
[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5][英]纳坦.塔科夫.为了自由——洛克的教育思想(邓文正译)[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
[6] 曼 桥.瑞士是没有自由的天堂[J].党员文摘,2001,(12):37.
[7] 吴俊才.甘地与现代印度:上册[M].台北:正中书局,1976.
On Freedom and Unfreedom
XU Tai-lai (College of Philosophy and History Culture,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Hunan 411105,China)
People do not have freedom because freedom exists in unfreedom.Unfreedom is a prerequisite for freedom.Any freedom is conditional and constrained one.Freedom and unfreedom have their good and bad sides respectively.Benign freedom and unfreedom are all the needs of people.
freedom;unfreedom;duality
D091
A
1000-2529(2010)02-0032-05
(责任编校:彭大成)
2009-11-15
徐泰来(1932-),男,湖南益阳人,湘潭大学哲学历史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