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待周恩来在“大跃进”问题上的责任

2010-04-11 02:25王家云
关键词:大跃进决策会议

王家云

(淮阴师范学院, 江苏 淮安 223001)

怎么看待周恩来在“大跃进”问题上的责任

王家云

(淮阴师范学院, 江苏 淮安 223001)

“大跃进”这个失误应由中央领导集体负责,但中央领导集体中每个成员的责任,又要具体分析。周恩来在“大跃进”之前是清醒的,他致力于反冒进,实际上推迟了“大跃进”的发生;在“大跃进”的决策上是无奈的,他始终处在被批评的位置上,无法反对;在“大跃进”全面发动之后是冷静的,他力所能及地为“大跃进”降温,努力减少损失。

周恩来;“大跃进”;“反冒进”

邓小平在谈到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意见》时强调,“大跃进”决策失误应由集体负责。他说:“在这些问题上要公正,不要造成一种印象,别人都正确,只有一个人犯错误。这不符合事实。中央犯错误,不是一个人负责,是集体负责。”[1]296这是唯物主义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是,作为中央领导集体中每个成员的责任又是要具体分析的。本文主要就周恩来在“大跃进”问题上的态度及其责任谈点看法。

一、 致力于反冒进:在“大跃进”发动之前是清醒的

首先是在指导思想上,坚持既反保守、又反冒进。诚然,周恩来对中央在1955年下半年反对右倾保守思想、快速发展国民经济的指导思想是赞同的。但是,在实际工作中,他一直坚持既反保守思想,也反对急躁情绪。对当年第四季度经济建设的规模和速度问题上出现的冒进势头尤为警觉。1956年1月20日,周恩来在中共中央召开的知识分子问题会议上作结论时旗帜鲜明地指出,在经济建设中,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要“使我们的计划成为切实可行的、实事求是的,不是盲目冒进的计划”[2]261。同月30日,他又在二届政协全国二次会议所作的《政府报告》中进一步说:“我们应该努力去做那些主观上经过努力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这样做,就要犯右倾保守的错误;我们也应该注意避免超越现实条件所许可的范围,不勉强去做那些客观上做不到的事情,否则就要犯盲目冒进的错误。”[2]262即坚持主观愿望与客观可能的统一,既反保守又反冒进。

周恩来在2月8日召开的国务院第24次全体会议上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有点急躁的苗头,这需要注意。社会主义积极性不可损害,但超过现实可能和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提,不要乱加快,否则很危险。”“领导者的头脑发热了的,用冷水洗洗,可能会清醒些。各部专业会议提的计划数字都很大,请大家注意实事求是。”[3]到了5月11日,他在国务院第28次会议上更加坚定地表示:“反保守、右倾从去年八月开始,已经反了八九个月,不能一直反下去了。”[2]2696月12日,周恩来再次强调急躁冒进不能帮助社会主义的发展,他指出:“去年十二月以后冒进就冒头了,因此,现在的情况和去年不同了,已经不是预防而是需要反对冒进了!”[4]264显然,他从指导思想上明确地提出应该反冒进。

其次是在1956年国民经济指标上坚持反冒进。早在1956年4月下旬,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对本已很高的基建投资基础上又提出追加20个亿,周恩来同与会的大多数同志表示反对,认为增加基建投资会带来一系列困难。胡乔木回忆说:“毛泽东最后仍坚持自己意见,就宣布散会。会后,周恩来同志又亲自去找毛主席,说我作为总理,从良心上不能同意这个决定。这句话使毛主席非常生气。不久,毛主席就离开了北京。”[2]269即便如此,周恩来仍然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继续压缩经济建设中不切实际、无法完成的1956年基建计划。针对当时谁也不愿意削减自己预算的情势,周恩来耐心地宣传削减的道理;还强调“右倾保守应该反对,急躁冒进现在也有了反映。这次人大会议上要有两条战线的斗争,既反对保守,也反对冒进”[4]262。经过充分的民主讨论,会议确定按5%削减国家财政预算,其中基本建设经费再次由147亿元削减到140亿元。这个压缩计划指标的意见及既反保守又反冒进的方针为随后召开的全国人大会议所肯定与支持。

再次是在编制“二五”计划中坚持反冒进。“二五”计划的编制早在1955年8月就开始了。后因反“右倾保守”思想的开展,各部所订指标都大幅度提高,财政收支、物资供应等根本无法平衡。尽管不久又搞了第二方案,但仍不能解决问题。为此,1956年7月以后,周恩来等国务院主要领导人开始着手修订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各项指标。他连续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专题讨论“二五”计划新方案。会上,他实事求是地分析了前两个方案,严肃地指出“第一方案冒进了”,第二方案也是“很不可靠的,有虚假的”,“是危险的”,坚持既积极又可靠的方针,搞符合客观实际的新方案[2]276。他在陈云、薄一波等同志的积极配合下,制定出一个既积极又稳妥的“二五”计划,并在中共八大上获得通过。尽管这个计划及中共八大之后反冒进的理论与实践受到毛泽东的批评,但在经历“大跃进”的严重挫折之后,毛泽东还是作了公正的评价:“一九五六年周恩来同志主持制定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大部分指标,如钢等,替我们留下了三年的余地,多么好啊!”[5]

综上所述,周恩来在“大跃进”之前头脑是清醒的,他致力于反冒进,初步遏制了经济建设中的冒进倾向。如果说“大跃进”是从反冒进开始的话,那么周恩来领导的反冒进实际上推迟了“大跃进”的发动。正如薄一波所说:“如果不是党中央、国务院及时采取正确方针,遏止来势很猛的冒进倾向,而是一个劲的反对‘右倾保守’,只讲多和快,不讲好和省,那么一九五八‘大跃进’那样的大灾难,就可能会提前到来。”[6]因此,周恩来与陈云等中央领导同志领导的反冒进功不可没。

二、 相忍为党:在“大跃进”的决策上是无奈的

从1957年9月召开的中共八届三中全会开始,毛泽东对中央领导集体在经济工作中反冒进的批评逐步升级,并逐步形成“大跃进”的错误决策。而作为领导反冒进的周恩来在这决策过程中,始终处在被批评的位置,他对于“大跃进”的决策是无奈的,是难以反对的。

一是在中共八届三中全会之后开始陷入苦闷。出于急于迅速改变中国一穷二白的落后面貌,尽快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的主观愿望,毛泽东早就对周恩来领导的反冒进不满。1956年6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要反对保守主义,也要反对急躁情绪》的社论时,他的态度就是明证。发表之前,送他审阅时,他认为社论内容是针对他的,他在上面批了“不看了”[2]273,以示不满。后来还在一篇反冒进的摘录材料上批注“庸俗辩证法”、“庸俗马克思主义”、“尖锐地针对我”等[7]33-35。

为统一全党的思想,加快建设速度,在全国迅速形成“大跃进”的局面,中央在1957年9月26日至10月9日召开八届三中全会,对“反冒进”进行批评。毛泽东在会上作《做革命的促进派》的讲话。尽管周恩来在会上仍坚持“既要反对在改革突出不合理的制度上缩手缩脚的保守倾向,又要反对不顾职工觉悟程度和实际困难,冒昧从事的急躁情绪”[8]79。但是无法改变毛泽东的跃进主张。毛泽东在10月9日总结讲话中公开批评反冒进,他说:“去年这一年扫掉了几个东西,一个是扫掉了多、快、好、省。不要多了,不要快了,至于好、省也附带扫掉了。”“去年下半年一股风,把这个口号扫掉了,我还想恢复。有没有可能?请大家研究。”“还扫掉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还扫掉了促进委员会。”“我看国民党是促退委员会,共产党是促进委员会。”“要促退我们的,是那个右派章罗同盟。”“我们总的方针,总是要促进的。”[9]显然,毛泽东把反冒进与国民党、右派相提并论,足见问题的严重性。这次会上通过《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使原本被降低的高指标被重新提到全党的工作日程上。从此,反冒进被反“反冒进”所取代,随后,《人民日报》发表的由毛泽东审改、批发的社论《必须坚持多快好省的建设方针》,把对1956年反冒进的批评推向全党全国。11月,毛泽东在率代表参加十月革命四十周年庆典期间从莫斯科打电话,批评1956年的反冒进是不对的,说以后不要再提反冒进了,搞社会主义就要冒进一点[2]401。1958年1月召开的杭州会议上,毛泽东对周恩来等主张的反冒进进行直截了当的批评。他后来说:杭州会议,我在那里放火,“我是放周恩来的火,实在憋不住了”。他还在周恩来面前“发了一通牢骚”。自贬为“冒进的罪魁祸首”,声称反对右倾保守“我不懂,我也不知道”[2]407。反冒进真的错了吗?错在哪儿?周恩来陷入苦闷之中。

二是在南宁会上被迫检讨。1958年1月11日至22日在广西南宁召开有部分中央领导人和华东、中南等地区九省二市领导人参加的工作会议。会议第一天,毛泽东即把会议的主题和盘托出,他说:“不要提‘反冒进’这个名词——这是政治问题。”“当时不要提‘反冒进’,就不会搞成一股风,吹掉了三条:一为多快好省,二为四十条纲要,三为促进委员会。这是属于政治,不属于业务。”“没有搞清楚六亿人口的问题,成绩主要,还是错误主要?是保护热情,鼓励干劲,乘风破浪,还是泼冷水泄气?”第二天,毛泽东不仅从工作方法的角度批评“反冒进”是资产阶级的方法论,而且进一步从“政治问题”的高度批评“反冒进”。他说:“右派的进攻,把一些同志抛到和右派差不多的边缘,只剩了五十米。”[2]408-409因故迟两天到会的周恩来,从与会者拿到的12份材料看,都是与自己反冒进有关,已经感受到会议紧张的气氛。在1月16日的会上,毛泽东公开点了周恩来的名,他拿着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写的那篇鼓动大跃进的文章——《乘风破浪,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上海》对周恩来说:“恩来同志,你是总理,你看,这篇文章,你写得出来写不出来?”周恩来回答说:“我写不出来。”毛泽东又说:“你不是反冒进吗?我是反反冒进的。”据薄一波后来回忆说:“会议整整开了十几天,大会小会,非常紧张。”“这次会议,毛主席对总理批评得很厉害。”[10]639周恩来被迫作出检讨。他把“反冒进”这个所谓“带方针性的动摇和错误”的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事实上,周恩来对这个所谓的错误并没有真正认识到,只是特定的反“反冒进”氛围与不健全的组织生活状况,迫使他作出检讨。只要不离开当时特定的背景,我们就有理由说,周恩来对“大跃进”的决策已经难以反对了。

三是在成都会议上再次作检讨。南宁会议之后,毛泽东对反冒进的批评逐步升级。按照他的设想,为了巩固反“反冒进”的成果,统一全党认识,决定扩大会议范围。2月23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反“反冒进”又一次成为会议的主题。之后在成都召开中央工作会议,参加会议的除政治局委员,还有中央有关部门负责人和各省、市、自治区第一书记,会议长达18天。会议的第一天,毛泽东进一步把冒进定性为“马克思主义的”,而反冒进则是“非马克思主义的”。他说,建设社会主义有两种方法的比较,“一种是马克思主义的‘冒进’,一种是非马克思主义的‘反冒进’,究竟采取哪一种?我看应该采取‘冒进’,很多问题都可以这样提。”毛泽东还认为:“过去八年的经验,应加总结,‘反冒进’是个方针问题。 ”[2]423-424于是,周恩来在大会结束的前一天又一次对反冒进的“错误”作检讨。

四是在八大二次会议后提出辞职请求。成都会议结束后,中共中央决定在5月5日召开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为此,周恩来花了十天时间,其中七天闭门不出,准备在八大二次会议上的检讨。他的秘书范若愚对此有过回忆:1958年成都会议期间,周恩来即告诉他帮助准备八大二次会议上的发言稿。“有一天周恩来同志对我说,他这次发言,主要是做‘检讨’,因为‘犯了反冒进的错误’,在南宁会议上已经被提出来了。”“这次发言,不能像过去那样,因为是自己的检讨发言,不能由别人起草,只能是他讲一句,我记一句。只是在文字的连接上,做一点工作。周恩来同志在讲了这些情况后,就开始起草发言稿的开头部分,他说一句,我记一句。”“就在这个时候,陈云同志打来电话。”“打完电话之后,他就说得很慢了,有时甚至五六分钟说不出来。这时,我意识到,在反冒进这个问题上,他的内心有矛盾,因而他找不到恰当的词句表达他想说的话。”“我发现周恩来同志在起草这个发言稿的十多天内,两鬓的白发又增添了。 ”[11]按照八大二次会议的安排,陈云与周恩来相继在大会上再次作检讨。之所以如此,首先是大会开幕的当天,按照毛泽东的安排,刘少奇代表中央作《工作报告》。《工作报告》不仅肯定毛泽东提出的15年赶上超过英国的口号,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口号,要当促进派、不要当促退派的口号,还以党内正式文件形式确认1956年大跃进中只是个别缺点,反冒进是错误的。其次是毛泽东在大会上继续批评反冒进,甚至认为反冒进是违反组织原则的。他认为农村社会主义高潮序言(反右倾保守)、“促进委员会”、四十条多快好省等都是中央常委会或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的,而“有些同志,当时同意(无一人反对),五个月或者一个月后,即表示反对,或者不同意,或者怀疑,而不经合法手续,即同样的会议加以改变,即进行反对活动,提反冒进”[7]205。再次是毛泽东在会上的两次讲话中提到反冒进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搞不好还会出现党的分裂。鉴于此,周恩来不仅检讨,而且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提出:“请考虑自己继续担任国务院总理是否适当的问题。”足见周恩来在“大跃进”决策过程中的艰难处境。

综上所述,从1957年9月召开的中共八届三中全会到1958年5月召开的中共八届二次会议,这是“大跃进”决策形成的全过程。在这个决策过程中,从表面上看周恩来确实没有公开反对“大跃进”,但深究一下,周恩来在当时能反对?结论是否定的。首先,“大跃进”的发动是从批评反冒进开始的,且贯穿于决策的全过程。“批评者言辞猛烈,且有痛快淋漓之势,而被批评者却几乎没有可能进行说明和申诉,只能一个劲地做自我批评。”[10]654作为反冒进的主帅,周恩来始终处在被批评的位置上,被迫一次又一次地检讨,根本就没有反对的可能。其次,从南宁会议到中共八届二次会议,毛泽东的“大跃进”思想逐步为全党所接受,成为中央的决策。反冒进与反“反冒进”不再是周恩来、陈云等人与毛泽东个人的分歧,作为恪守组织原则的周恩来只能维护中央的决策,不可能提出反对意见。再次,尽管周恩来在反冒进过程中曾表示过要“敢于抗大流”,但面对逐步升级的反“反冒进”,也只有妥协,相忍为党。这不仅因为反冒进被定性为“与右派一样促退”、是“方针性错误”、是“非马克思主义的”,而且执意坚持有可能影响党的团结,甚至导致党的分裂。对此,毛泽东在八大二次会议上的发言,足以佐证。尽管毛泽东曾宣布反冒进解决了,为了预防以后党内再次出现“反冒进”与反“反冒进”之类的原则分歧,他又在大会上反复提醒全党要准备应对特大的灾难,其中重要的是分裂。不仅要防止党内分裂,还应防止人民的分裂。要求与会同志顾全大局,强调“谁不顾全大局,谁就跌斤斗”[7]198。分裂,这当然是周恩来最不愿看到的。因此,周恩来对“大跃进”没反对,完全是出于无奈。对此,邓小平也有过公正的评价:“在那个条件下,真实情况是难于反对。”[1]309

三、力所能及地为“大跃进”降温:在“大跃进”全面发动之后是冷静的

“大跃进”全面发动之后,周恩来也确实曾对“大跃进”发表过热情洋溢的讲话,题过词,作过诗。他这样做,虽然既有在政治上与中央保持一致的考虑,也有与其他许多怀着善良愿望的人们一样,对“大跃进”寄予莫大的期望。但在内心深处又一直是冷静的。他坚持“当‘促进派’要当冷静的促进派”[12]。尽管中共中央政治常委会决定周恩来应继续担任国务院总理,但是国务院事实上被架空了。1958年6月8日,中共中央决定成立财经、政法、外事、科学、文教5个小组。并规定:“这些小组是党中央的,直接隶属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向他们直接做报告。大政方针在政治局,具体部署在书记处。”[2]438显然,作为国务院总理的周恩来已经失去对中国经济工作的主要发言权了。

即便如此,为全面准确了解“大跃进”的形势,周恩来深入农村、工厂生产第一线,实地考察工农业生产的实际情况。当他发现问题之后,尽管不能公开反对中央的决策,不能给群众运动泼冷水,但还是从国家与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坚持力所能及地为“大跃进”降温,并研究解决“大跃进”带来的种种实际问题,以减少“大跃进”造成的损失。

比如1958年7月8日,他在上海市郊考察时听说社员“夜战”、“苦战”要使一亩种上12万穴稻秧时,当即表示要合理密植,要关心社员生活。11月13日,他听取出席全国工业书记会议的代表汇报钢铁生产情况,当他了解到四川省有几百万人仍在山上炼钢,既无寒衣,又无粮食时,果断地指示:立即下山。12月下旬在河北考察时,对中共河北省委负责人讲:“吃饭不要钱这个口号不确切,有些口号提的过早,不要把一些问题说得简单化了,把共产主义庸俗化了。”[2]488针对文化、教育、体育、卫生部门在“大跃进”中出现的偏差,他强调“既要力争完成,又要留有余地”。“说国庆放‘卫星’,哪有这么多‘卫星’?”“精神产品不能用数量来说明质量高低。”[13]183-184“敢想、敢说、敢作,又要有科学的分析和根据”,“‘人人会画,人人会唱’的口号是错误的”[13]186。类似的讲话,在当时实际上起了降温作用,避免了一些错误的扩大。

周恩来在着力研究解决“大跃进”所产生的各种具体问题时,又对“大跃进”进行深入研究与思考。针对中共八大会议后出现的高指标、浮夸风,周恩来为参加中共中央在北戴河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精心准备了一份《汇报提纲》。《汇报提纲》在肯定“大跃进”的同时冷静地指出:“我们对于各大协作区提出的指标进行了初步的综合研究,从全局考虑,感到有一些指标定得高一些,有不少缺口难以解决。有些地区由于时间短促,对综合平衡和具体措施研究得不够。”他提醒:“建议的指标定得过高,可能在以后出现大的‘马鞍形’,对国民经济的发展会带来不利的影响。”因此,他强调:“我们认为对各大区提出的指标应该做适当的调整。”[2]453尽管自己因反冒进刚受到批评,但凭着共产党人的党性,依然郑提出不同意见,这是难能可贵的。

虽然周恩来在北戴河会议上的及时提醒未被重视,“适当调整”的建议也未被采纳,“大跃进”愈演愈烈,但周恩来没有中断自己的调查研究与思考。1959年5月3日,周恩来在与出席全国人大和政协会议文艺界代表和委员的座谈会上谈到总路线时指出:“在速度方面要大跃进,但跃进也总有一个限度,有一定的可能性,超过这个限度就不可能了。这些经验过去已经在政治上、军事上取得了,有时高速度发展,有时休整巩固,这就是两条腿走路。”“运用到经济上,也是两条腿走路。”[13]182-183

6月11日,周恩来在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当年国民经济计划时,进一步说了自己调查研究的感受,并对“大跃进”进行了直截了当的批评:“1958年的大跃进本来是破除迷信,但否定了时间、空间、条件,打破了客观规律,主观主义大发展。本来是客观可能同主观能动相结合的,结果是客观可能无限大,主观能动也无限大,造成另一种迷信。打破这种迷信之法,是允许树立对立面,左点右点都可以允许,是正常的生活,这种空气不要怕,有些东西是不能一下搞成的,只要在桌面上,允许怀疑,发表不同意见,养成这种听不同意见的习惯。不要造成这是保守、那是右倾的紧张状况。”[8]236他不仅指出“大跃进”错误的实质在于“打破了客观规律,主观主义大发展”,而且指出纠正这种错误的办法是“允许树立对立面”,“允许发表不同意见”,“养成这种听不同意见的习惯”。这个批评是尖锐的、深刻的、实事求是的,抓住了问题的要害。正是这种认识逐步被党内绝大多数同志所接受,才有庐山会议前期一系列纠正“左”倾错误的举措,才有上世纪60年代“伤筋动骨”的国民经济的调整。我们有理由说,周恩来为减少“大跃进”造成的损失是尽责的。

[1] 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2] 周恩来传:1949—1976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

[3] 周恩来选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190-191.

[4] 周恩来经济文选[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

[5] 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9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214-215.

[6] 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上卷[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540.

[7] 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7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8] 周恩来年谱:1949—1976中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9] 毛泽东选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474-475.

[10] 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

[11] 范若愚.历史终会把一切纳入正轨[M]//在周恩来身边的日子里.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4:45-46.

[12] 力平.开国总理周恩来[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4:366.

[13] 周恩来文化文选[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

A849

A

1007-8444(2010)01-0005-05

2009-12-22

王家云(1949-),男,江苏涟水人,教授,主要从事中共党史研究。

责任编辑:张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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